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瞧她這嬌女兒樣笑的不行,心裏就開始軟起來,可是一想到老御醫的叮囑,只能硬了心腸,激將道:「以前我們在韓國公府上那樣的苦日子都過過,怎麼奶奶這麼一碗苦藥就忍不下去啦?」
韓暮華一看她揪出以前的事來說,連忙端起碗一口喝了,然後苦着臉可憐巴巴地望了徐嬤嬤一眼。
「你呀!現在都是主母奶奶了,還向我這個老婆子撒嬌!若是讓二少爺瞧見了,可是丟面子!」徐嬤嬤拿她沒辦法,在旁邊的小碟里親自挑了一塊甜甜的糯米糕塞進她嘴裏。
韓暮華一口吃了又轉頭整理她還沒弄完的重整鋪面的計劃書。
徐嬤嬤收拾了藥碗,轉身要退出去,又忍不住回來提醒她,「一會兒二少爺過來用膳,您可別像那天一樣惹他生氣了,兩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好好商量,啊!聽嬤嬤的。」
韓暮華輕嘆一口氣,轉頭笑道:「嬤嬤,您說的我都明白,您別擔心!」
徐嬤嬤剛出去,外面就傳來小丫鬟的請安聲。
李濂回來了。
韓暮華走出去,瞧見他一身殷紅底五幅棒壽團花的玉綢袍子,一頭墨發用羊脂玉的簪子高高束起,站在廳中,玉面挺拔,深沉冷徹。韓暮華奇怪,除了大婚那幾日,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的如此隆重。
在她走向他時,他深邃的眼一直盯着她,韓暮華被他看的不自在,錯開了視線,到了他身邊時問,「要不要先換一身衣裳?」
旁邊妙函伶俐的趕緊讓小丫鬟們佈置碗筷。
李濂點點頭,進了內室。赤芍、妙珍、妙函都私下得了徐嬤嬤的吩咐。沒有跟着夫妻兩進去。
李濂進了裏間就坐到了床邊,他稍閉了閉眼,仰起頭。一手揉着眉間,顯得很疲累的樣子。韓暮華看他不動。就明白他是在等人給他拿衣裳。
轉頭想要叫妙珍來取,可是一個丫鬟都沒跟進來,她就曉得肯定是徐嬤嬤指使不讓她們攙和。韓暮華無奈只能自己親自去柜子裏取了衣裳。
「穿這件石青色的吧,前兩日母親讓人送過來的,我見着太素了,隨手在衣擺繡了幾叢修竹。」韓暮華邊說邊將石青色湖綢素麵直裰取出來搭在屏風上。
李濂又揉了揉脖子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幽暗的眼神里有光閃過。身子卻沒動。
韓暮華給他拿了衣服,隨手就坐在妝枱前,等他換好了一道出去用膳。
等了片刻,他也不動。韓暮華抬頭皺眉看向他,與他的視線一交匯,李濂開口道:「太累了,沒力氣換衣服。「
「……」這樣的理由都能找出來,李濂是越來越無恥了。
想起徐嬤嬤之前的叮囑。她只能認命起身,取了屏風上的衣裳走到他身邊。
韓暮華快速地給他解着袍子上的暗扣,沒好氣的命令,「抬手。」
李濂乖乖把雙臂舉起來,韓暮華給他褪下了外袍。
他坐在床邊。韓暮華就站在他身前,兩人離的很近,李濂能聞到她衣物上熏的淡淡的茉莉花味道,一天的疲憊好像也消減下來。
韓暮華給他套上家常直裰,繫着衣帶時發現他這段時間好像瘦了。因為是初夏,衣裳都是服帖合身的,可是這件衣服穿在身上卻明顯有些寬鬆。
韓暮華怔了一下,繫着衣帶的手也跟着一頓,心裏瞬間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划過。
他雙手抬起,享受着她並不是太溫柔的服侍,瞥眼間,卻在注意着她的神色,見她好似想什麼事想的出神,連衣帶都系了兩個結,李濂微微不滿,張開的雙手一落將韓暮華抱個滿懷。
冷不丁的被襲擊,韓暮華嚇了一跳,迅速的給他系好衣帶,拉開他的大手,從李濂的懷裏逃了出去,轉頭瞪他,「洗了手,出來用膳。」
李濂也不計較,自去淨房洗手擦臉。
飯菜已經在外間擺好了,李濂坐下後,照例讓伺候的丫鬟婆子們都退出去,只留他與韓暮華兩人吃飯。
「聽說你今天出去看了鋪面?」李濂夾着菜漫不經心的道。
聞言,韓暮華身體微微了僵硬了一下,才勉強按捺住自己冷靜下來。
「嗯,與母親說了之後,辰時出門的,在漢陽食府用了午膳才回來。」
李濂沒答她的話,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漢陽食府里的麒麟鱸魚還不錯,我帶了些回來給母親嘗嘗。」韓暮華極力掩飾着自己的緊張。
李濂把一塊鹿脯肉夾到她碗裏,微翹起嘴角,湊近了她,貼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暮華,你緊張什麼?」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韓暮華渾身一顫,猛的埋下頭扒了口碗裏的白飯。
隨即李濂就低低的笑出聲來,「暮華,你真是不經逗。」
韓暮華包了滿口的飯,兩邊雪腮鼓鼓的,憨直可愛,瞪着一雙溜圓杏眼瞪他,氣哼哼的自己夾菜吃。
