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佳男,我好像死了。
如果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場戲,那我的人生唱的就是一出妥妥的悲劇。
今天是我19歲的生日,也是我生命中的忌日。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將死的軀體血水混雜着眼淚狼狽地落下,我用着平生最兇狠、充滿恨意的眼神盯着挖我心的村長,事不關己的父親,以及那些站在旁邊看熱鬧的老婦人們。
我好恨,我恨我冷酷無情的父親,我恨那個要用我心臟的病秧子,我恨這些老婦人,我恨死他們了,他們全是兇手!
我的心臟恨的要裂開了。
如果不是他們,我根本不會死,雪申姐姐也不會死。
一想到雪申姐姐,我又想哭了。
雪申姐姐是我這卑賤的人生中唯一的光輝。
在這個偏遠的海島上,女多男少,人人都視男人為至高無上的寶,女人們認為小島上沒有男人活不了,即使島上的大部分農活都是她們幹的。
這些老婦人總是在島上有人懷孕時,大搖大擺地進入產房,檢查新生兒的性別,又如至高神一樣宣判新生兒的命運。
女娃是——卑賤的、不值錢的。
而男娃則是備受全島寵愛的。
而我,很不幸,是一個女娃,也是島上最卑賤,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存在。
在我剛出生時,老婦人中的老大,一個五十多歲的女村長板着臉,看我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喜,宣判了我的命運:「沒用的女娃,給她取名叫佳男,先湊合湊合當個男人用吧。」
「是是。」母親虛弱地靠在床板上,唯唯諾諾地應下。
村長嫌棄地對這個剛生產的女人說:「城裏來的女人就是矯情,大家都不是這麼過來的,給你休息一上午的時間,下午趕緊出海捕魚,不然你老公今天吃什麼?」
得到女人肯定的回答,村長才帶着一大批老婦人滿意的離開了。
這就是我的母親,一個被拐賣來的女人,她早已在一次次出逃失敗的毒打後麻木了,要不是當初父親怕家裏沒人出海捕魚,她或許已經被村長打斷了腿。
她現在只是麻木機械地服從着島上每一個人給她下達的指令,沒有了靈魂。她自然不會照顧我,而我也不恨她。
因為雪申姐姐跟我說母親也是個可憐人,她本來可以在城市中過着更美好的人生,可現在她只能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腐朽沉淪。
雪申姐姐是島上唯一讀過書的人,她是今年陪着祖父來小島上度假的,看見我一個這么小的女孩在田裏幹着繁重的農活,出於好奇向我搭話。
後來我們漸漸熟起來了,我知道雪申姐姐非常喜歡戲劇,她經常一個人哼着戲曲,我就坐在旁捧着臉聽着。
雪申姐姐唱的曲真好聽啊,總是能淨化我幹活和被父親抽打後的疲憊。
雪申姐姐還會跟我講外面城市的美好,她說總有一天也要帶我去大城市見見世面,這個小島上雖然風景秀美,但思想太落後了。
我很開心地不斷反問雪申姐姐:「真的可以帶我走嗎?」
雪申姐姐笑着點頭,不嫌我煩,一直給我肯定的回答。
天吶,誰能知道這一刻我有多麼幸福,我真的好喜歡雪申姐姐,我想和雪申姐姐永遠在一起!
我不斷幻想着跟着雪申姐姐離開小島,去大城市生活的日子,生活越來越有盼頭。
可是——老天似乎看不得我太高興,很快給予了我沉重一擊。
在我出生後一年出生的劉俊,那個從小身體就不好的病秧子,身體再度惡化了,可能活不過今年。
村醫說想要救活劉俊,就得以處子的活心為藥引,加以其他藥材為輔才能徹底逆轉劉俊的病根。
島上的處子只有我和雪申姐姐,但雪申姐姐的祖父德高望重,頗具威嚴,沒人會想去觸怒他老人家。
可我不一樣,我只是一個低賤沒人愛的假男。
現在真男需要我的命,沒人會憐惜我。
我惶恐的希翼父親能拒絕村長的安排,畢竟我才是他的親生孩子,劉俊不是。
只要父親拒絕了他們,我一定能活下來。
可是父親讓我失望了,我偷偷聽到父親扯着嗓子罵村長,但不是為了讓我活下來,而是為了利益。
「佳男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們這些老東西就想拿這麼點錢打發我?得加錢!」
村長苦口婆心道:「俊俊是島上唯一的男孩,以後我們都得靠他,今天你幫了俊俊,他還會不記得你的好?佳男的心都在俊俊的身體,也相當於你的半個兒子。拿一個丫頭片子換一個兒子,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賺大了。」
父親的聲音有些鬆動,「算了算了,你再加點錢,佳男的心你就拿去吧。」
我聽到這裏已經淚流滿面,是啊,我在期待這個冷酷薄情的父親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家,朝着雪申姐姐的家飛奔而去。
雪申姐姐現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不想死,救救!救救我!雪申姐姐!
