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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的酒宴上,一位身穿玄色描金曲裾長袍,頭戴三梁進賢冠的老者,心情大悅地端起青銅酒爵,掩袖痛飲了一杯。筆硯閣 www.biyange.net
「快哉,幸哉,早知如此,老夫何至於夙夜興嘆,愁眉不展?」
「袁公,何事如此暢快?」尚書周毖來遲一步,開口問道。
「仲遠有所不知,董賊昨日召集麾下將校,強硬取消了縱兵劫掠洛陽之舉。滿堂將校不忿,他竟然還當眾毒打了從子董璜,殺雞儆猴,嚇得眾將校唯唯諾諾,口服心不服!」城門校尉伍瓊昨晚聽到消息,此時神采飛揚地言道。
「哦?……」周毖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後也不由狂喜,道「真乃自掘墳墓之舉,這西涼鄙夫妄自尊大,禍不遠矣!」
「然也。」主位上袁隗聞言,也忍不住道「董賊入住京都,所恃不過兵權在握。然他看似兵多將廣,但城中南北二軍,故大將軍舊部,及西園各軍皆被威逼利誘,才假意投靠。尤其賊子呂布并州一部,更乃策反而來,忠心堪憂。」
「此番若縱兵劫掠,允了那些兵卒好處,那些粗鄙武夫說不定還真會聽命。不成想董賊允諾多日,最後竟出爾反爾。」
「此事若傳入軍中,必定人心思亂。我等只需暗中推波助瀾一番,無需親自動手,董賊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這裏,袁隗神色一收,認真了起來「仲遠、德瑜,汝二人與本初乃奔走之友,更迷惑董賊外放有識之士牧守四方。」
「此番他自尋死路,洛陽不日便會動亂。爾等速速與本初及相識好友送信,令其儘快整備軍馬,隨時入京勤王,重攬大局!」
「唯!」二人聞言,也激動不已,當即展開竹簡筆走龍蛇。
「近期我等也要暗中聯絡好城中義士,令其規訓好家中僮客部曲,只待軍中一亂,迅速裏應外合、控制形勢!」
袁隗又籌謀一番,覺事無疏漏後,才復暢快開懷道「來人,奏樂獻舞!諸君也請滿飲此杯,為我等士人賀!」
「為漢室賀!」堂下士人聞言,皆舉樽振奮。
……
「幼叔,叔父昨日究竟中了哪門子的邪?」
董璜房中,鼻青臉腫、面色憔悴的他趴在臥榻上,案前是一碗剛煎好的藥,旁邊則放着幾摞《孟子》竹簡。
愁眉苦臉的他先看看了藥湯,不由感覺嘴皮發苦。又看到《孟子》,只覺心也如那黑褐色的藥湯……
「兄,兄長這兩日……」
一旁的董旻也愁眉不展,跽坐着仿佛陷入人生沉思「或是年紀大了,加之最近又入主朝堂,公務繁重,以致於情緒不穩?」
說到這裏,他也看了一眼藥湯,道「某近來也覺體衰力老,對醫術養老便有了興趣。《素問上古天真論》裏有言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
「意思是說四十九歲左右,人體的腎氣漸漸衰退,沖任二脈也開始不足,婦人便會天癸消失,煩躁、易怒、潮熱出汗、頭暈心悸、失眠口乾、手足心熱……」
「兄長剛過七七之年不久,會不會也因此緣故,導致最近性情大變?」
「幼叔!」聽着這等解釋,董璜都不知該哭還是笑「叔父乃男子,又非婦人,怎會天癸竭?何況他性子一點沒變,只是想法觀念與以往南轅北轍……依我看來,還是中邪的可能比較大。」
「唔……」董旻也不抬槓,點頭道「或許如此吧……不過你是否覺得,兄長昨日的面相似乎比以往好看了些?」
「面相?」董璜當即搖搖頭,想起揍自己時凶神惡煞的模樣,渾身打了個哆嗦「幼叔別疑神疑鬼的,叔父面相哪有什麼不同?」
「當務之急,我等還是該速速稟告大母,請道人前來作法驅魔才是。」
說到這裏,他愈發急切起來「否則天長日久,叔父徹底被邪祟侵體,六親不認……你看昨日打我的樣子,完全就是想殺了我啊!」
「不,不至於吧……」董旻卻有些不以為然。
話音剛落,又想起前日董卓投來的一劍,當下不由雙腿一緊,改了口風道「然為防患於未然,還是需稟告母親,請道人來試上一番比較妥當。」
「不錯,你看他最近對我等態度,恐怕已神志不清、瘋癲魔怔了!」董璜重重點頭,十分後怕。
就在此時,門外有人通報「少將軍,太尉遣人前來宣詔了。」
「詔書?」
叔侄兩人對視一眼,當時摧心裂膽難道,這麼快便走火入魔,下旨要除掉自己的親弟弟和侄子了嗎?