「只是外面畢竟不適合你一個女人家跑,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讓為夫如何自處?」
說來說去,他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不願意她出門。
「我多帶兩個護衛,不會有事!」韓暮華堅持道。
「哼,府上的侍衛,就算帶上二十個,也擋不住要暗算的人。」
李濂的聲音里已經帶了怒意。
韓暮華抿着唇不說話,李濂並不想惹她不快,軟下了口氣,「回頭我派個人給你,讓他親自將鋪面的情況告訴你,這樣你便可以不出府了。」
「你……我還是覺得我親自去看的好!」韓暮華不想被他剝奪出去的權利。
李濂抬眼看她,瞧見她眼裏的倔強和堅持,又有一絲心軟,「那每月允許你去鋪子裏一次。」
「兩次!不能再少了!」韓暮華的話語裏難得帶上了一抹撒嬌。
她第一次用這樣軟軟傲傲的語氣與他談條件,他的心瞬間化成了水,即刻就答應了她。如此小的一個決定在李濂以後的人生中,將成為了他最後悔的事件之一。
韓暮華暗暗鬆了口氣。他沒有發現「漢陽食府」里的事,只要以後還能有出去的機會便好。
「其實那幾間鋪面根本無所謂,交給管事打理也一樣。你還怕我養不起你?」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看起來疲憊。但是韓暮華明顯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不錯,不然他不會與她說這些話。李濂其實很忙,從他每日早出晚歸就能知道,不但如此,他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樣風流紈絝,他似乎有他的事業要管理,只是韓暮華一直看不透他在做什麼。總之,絕對不會簡單。
「府上有大嫂管着,平日裏我又不能經常出去,無聊的緊。那幾間鋪子就當是給我打發時間吧!」韓暮華說這些話時頗有些委屈無奈。
不過想想也是如此,以前她在韓國公府時,那時家裏的姐妹親戚多,就算是關係不好,也能時常走動。母親祖母都在身邊,老夫人還專門為她請了琴師來教導,生活並不乏味。
而曹國公府,加上她自己總共就三個主母奶奶,掌家有金氏。每日裏給曹國公夫人請了安後便沒什麼事做,現下她身子不好,又不適合受孕,當然這點李濂是不會讓韓暮華知道的,就連他那幾房妾室也被他自動過濾了。
「既這樣那便管着吧,有什麼不會的,等我晚上回來了問我,最近,娘為了三妹的事肯定要煩心一陣子,陸姨娘那邊定也是沒心情的,你便不要去勞煩她們了。」
實際上,李濂更想說,你別去禍害人了直接禍害我吧!
韓暮華見他提到這件事了就隨口問,「下午府上的事你知道了?」
李濂眯起眼瞟了一下她,隨手將一盤櫻桃肉山藥與她面前的辣炒河鮮換了下。
「回來時先去了一趟清秋閣。」
韓暮華沒在意她的動作,戳着眼前盤裏的櫻桃肉吃,「娘那邊審出了什麼結果?」
李濂三言兩語說了清楚。
曹國公夫人派人去祝嬤嬤家裏,將她的獨子押來,嚴刑拷問下,才知道,祝嬤嬤原來早年有個閨女,只是世態艱難,家中連飯都吃不飽了,無奈將愛女送入宮中當了宮女,後來一年不到,才收到熟人的口信,她閨女在宮中被人陷害,一命嗚呼。
自此,祝嬤嬤就憎恨大內,也懼怕那個地方,幾年後,祝嬤嬤改嫁,有了兒子,進了曹國公府當奶娘,因早年失了愛女,就將三小姐當做親生女兒愛護,知道她要進宮大選,不惜犧牲性命阻攔。
一切聽起來似乎都非常合理,但是韓暮華不相信這是事實。
「你覺得這是真的嗎?」韓暮華皺眉望向李濂問道。
李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韓暮華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我知道我不應該懷疑太醫院裏御醫的本事,可是我總覺得那位御醫的診斷有些誇張,三妹的病情不似那麼嚴重。」
聽到韓暮華這番猜測,李濂微微吃驚,隨即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
「那位太醫是大嫂家的親戚。」
什麼?
一瞬間,韓暮華腦中所有的線索似乎都串聯起來,這件事竟然與金氏有關,而且李濂早已先她一步發覺了!
李惜畫中了李芙的計,臨時患了風疹,可是這種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得到及時的治療就不會影響第二日的大選,但是請御醫的是金氏,她利用她與御醫之間的關係,讓御醫故意誇大病情。
最後又將整件事推到了祝嬤嬤身上,來個死無對證……
韓暮華震驚地瞧着他,然後又有一絲不解,「既然你早知道真相,為什麼不告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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