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薩爾上,一場史無前例的機械化強行軍正在展開。
執行這場強行軍任務的,是羅森和菲利普上校。而他們的目標很簡單——在最短時間內,穿越總計87哩的距離,通過包括普通硬化道路、土路、農田和荒原在內的多種地形。並且儘可能保存作戰單位,爭取在抵達上阿爾賓之後馬上投入城市反裝甲作戰。
這種作戰任務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人類國度之中——畢竟就算是蒸汽騎士,也不可能一口氣完成這麼遠距離的穿越任務。
這支隊伍,是杜桑德的貝爾福德自動車製造廠傾盡全力拼湊出來的,完全符合杜桑德心目中「機械化部隊」的隊伍。雖然從配置上來說還非常不完善,但至少四十二輛坦克,九十四輛重型十輪卡車和十四門用三寸艦炮改造出來的「反裝甲平射炮」組成的車隊,確實是一股難以忽視的強大力量。
在接到了杜桑德的信件之後,羅森毫不猶豫的就命令自己手下所有的武裝保安調轉車頭,準備全速支援杜桑德。
作為陸軍方面來接收裝備的最高指揮官,菲利普上校對於這樣的行為一開始是非常反對的。畢竟對於一名帝國軍人而言,已經由部隊接收了的裝備那是絕對不可能重新還給廠商的——更何況廠商還是要拿這些貴重裝備去作戰!
開拓貴族們雖然有一定的軍事權力,但也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菲利普上校決心阻止這場目無法紀的犯罪行為,他挺身而出,怒斥羅森等人的行為是「目無法紀的叛亂活動」,而這種行為「必將為他們的主人帶來巨大的災禍」。
菲利普正義的舉動阻止了帝國資產受損,而在得知上阿爾賓遭到了令人髮指的恐怖襲擊之後,菲利普上校果斷下達指令,要求所有人馬上轉向上阿爾賓,「協助當局重新恢復秩序」。
頂着一隻淤青且血腫的右眼,正義的菲利普上校帶領着隊伍趕到了上阿爾賓,並且準確的找到了目前還在憲法廣場上的杜桑德。
「事情很嚴重。」打發走了正義的菲利普上校之後,杜桑德找來了羅森,嚴肅說道,「你有膽量造反麼?」
「我以為我們是在保衛皇帝陛下。」羅森看了看憲法廣場上的屍山血海,壓低聲音問道,「這些人都是老爺你們殺的?」
「教會奉阿爾弗雷德的命令,對紐薩爾的所有貧民展開了無差別殺戮——你自己看看吧,這些手裏沒有武器的都只是普通人……他們是被教會的蒸汽騎士殺死的。」
羅森看了一眼那些屍體,然後點了點頭——光憑几十名武裝保安和坦克,當然不可能造成這樣的慘狀。
「所以總結一下就是……皇帝陛下終於瘋了。」羅森嘆了口氣,「雖然我對皇帝從來就沒有什麼敬畏之情,但這種……這種景象實在是有些太刺激了。」
能用「刺激」來形容這樣的屍橫遍野,羅森本人的承受能力確實很強。至少比杜桑德更強大一些——剛剛看到這樣的情形時,杜桑德的第一反應是勃然大怒而非「好吧這很刺激」。
羅森也意識到杜桑德和自己的觀念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他想了想解釋道,「老爺,您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貴族,這一點我應該和您說過很多次了。」
「拍馬屁的話放在後面再說……」杜桑德想要把話題集中在現在的「困境」上,而羅森則堅持繼續道,「我以前可能表述的不夠明白,老爺您其實和我們所認識的帝國貴族都不太一樣——甚至和帝國人都不大相似。」
「我們早就習慣了從出生到死亡,一生都充滿了『刺激』。死亡和出生一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羅森對杜桑德認真說道,「我們無法阻止死亡的到來,於是只能對它不怎麼在意。平民自己尚且如此,貴族們就更甚一些……老爺,在您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貴族,會在乎和自己沒什麼直接關係的平民死活的。」
「您和其他貴族不一樣,和我們這些平民也不一樣。」羅森放下了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步槍,對着杜桑德說道,「當年在法院裏,我只是想找一個看起來比較容易上頭的買家,趕緊買走我家裏的蒸汽車床而已。但我卻遇到了一位有着高尚內心的老爺,他會毫不猶豫的給與我幫助,甚至還拯救了我的家人。」
「老爺,如果您要讓我去殺死自己的家人,我肯定會反抗的。在您的命令下,我可能只會選擇朝自己頭上來一槍。」羅森對着杜桑德露出了一個笑容,「可如果只是造反,我沒有任何意見。反正皇帝這種東西……」
羅森朝着地面上啐了一口痰,「和我們這些紐薩爾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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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大主教古鐵雷斯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在執行的過程中就出了岔子。
