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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門上的燈還在持續亮着。
大出血,病危通知書幾個字像山一樣壓得人喘不過氣。
陳年和魏知南分坐在兩頭,形成一個完全對立的局面。
走廊里的氣氛一度壓抑到令人窒息,空氣好像都被抽乾了一樣。
如此又熬了大概半小時,韓少凌呆不住了。
「艹,我出去抽根煙!」他低罵一句走了。
嚴婕看了眼對面的魏知南,他自始至終都沒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即便是剛才被陳年揍了一拳也沒露出什麼過激反應,可就是這樣的魏知南讓嚴婕覺得心慌。
她跟在魏知南身邊也有幾多年了,以她的經驗和了解,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凌晨左右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門打開,有醫生和護士從裏面出來。
陳年第一個衝上去,「醫生,怎麼樣?」
「血止住了,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孩子沒保住,剛給她做完引產。現在病人很虛弱,情況也不穩定,今晚先留icu,如果觀察一晚沒問題,明天就能轉入普通病房。」
醫生說完回頭又跟護士交代了幾句。
護士朝魏知南那邊招了下手,「病人家屬,先去給她辦住院手術!」
凌晨降臨,舊的一天以這種方式結束,漫漫長夜就此拉開帷幕……
林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但icu的燈光亮如白晝。
她吃力撐開眼皮,光線像鬼魅一樣闖入眼中,臉上戴着氧氣面罩,手臂上掛着吊瓶,身上還連着監測器,嘗試着動了動,發現四肢無力,整個人像是一個被捆綁住的木偶漂浮在空中,可是意識卻在漸漸甦醒。
剎車聲,尖叫聲,汽車的鳴笛聲……
她記得自己從空中落下來的那個瞬間,夜空裏閃過一顆星。
也記得手術台上的冰冷,麻醉前的眼淚和悲鳴。
更記得小腹的墜痛,像是血肉從身體上一點點被剝離……
黑夜啊,能不能就此沉下去?
林躍重新閉上眼睛,希望自己永遠別醒……
病人住在icu,家屬無法探視,但陳年不願走,一直守在病房門口。
可他是公眾人物,很快消息就傳了出去,一些值班護士和病人跑icu大樓來看。
醫院出面希望陳年可以離開,期間他的經紀人跟助理也趕了過來,應該是韓少凌給的信。
「年年,要不咱先撤?」經紀人嘗試着勸。
站那的陳年壓了壓帽檐,不坑氣兒。
韓少凌給他經紀人使眼色,經紀人只能重新組織語言,「我知道你不放心,但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了,人沒事,但你看啊,這裏畢竟是醫院,眼看馬上就要天亮了,到時候人更多,你要是再留這,影響恐怕真的不好看。」
好說歹說,最後陳年離開了。
魏知南朝韓少凌揮了揮手,示意他也走,韓少凌求之不得,一溜煙就跑了。
走廊里只剩嚴婕跟魏知南。
「需不需要給您買杯咖啡?」
「不用!」
「早飯呢?」
魏知南搖了搖頭。
他整個晚上幾乎都保持一種姿勢坐在椅子上,眼看就快天亮了。
為期三天的封閉會議才剛剛開始,照理不能離開酒店,而且第二天剛好輪到魏知南帶領團隊陳述,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現在卻陷入這種情況。
嚴婕斟酌了一下,開口「會場那邊,您一會兒還過去嗎?」
魏知南抬了下頭,目光所及之處是icu的窗口,白光遊走在玻璃上,他看不到裏面什麼樣的情形,但他知道,大概是一場煉獄。
「去!」
林躍在icu留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才轉到了普通病房。
崔莉過來的時候嚴婕正在勸林躍吃飯,但林躍始終別着頭,閉着眼睛。
嚴婕哪幹過這種事,她也並不會伺候別人。
「你勸勸吧,多少讓她吃一點,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她把碗擱下,叮囑了一聲崔莉便走了。
崔莉目送嚴婕離開之後,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日子還得往下過,再說身體是自己的,你經歷了這一遭,太傷了,真要再把自己熬垮了,又有誰心疼你,來,吃點東西。」她坐到床邊哄林躍起來。
林躍雙目緊閉。
崔莉知道她什麼脾氣,平時看着大咧咧的,其實犟得很。
她索性也不勸了。
「…林躍啊,你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其實你換個角度想,孩子沒了可能對你更有利,不然你真打算年紀輕輕就拖着一個孩子過日子?」
崔莉將碗放下,想了想,「行吧,有些話本來我是打算等你養好一點再說,但既然到這份上了,我一併說了吧。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跟魏知南的關係,當初有記者拍到他在產科急症的照片,曝光了兩張,剛好那記者是我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事後他跟我講,他當晚其實拍了不止那兩張,本來想一張張曝光把你們倆的關係捶死,可是魏知南得到消息好花高價把剩下幾張全部買走了,並叫人降了熱搜,壓了新聞…」
「你可能覺得他這麼做正常,但事後《離歌》的慶功宴你也收到了邀請函,還被安排在主桌,你想想,以你的資歷,何德何能坐主桌,碰巧旁邊還是舒苒。還記不記得那天舒苒是跟誰一起入場的?那時候他跟你的緋聞傳得最凶,卻轉身帶舒苒出席慶功宴,故意坐你對面,眼看着你被宋世璞灌酒,眼看着你被宋世璞調戲,他扮足一個陌生人,就是為了在所有人面前澄清,他魏知南,跟你林躍沒有一點關係!」
「…我雖然不清楚當初你為何要留下這個孩子,但從目前來看,孩子的父親並不會承認你,甚至將來也未必會承認這個孩子,就好像這次你出事,引產大出血,差點交代在手術台上,可他人呢?叫一個助理在這守着你,他人去哪兒了?」
崔莉說到這的時候真的心疼林躍,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又深埋一口氣,「林躍,你平時也挺聰明,怎麼這件事上就糊塗成這樣!」
崔莉坐在床邊,一點點給林躍分析,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告知她一些事實。
有些殘忍,但痛過之後才會清醒。
可是林躍又豈能不知呢?在整場博弈之中,她從最初的時候就已經知曉所有的利益得失。
她才是那個最清醒的人。
可是旁人只以為她在飛蛾撲火,不自量力地用孩子堵一個前程,現在前程盡失,她就該醒了,但事實呢?她在痛什麼?
她在痛她死掉的那個孩子。
那是她的骨血。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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