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畫屏倒也耐心,撩着車簾,等他開口。
畢竟要給曾經的甲方大佬一點顏面嘛。
鄔又榕鼓起勇氣,就見着喬畫屏身側的車窗,又擠出了兩個小腦袋,正扒着窗戶好奇的看着他。
那是梅清映與白飛野兩個小的。
鄔又榕又下意識看向旁邊騎着馬,面色不善,眼神也帶着幾分戾氣,雖然很不爽,卻什麼也沒說、拉着一張臉的梅淵。
鄔又榕那滿腔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這麼多年,誠然這個男人沒有陪在喬畫屏身邊。
但他這陪在喬畫屏身邊的人,又在做什麼?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遵從家裏的安排,成親。
既然有些話,幾年他都沒有說得出口,眼下再說出來,又有什麼用?
不過是平添煩惱罷了。
鄔又榕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勉強的笑意來,同喬畫屏道:「先前說要給你備酒送行,但因緣際會沒能成行——我今兒來送你,祝你一路坦途,心想事成!」鄔又榕從腰間取下一酒囊來,單手拔開酒囊塞子,仰頭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他喝得又快又急,酒汁從唇邊滾落。
梅淵看着,眉頭皺得越來越高了。
喬畫屏沒想到鄔又榕來這一出。
她沒有備酒,眼神瞥到梅淵腰側。
梅淵腰上掛着一壺燒刀子。
這是他行軍多年的習慣,雖然不一定會喝,但腰間卻會掛着這麼一壺。
喬畫屏看過來時,梅淵忍不住眉心跳了跳,手按住了腰間的酒囊,意思很明顯,不會將這借給喬畫屏。
喬畫屏:「……」
小氣。
梅淵冷笑一聲。
開玩笑,他這酒囊里的是燒刀子,入喉跟小刀拉嗓子差不多。
就喬畫屏這嬌滴滴的小娘子,一口下去,估摸着能嗆得噴出火來。
梅淵轉頭看向別處,手還依舊按在腰間的酒囊上,一副你想都別想的樣子。
喬畫屏倒也不是非得偏着於酒,她拿出水囊來,對鄔又榕舉了下,很是灑脫的模樣:「我以水代酒,也祝你前途似錦,大放光明!」
鄔又榕定定的看了喬畫屏幾眼,這才笑了笑,勒着馬韁,調轉馬頭,去了路邊,一副要在路邊為喬畫屏送行的模樣。
梅淵看了鄔又榕一眼,這才下令,繼續前行。
喬畫屏在車窗里探出胳膊去,朝鄔又榕揮了揮手。
官道上,鄔又榕孤身一人騎着馬兒的身影越來越遠了。
……
喬畫屏沒把這事放心上,倒是梅淵,在車隊傍晚落腳休息時,特特讓人拿了一壺酒過來,敲了喬畫屏的門,進來後,把酒放在了喬畫屏屋裏的桌上。
「這酒還可以。」梅淵道,「喝了不會太難受。」
喬畫屏有些無語。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麼回梅淵的好。
但梅淵那正兒八經的模樣,顯然又是一番好意。
「好,我知道了。」喬畫屏最後只能道。
梅淵卻不太滿意,想了會兒,又加了一句:「喝酒終究是傷身……」
喬畫屏心道,你一個隨身帶着酒囊的人,跟我說這個?
不過,喬畫屏終究還是沒當場拂了梅淵的面子,她很是敷衍的一點頭,又很是敷衍的把梅淵給送了出去。
梅淵站在走廊過道上,看着面前禁閉的房門,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太得勁。
梅清曜擦着頭髮上的水路過:「爹,你站在這幹啥?」
然後他轉過頭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是他娘房前,一下子就憋不住了:「爹,你不會是吃了我娘的閉門羹吧?」
梅淵頓時有些惱了,瞪了兒子一眼:「我只是給你娘送些東西過來,還沒走罷了!」
說完,他又生硬的囑咐梅清曜一句,「好好休息,別濕着頭髮到處亂走。」
轉身離開。
梅清曜有些無辜。
眼下天氣熱,他在屋子裏擦頭髮,悶得很,還不如到這驛站天井裏去,吹着晚風,這樣頭髮也幹得快一些。
梅清曜忍不住看看他娘緊閉的房門,又看看他爹大步離開的背影。
他心裏起了點危機,胡亂把頭髮一擦,趕忙去找梅清昱。
在梅清曜心裏,二弟梅清昱是除了他們娘之外,家裏最聰明的人。有什麼事,梅清曜都愛跟梅清昱商量。
坐在梅清昱房間裏,梅清曜愁眉苦臉的:「二弟,我咋感覺爹跟娘……他們不太對勁啊。」
比如說,兩人到現在還沒睡到同一間屋子裏去。
梅清昱看了一眼大哥:「大哥,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爹跟娘分開……」梅清曜哼哧哼哧道。
梅清昱反問道:「分開又如何?」
梅清曜被這句反問問的愣了好一會兒,半晌才回過那股勁來。
對啊,分開又如何了?
頂多——就是像從前那樣。
不然,難道他們要禁錮他們最愛的小後娘,讓她一輩子只能在後宅里圍着他們父子轉嗎?
——那定然是不會的。這些年,他們比誰都清楚,他們的小後娘有多麼厲害。
梅清曜攥了攥拳頭。
他鄭重其事的跟梅清昱道:「二弟,我知道你腦子向來好使。要是娘跟爹沒法在一起,那咱們就還是跟着娘一道過日子,爹那邊,咱們哥仨時不時的過去探望一二就是了。」
梅清昱倒有些吃驚,忍不住上下看了梅清曜幾眼。
大哥對他們的將軍爹是有多崇拜,他是知道的。
大哥竟然能捨得丟下這樣的將軍爹?
梅清昱忍不住朝梅清曜豎起個大拇指來,不過,他還是很好心的安慰着哥哥:「大哥你也別多想,我看爹跟娘雖說還不太親近,但兩人關係也不差,應該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梅清曜愁眉苦臉的點了點頭:「但願如此吧。」
……
喬畫屏他們一行人,倒是沒在路上吃太多苦。
偶爾喬畫屏會掀起車簾,看着外頭寬敞的官道略略發呆。
梅清映跟哥哥們玩累了,便會撲到喬畫屏的懷裏,跟喬畫屏撒嬌:「娘,你在看什麼?」
喬畫屏笑着摸着梅清映毛茸茸的小腦袋:「……我在想,咱們走了這麼遠,一個流民都沒看到,這天下比起前幾年,是安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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