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桑德坐在自己的「囚牢」之中,沉默不語。
不是他已經喪失了鬥志,只是杜桑德自己還沒有完全理解和接受現狀。
這……這怎麼就惹到公爵頭上了?
公爵,是殖民地體系中貴族的頂點。換句話說,他相當於紐薩爾星球的「球長」。
一百七十五年前,薩爾公爵的先祖組織了一支開拓團,然後撞大運似的發現了這顆懸掛在漆黑雨中中的小小星球。
當時還只是薩爾先生的薩爾公爵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這顆星球,他稱自己的發現為「紐薩爾」,並且宣佈這顆星球以及其星系屬於偉大的皇帝陛下所有。
成為了開拓殖民星的紐薩爾成為了帝國皇冠上的一顆明珠。而這顆明珠的發現者和看守人……就是薩爾公爵。
現在,杜桑德驚訝的發現,自己在博森克耍的棍子好像砸到了公爵頭上。
他開始理解並且接受了現實。
然後陷入恐慌。
你一個公爵,公爵啊!杜桑德痛心疾首,腦子裏仿佛有風暴吹過。堂堂一個公爵,連個手指頭都不用動,只要每天躺在床上,就能被金鎊活活砸死。
如果換成先令的話,能砸死好幾十次。
杜桑德憤怒,暴怒繼而狂怒。
老子要是公爵,現在已經讓內燃機統一帝國了!
哪個穿越者要是能掌控一顆星球,那接下來不統一整個宇宙都算是對不起自己身上那點刻進dna里的「大一統」屬性。
結果你這公爵就這麼點出息……在博森克搞了個奴隸漁場?
賺走貧民身上最後的一個便士,你不怕晚上睡覺的時候有鬼敲門啊?
杜桑德暴跳如雷。
繼而冷靜了下來。
一位公爵這麼「飢不擇食」,本身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貴族是一個很奇怪的團體。他們大多數對於「錢」雖然喜歡,但並不至於狂熱。
貴族等級越高,對於錢的需求就越弱。樞密院每年都會給各個貴族發放一筆數額巨大的津貼。而到了公爵侯爵這個等級,殖民地上的稅金都會有一部分屬於他們。
換言之,到了侯爵以及更高的等級之後,貴族是不可能缺錢的。
大貴族不會缺錢,他們就會更加傾向於在政治上發揮自己的影響力。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發展軌跡——馬斯洛理論明確指出,在實現了「生存需求」「安全感需求」「社交的需求」和「自尊需求」之後,人的需求層次就會上升到「自我實現」上。
公爵先生地位尊崇,而且在紐薩爾上幾乎可以被稱為「權勢滔天」。他的所有需求基本都已經得到實現。那麼接下來,作為紐薩爾開拓者的後代,作為帝國的四十二名殖民公爵之一,薩爾公爵必然會有「自我實現」的需求。
無論這種「自我實現」是否高尚,或者是否符合一位公爵的身份。這樣的自我實現需求必然會出現,並且成為他之後的工作和生活方向。
杜桑德盤腿坐在地面上開始沉思,一位公爵,究竟有了什麼樣的「自我實現需求」,才會產生這麼瘋狂的,對於金錢的渴望?