可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我的求救卻害死了雪申姐姐,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會去求雪申姐姐救我,我一定乖乖接受被剖心的命運,安靜的死掉。
可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雪申姐姐得知消息後,非常生氣,立刻就要帶着我離開小島,祖父嘆氣拒絕了雪申姐姐,讓她別管這件事。
但雪申姐姐又怎麼會輕易放棄,祖父不管,她就自己偷偷拿錢,帶着我去碼頭想要坐船離開。
現在這個時間點,只有癩子的船在。
我看見他有些害怕,癩子和島上的人都是一夥的,他不會告發我們吧?
癩子嘿嘿一笑,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麼,聳聳肩:「我可懶得管你們的破事,只要錢夠,我立馬帶你們走。」
雪申姐姐把錢遞給癩子,「快帶我們走。」
這時我已經看見一個老婦人路過這邊,似乎看見了我們。我害怕地連忙催促:「快一點!」
雪申姐姐也急了,催促着。
癩子不慌不忙地數起錢,「不急,我不得算算錢夠不夠嗎?」
等我再看過去岸邊,老婦人已經不見了,但我更加不安,她一定是去通知村長了,「快一點!」
癩子不高興了,錢也不算了,抬起頭對我罵道:「催什麼催,錢不夠我可不會開船。」
此時村長已經帶着浩浩蕩蕩一大幫子人趕來了,雪申姐姐急得額頭冒汗,「錢絕對是夠的,你快上船帶我們走吧。」
癩子不聞不問,繼續一張一張地算着錢。
「哼!」村長已經來到了碼頭,一把扯過我,給了我重重一巴掌,將我扇的撲倒在地。
雪申姐姐急忙過來扶我。
村長皺起眉頭,威嚴道:「這賤丫頭果然想跑,把她腿打斷,俊俊的藥引可不能出事。」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雪申姐姐攔在我前面,聲歷俱色,「你們這是犯法的!」
村長皺起眉頭,給了癩子一個眼神,癩子這時也不數錢了,搓着手嘿嘿笑着將雪申姐姐拉到船里。
「不!你們要幹什麼?」我猛地劇烈掙紮起來,雪申姐姐是我的逆鱗,誰都不能碰,我發了瘋地撕咬抓着我的老婆子,朝船邊跑去,想要救走雪申姐姐。
但不行,我的力氣太小了,我很輕易地被常年幹活的老婆子推到在地。
她被我咬痛了,狠狠給了我一巴掌,將我的臉踩在地上摩擦,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子瞬間劃破了我的臉,流出了血液。
她們真的像村長說的那樣,拿起木棍打斷了我的腿,一下又一下,直到我的腿骨斷裂。
這期間,我的父親就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的眼底沒有一絲情緒。
耳邊響起着雪申姐姐的哭喊,肉體被摧毀,精神面臨崩潰,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瘋了。
更讓我徹底瘋的是雪申姐姐竟然死了,癩子一臉可惜的從船中走出來,有些忌憚道:「這丫頭自殺了。」他看看山頂,那是雪申姐姐祖父的家,「他不會」
「哼——」村長冷哼一聲:「這丫頭自己插手我們的事情,況且她是自殺的,劉先生可不能說什麼。」
雪申姐姐死了。
雪申姐姐死了。
雪申姐姐竟然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徹底崩潰了,放聲尖叫起來,村長等老婦人都被我嚇了一跳。
「這丫頭瘋了?」站在村長旁邊的老婆子嫌棄地說着。
我的心好痛,我的心仿佛碎了一般那麼痛,雪申姐姐,那麼美好的雪申姐姐怎麼能死?
她怎麼可以死在這裏?死在這個骯髒的地方。
明明她有更好的未來,明明她有遠大的理想。
我的光熄滅了。
而我的人生也熄滅了,她們擔心我瘋了會影響藥引,於是決定現場活剖了我的心給劉俊用。
痛啊,真的好痛,我的痛苦和吶喊似乎真的被神靈聽見了。
一尊龐大扭曲、不可名狀的神祇降落海島,於是海島上的所有生靈全都瞬間死亡。
花草枯萎、死魚密密麻麻浮起一片。
祂的萬千手指輕輕一點,我的心臟瞬間回到原處,我摸着自己毫髮無損的傷口,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祈求祂能夠救救雪申姐姐。
但神明搖了搖無數顆頭顱,祂告訴我凡事皆有代價,我要想救活雪申姐姐,必須為祂做事,為祂殺人。
我當然同意了,只要能救活雪申姐姐,別說是殺人,就算是毀滅世界,我也做得。
我祈求神明保留我臉上的傷疤,這是我留給自己的記號,我要用它來時刻銘記我的諾言。
可惜,我現在好像又死了啊。
意識回歸,我看見我的身軀被主神空間的藍夏葉切割成一塊一塊,又被一個黑洞吞噬的乾乾淨淨,再無一絲痕跡。
我知道我的異能很有用,我一定會被神明復活,但死亡真的好痛啊,我不想再死了,我想要復活雪申姐姐,我想要保護她。
本章靈感來自電影《金福南殺人事件始末》,改編了一下,電影更暗黑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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