沒想到,進來的黃門侍郎展開帛絹,內容卻是「太尉上表,朕亦同意,擢奉車都尉董旻為中郎將,統故大將軍及故車騎將軍舊部。擢董璜為中軍校尉,代領西園八軍。」
話音落下,叔侄倆又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漢朝武官的級別分將軍、中郎將、校尉三級,由於將軍並不常置,有戰事時才冠以統兵者將軍之稱,平時一般武官所能獲得的最高官職便為中郎將,品秩為比二千石。
董旻現在為奉車都尉,擢為中郎將便升了一格,並且實實在在給了統何進與何苗舊部的權力。
董璜更不過一軍司馬,擢為校尉也升了一格。同時,還代領西園八軍,在實權方面已相當於中郎將。
最主要的是,現在誰都知董卓的命根子就是軍權。此時卻將兩大部委以這兩人,可見這是多大的信任!
說是以性命相托也不為過。
「幼叔……」董璜當下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喃喃問道「叔父好像沒中邪啊。」
「是啊,也不像到了七七之年,煩躁易怒、潮熱出汗、頭暈心悸、失眠口乾、手足心熱……」董旻也疑惑了。
如此重權輕易到手,僅因為血緣之故,兩人當然喜不自勝。
董璜更還忍不住說出心聲,道「要是每次挨頓揍,就能換來叔父的這般器重,那該有多好?」
「是啊……兄長前日是挺唬人,可現在看來,心裏明顯還是記掛着我們的。」
宣詔的黃門侍郎聽到這裏,又輕咳兩聲打斷,弱弱地道「呃……太尉還有句話,要在下捎給兩位。」
「什麼話?」
隨後他就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一副凶煞的模樣,看向董璜喝道「《孟子》若是沒背得滾瓜爛熟,仔細着你的腿!」
然後又看向一旁暗自慶幸的董旻,道「你也一起學,背不會、通曉不了其意,看老夫怎麼收拾你!」
「唯!」叔侄聞言,條件反射般慌忙拜服聽命。
反應過來,才彼此都很尷尬這人又不是太尉,至於嚇成這樣嗎?
呃……仔細想想,好像還真至於。
就人家剛才模仿說話的姿態,可見太尉當時是如何凶戾,哪敢不認真對待?
……
「太尉何在?」
太尉府前,一名黑衣博帶、面色焦慮的中年謀士,急匆匆地向侍衛們道「某有要事欲找太尉商議!」
「回郎中令,太尉一大早便出去了,也未曾告知我等去處。」
一聽這個,李儒神色更加焦躁,氣沮道「這可如何是好?……」
「太尉入京本就是一步險棋,所恃者無非兵權。昨日竟不與在下商議,強硬取消賞賜部下一事,無異自斷根基……某得知消息後急忙趕來,太尉竟又不知去向。」
說到這裏,這位智囊也無計可施,只能鬱悶不已地再度向侍衛問道「汝等仔細想想,太尉會去何處?」
「我,這……」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挺困惑是啊,太尉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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