沉思了很久之後,杜桑德猛的睜開了眼睛。
「不至於吧……」他艱難的咽了口吐沫。
薩爾公爵……打算發動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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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者薩爾瓦多曾經的謀逆之舉,讓帝國從此在宇宙中多出了一個名為同盟的敵人,並且還塑造了紋章管理處這麼一個擁有巨大權利的組織。
在紋章管理處的監視之下,不應該有人能夠順利完成謀逆的準備。不管是金錢籌備還是戰略物資收集,又或者是軍事物資的儲備……總而言之,在高度分工且專業性複雜度都上升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社會中,想要在紋章管理處的監視下,無聲無息的做好叛逆的準備,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除此之外,杜桑德實在是想不出這位公爵先生究竟還想幹些什麼了。
如果對方打算謀反……杜桑德又咽了一口口水,在緊張的情緒下,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煙了。
毫無疑問,自己的父親和他所率領的紐薩爾衛戍艦隊、紐薩爾的紋章管理處和駐紮在紐薩爾的幾千名帝國陸軍都將成為阻礙他謀反的主要阻力。
帝國和人類歷史上出現的所有其他國家一樣,為了維持政權的穩定和統一都用了許多心思。
這些機制上和體制上的特殊設置,已經維持着帝國蓬勃發展了四百年。現在,薩爾公爵似乎決定對這個機制發起挑戰。
當然,這還只是杜桑德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他甚至不能把這個推測寫到紋章管理處的筆記本上,提請紋章管理處對薩爾公爵進行調查。
他能夠推動調查的最高上限是伯爵。
柯爾特仍然在對杜桑德「諄諄善誘」,他不停的試圖說服杜桑德,「貧民只是一群長得像我們的生物,只有貴族和自由民才是真正的同類。」
柯爾特說的情真意切,苦口婆心。杜桑德覺得,這個老貨大概率是真的相信自己嘴裏說出來的話的。
如果只是為了說服自己不要敵視博森克漁業公司,柯爾特完全可以編出一堆瞎話來把杜桑德先嚇唬住。比如漁業公司其實是某個和安德羅妮關係密切的大貴族合作的產物,比如這次的襲擊是漁業公司被菲恩這個「該死的同盟崽子」誤導……
能夠短時間嚇住杜桑德,並且讓他一時間無法求證的說辭有一萬種,但柯爾特卻選擇了「貧民不可信,它們只是社會的蛀蟲」的說服方法。
杜桑德嘆了口氣,這就說得通了。
柯爾特也好,漁業公司也罷……它們確實很蠢,甚至可以說是蠢的離譜。
但這幫人蠢了122年,卻仍然在這片土地上活的肆無忌憚,這原因恐怕再簡單不過了。
他們的後台……是這顆星球上最大的貴族老爺,而這位貴族老爺,似乎不準備繼續只做一位貴族而已了。
「出來!」按照一開始的計劃,杜桑德在進入牢房三個小時後,被一群氣勢洶洶的看守們重新捆出了牢房。他們罵罵咧咧的痛斥着杜桑德欺騙他們的感情,是個該死的大貴族。然後將杜桑德扔到了菲恩的房間裏。
「情況不太妙。」見到了菲恩之後,杜桑德率先開口。他壓低聲音,面露凝重說道,「這幫混蛋的後台出乎意料的硬,普通的小打小鬧恐怕干不掉他們。」
菲恩並沒有做出什麼特別的表示,他解開了杜桑德的雙手,然後把一封信塞到了他手裏,「兩刻鐘前剛剛送到的信件,你先看看吧……」菲恩頓了頓說道,「柯爾特答應的麵粉和煤炭已經送到了村里,有了這些東西,村裏的人們至少能平安的度過這個冬天。」
他看着杜桑德,猶豫再三之後說道,「如果漁業公司的後台太硬,那就放棄計劃吧。我現在開始疏散村民,他們至少還有活路。你可以直接通過帝國海軍平安回到上阿爾賓,這裏的事情就當做沒發生過。」
「那你呢?」杜桑德停止了閱讀信件的動作,他扭頭看着菲恩問道,「村民可以跑,我也可以跑。但沒了村民們的支持,你怎麼辦?」
「惹惱了漁業公司,總要給他們一個發泄怒火的方法。」菲恩故作輕鬆道,「反正我從礦坑裏逃出來之後,每活一天都算是賺到了……」
「行了,閉嘴吧。我是貝爾福德家的人,沒有出賣自己人換取安全的習慣。」杜桑德非常粗暴的打斷了菲恩的話,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然後認真思考了片刻。
「我倒是有個方法能派上用場,只不過……」他看着菲恩然後無奈道,「只不過你可能得遭點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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