費爾巴哈跑了。
嚴格的來說,費爾巴哈從一開始就沒有和教會的人們一起行動,他以「我需要指揮其他的高級經理開拓登陸場」為由,帶着自己手下的人離開了教會的駐地。
而最讓古鐵雷斯生氣的,則是另一個消息。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古鐵雷斯大主教暴怒的拍着自己的蒸汽騎士胸甲,「二十七個人,連一個被打暈了的女人都看不住?!」
「冕下,費爾巴哈董事是拿着您的手諭來的。」兩位主教低頭說道,「上面有您的印鑑,要求提走安德羅妮女士……」
「他只帶走了安德羅妮?」事到如今,再暴怒也是白費。古鐵雷斯強忍住了狂怒的心態,轉而問道,「其他的俘虜呢?」
「其他人都還在。」瘦主教說道,「董事只帶走了安德羅妮女士。」
遣走了幾位主教,古鐵雷斯陰着臉坐了回去。毫無疑問,費爾巴哈的行動是有預謀的。無論是抓捕安德羅妮,還是將她交到自己手上,又或者是現在這樣再把人騙走……從始至終,費爾巴哈的行動就和「合作」沒有什麼關係。
這位看起來痴肥且低能的董事,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那位杜桑德勳爵,雖然平時不怎麼來教堂,但只要會來到教堂,那就必然是和杜尚以及安德羅妮一起出席。
他非常看重家庭。這是古鐵雷斯對於杜桑德的第一印象。他工作認真,對人親切,而面對拖沓犯錯的殖民地官員,杜桑德則暴怒的彷佛被佃戶拖欠租金的老地主。
這是一個極其重視家庭,而且很不好湖弄——或者說對於「政治」並不是很在乎的人。這位勳爵先生在掌管紐薩爾艾卡之前,就擺出了一副橫衝直撞的姿態。而在皇帝下達了淨化令之後……他的橫衝直撞恐怕就會更直接。
如果安德羅妮有什麼意外,古鐵雷斯相信這位勳爵會直接讓整個紐薩爾變成徹頭徹尾的屠宰場——這可不符合他的目標。
古鐵雷斯堅信教會的核心價值,皇帝陛下當然是至高無上的,但……現在坐在奧林皇城裏的那位,並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
按照教會經典和教義,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通過受苦來償還神明創造人類的「辛勞」的。但由於「神愛世人」,所以他為人類派出了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而這個「神子」成為了帝國皇室。
神明通過皇帝來統治、保護和指引全人類。
而古鐵雷斯對於教會的核心價值並無太大意見,他只是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獨特理解。
皇帝的職責是統治、保護和指引全人類。那麼,對自己的子民下達淨化令的自然就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人世間已經充滿了苦痛,而神最疼愛的兒子並未改變這一現狀。但是神明是不會錯的,那麼出錯的就只可能是神的兒子——或許皇室從根子上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神將自己最愛的兒子送到人間,和其他人一起體驗世間苦痛,這更像是一種神學性的,象徵性的舉動。通過將神子送入人群,與普通人一起承擔苦難,神赦免了人類原本應當償還給自己的「債務」。而獲得了赦免的人們應該做的事情不再是飽嘗苦痛,反而應當放下包袱,自由的,愉快的生活下去。從而感激神明的赦免才對。
這樣的神學觀念不能說是驚世駭俗,只能說是「離經叛道」了。而古鐵雷斯對於自己的神學觀念會為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也心知肚明。於是,他選擇了更加「安全」的處理方式——除了向那些自己信得過的,絕對不會告密的同心轉述過自己的神學觀點以外,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個人透露過自己的想法。
在用自己的拳頭砸穿了老師的腦袋之後,古鐵雷斯決定將自己的神學觀點轉為實際踐行的理念。他認為,教會的意義應該是為所有人帶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一味的歌頌皇室。而想要在紐薩爾上實行自己的想法,首先,他需要獲得杜桑德的首肯。
沉默良久之後,古鐵雷斯叫來了自己的親信。
「我需要你去找到杜桑德,然後將我的信件交給他。」古鐵雷斯對自己的好朋友,也是懷有同樣神學理念的助祭叮囑道,「無論對方如何侮辱你,都不要動氣。你必須告訴他,他的母親被費爾巴哈綁架了,而我們正在努力尋找並且解救議長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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