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薊安很快就進了驛站,看到了臉色蒼白的太子殿下。筆神閣 bishenge.com
眼前的人瞬時間勾起了他久遠的記憶。
一時間倒是忘了行禮。
倒是身旁小太監咳嗽了好幾聲,「許公子,許公子?」
許薊安緩過神來,「參見太子殿下。」
「不用如此多……咳咳,多禮,還不給十八郎看座?」
許薊安看着臉上頓時湧現出一片片潮紅的人,只覺得太子似乎真的命不久矣。
那般面貌,讓他想起了那些剛流放到河套府的犯人,一路上飽受摧殘,幾乎就是行走的骨頭架子。
唐家那時候好一點,但也沒好太多。
「太子殿下貴體欠安,不知道可有請大夫診看過?」
病榻上的人眼底浮現幾分嘲弄,「看也看不好,倒是有勞十八郎牽掛了,早些時候聽說你在這邊,臨遠侯倒是狠心的人,十八郎這些年來過的還好?」
許薊安過得當然好,他最開始吃了些苦頭,但是還有夏不渝接濟,其實也沒挨餓受凍。
後來跟着唐詩混,這日子過得更好了。
不說是河套府的土皇帝,但逍遙自在的很。
但他聽到這話,登時紅了眼圈,「太子身體不適還牽掛着我,着實是我的不是,本不應該跟太子說這些瑣事煩心,只是我父親他……當真是狠心人。」
說着眼淚都快要落了下來,看的一旁小太監目瞪口呆。
這變臉也太快了吧,之前還在跟那些人說說笑笑啊。
許薊安瞧到那小太監神色,哽咽着道「難不成我還能跟他們訴苦去?他們是能幫我把父親暴揍一頓嗎?」
這話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的樣子。
小太監輕咳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倒是太子安撫許薊安,「已經成家立業的人,怎麼能說哭就哭,有什麼話跟孤說,孤自然會給你做主。」
說話間太子又是咳嗽了兩聲,臉上湧現的潮紅久久不肯褪去。
許薊安見狀神色稍有些凝重,「殿下貴體欠安,我的事情就不打攪殿下了,殿下好好休息,哪怕是為了蒼生黎民呢?」
唐小四說,太子不覺得唐安淮會造反。
一來唐安淮並不是那種有大企圖的人,若真打算造反早就着手準備了,比如引百姓遷入河套府。
但他並沒有。
二來,唐安淮膝下只有一女,並且與去世的夫人鶼鰈情深並沒有續娶的打算,造反容易但他百年之後要把這家業留給誰?
與亡妻唯一的女兒唐詩嗎?
女子承繼家業的事情也不是沒有,但多是在商賈人家。
唐安淮到底是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太子篤定我父親不會造反,所以你大可以用蒼生黎民來說服他。」
許薊安不得不佩服這個小妹,雖然年輕卻是洞察人心。
大魏朝皇族太子那高高在上的倨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或許,就連太子會來河套府這事她都早有預料,甚至說一直在等着這天。
倒不知道,如今到底誰是誰的獵物。
太子神色稍稍動容,「孤的身體孤清楚,若是連這點精力都沒有的話,蒼生黎民和我也沒什麼關係了。」
許薊安聞言有那麼一瞬間倒是有些心疼太子。
若是在尋常百姓家,父親這般偏心,兒子大不了獨立門戶分家另過,反正又不是過不下去。
然而在皇家,卻是身不由己。
有些事情,哪是他想做就能做的呢?
任性而為的特權屬於皇帝,皇帝之下皆為臣。
又哪敢忤逆帝王的心思?
「殿下。」
太子輕輕拍了拍許薊安的胳膊,「臨遠侯近來身體不適,抱病多時,你作為兒子即便不能夠侍疾跟前,也該寫封書信關心慰問下才是。」
許薊安一愣,「父親病了?我都不知道。」
他這人素來多張面孔,對唐詩那是玩世不恭的哥哥,在兄長與欠揍之前無縫銜接。
對段知府、莘桓還有唐安淮等一行人,他是最為恭敬的晚輩。
至於面對段嘉茗這個內人,他只是一個尋常男子罷了。
然而太子卻並不清楚許薊安有那麼多面孔。
在他印象中,臨遠侯府的這個六公子不成器,明明是嫡子卻是搞不贏一個庶出的兄長。
結果把自己搞到了河套府。
若不是運氣稍微好一些碰到唐詩,只怕早就被那些看不見的人給弄死了。
說輕視倒也沒說錯,太子的確瞧不上許薊安。
他對唐詩打探諸多,但是許薊安從來不是他認真了解的對象,不過稍稍問了幾句而已。
抓大放小。
河套府的事情可不就得抓大放小嗎?
抓大放小沒錯,但得看在哪裏用這一套。
比如現在,在河套府搞這個就有些問題。
顯然太子不夠了解許薊安,還以為他是真情流露。
實際上許薊安只是在想,那老東西到底得了什麼病,能撐多少時候。
至於臨遠侯府日後的去向,其實許薊安並不怎麼關心。
男子漢大丈夫立於人世間,單單依靠祖輩庇蔭算什麼回事?
有本事自己為妻子兒女掙來一份家業,那才是一個養家餬口的男人該做的事情。
這也是唐詩放心讓許薊安過來探病的原因。
許薊安這人太過混不吝,但太子又是在慶曆帝教育下長大的,還真沒有那麼一雙發現反骨的慧眼。
他不會往最壞處想。
這就導致許薊安的意思會被誤解。
太子有他的想法,「臨遠侯便是有再多的不是,卻也是你父親,與你有生養之恩,十八郎你若真是不聞不問,日後又怎麼立足?你如今已經成家立業,有妻很快會有子女,等到孩子長大又該如何教養他們?」
大魏朝的儲君語重心長道「十八郎,你不只是兒子,還是丈夫,未來還是父親,有些事情萬不可任性妄為。」
同樣是說教的話,不得不說唐小四的說教更是「以力服人」。
不像是太子,掉書袋子似的說那麼多沒用的廢話。
許薊安誠惶誠恐的應了下來,「臣自然知道這些,但是家父那般脾氣,我又不告而娶,只怕他非把我趕出家門不可。」
太子聞言笑了起來,不告而娶,為無後也。
段嘉茗也是自幼讀聖賢書長大的,怎麼可能忍得了這口氣?
他就知道,從許薊安下手准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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