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條物語第六百六十二章松前獻禮

顯然上杉氏虎還是多慮了，因為以最上八楯為首的羽前國人領主們曾在總領家最上家遭到越後上杉家侵攻之際都不願為最上家盡忠，而被轉封至清水家舊領的長尾藤景與這些羽前國人領主們非親非故，怎麼可能會獲得羽前國人領主們的支援？

上杉氏虎倒是擔心事態的進一步擴大，這才沒下令坐鎮岩代、磐城兩國的八條政定率軍北上進入羽前。

現如今，天下大勢早就與曾經的戰國時代不同了，加上長期割據南羽前和陸前一部的尹達家都被上杉將軍家轉封至西國的安藝，羽前的國人領主們還是相當識時務的。他們深知，萬一走到了上杉將軍家的對立面，其結局意味着什麼。不到萬不得已，羽前的國人領主們還是會選擇明哲保身，坐視長尾藤景被上杉將軍家懲處。

正所謂開國之臣，但凡有一技之長即可用之，不必考慮其品德；而治世之臣，則要品才兼優方可。祁黃羊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這才是曠世經典，千古美談。

「若是長尾遠江守不願前來東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辯解，那麼就只能將其改易，一族流放至蝦夷地。」上杉氏虎在聽完景定的話後便下定了決心。

「恩，長尾遠江守的所作所為已招致天怒人怨，若是不及時將其繩之以法，恐怕將來還會有宵小之輩進行效彷。世子殿留下田長尾一族生命，其實已經是念其作為當家越後元從家臣而法外開恩。」景定與長尾藤景的關係並不親密，因為也犯不着為其求情。順便還能將長尾藤景作為典型，以警示天下的所有大名，包括親藩大名。

「若是換做外樣大名，兒臣也不必有所顧忌了。」上杉氏虎其實也沒有想到長尾藤景這位上杉將軍家的元從家臣竟然會晚節不保。像長尾為重、上杉景信等與上杉謙信血脈相近的同族重臣在退隱之後，不是鑽研茶道就是沉迷於盆栽。

「世事無常，天下靜謐之後，最主要的便是休養生息，與民更始。但世子殿，你也不能一直仁愛寬厚，不管是是親藩大名也好，還是你的手足兄弟也罷，只要是違背了法度，也要進行嚴懲。將來你繼承了上杉將軍家的家名，不能出於一時之喜怒行事，而制定的法度卻是布大信於天下！」景定有些無奈的說道，在他看來，上杉氏虎的脾氣還是有些太仁慈了，這樣的話將來怎麼能鎮得住那幫驕兵悍將？

聽完景定的一番話，上杉氏虎沉默了。

因為，上杉氏虎如果對長尾藤景網開一面，從輕處罰甚至是不做追究，這麼做雖然足以體現自己的權威，但無疑會大大損害法度的權威。而法度的公信力一旦遭到破壞，上杉將軍家的威信和人君的威信也就無從談起。

不論是在古代的任何一個國家，法度其實一直處於一個比較尷尬的地位。因為它並不是至高無上的。在它頭上還有一個最高權威——君主。

也就是說，在古代，君權在絕大部分時間裏是高於法權的。

法律之所以被君主制定出來，並不是用來約束君主本人的，而是為了更有效地對付臣子和領民的。

正所謂：「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於法者，民也。」（《管子·任法》）

韓非子也曾說過：「君無術則蔽於上，臣無法則亂於下，此不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韓非子·定法》）

布衣皇帝明太祖朱元章說得更為透徹：「法令者，防民之具、輔治之術耳。」（《明太祖實錄》）

也就只有唐太宗李世民說過一句很有代表性的話：「法者，非朕一人之法，乃天下之法！」（《貞觀政要》卷五）

總而言之，古代的法度就是君主用來統治臣民的一種專制工具。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鄰近扶桑的大明曆來是一個「專制與人治」的社會，而不是「民主與法治」的社會。

此言可謂確論。

所以，在君主專制的社會中，法度並不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它非但約束不了君主，反而經常被君權所凌駕，甚至隨時可能被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