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韓霖終是被接了回來,雖無大礙,但是卻受了些皮外傷,想必是馮子然教訓的,此刻正在霽影軒里修養。
二老爺在前院大書房被老國公一頓好罵,臉面丟盡,一肚子火氣的回了流霜閣,一進房門就聽到二夫人哭哭啼啼,心情更是煩躁,抄着房裏的東西就往地上砸,一隻大荷葉式粉彩牡丹紋瓷瓶頓時粉碎,他還不解氣,又舉了二夫人妝枱上的雕紅漆牡丹花開的匣子就要往地上扔。
二夫人早被他方才一砸嚇的不敢出聲,現下又見他要砸自己的妝盒子,哪裏捨得。拼了手就要奪回來,那裏放的可都是她心愛的首飾。
哪知二老爺蠻脾氣犯了,一把把她推到地上,二夫人愣住了,隨後竟然不管不顧的大哭大鬧起來,以往二老爺也會與她吵架拌嘴,但從來沒下過重手,現在他居然把她推翻在地,丫鬟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她,都已經沒了面子,她還顧着臉面幹什麼!
二老爺沒想到她鬧的更凶,腦子就像要炸開了一般,最後的一點理智都失去了,眼看着就要用手裏的妝盒子朝二夫人砸過去。
房帘子卻被人一把掀開,世子夫人沉着臉,怒喝:「二弟,你要幹什麼!」
這一吼終於讓二老爺清醒不少,他憤憤地放下手中的妝盒。不甘心地坐到了一旁,朝着地上的二夫人直瞪眼。
二夫人也被嚇傻了,方才這妝盒子要是真的砸到她身上,不說她要被砸個半死,這臉面肯定是沒了,一想到這她就委屈的哭起來,兒子惹貨,這老子朝她發火,用她出氣,她怎麼這麼命苦啊!
世子夫人被氣的不行,她一大早的起來忙的團團轉,剛路過流霜閣,二夫人身邊的嬤嬤就哀求她過來勸架,這都是什麼事,國公府現在已經夠亂了,他們還不安寧。
「哭什麼哭,二少爺闖了這麼大的禍,你們為人父母的還不警醒,這是要鬧給誰看?」
二夫人見世子夫人是真動了火,果不敢再鬧,忍着聲告狀:「嫂子,他一回來就朝着我發火,我有什麼錯,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教的……」
她這話一出口,二老爺直拿眼神剜她,二夫人嚇的聲音越來越小。
世子夫人冷哼一聲:「弟妹,你是二房的嫡母,你們二房可不止一個孩子出了事,你難道就只想到二少爺?」世子夫人這句話着實是不留情了。
這時候二老爺麻木的心裏才有了一絲絞痛。劉氏是自小就服侍他的丫鬟,後來他大些了要懂人事,就被老夫人安排做了他的通房。二夫人陳氏過門生了二少爺韓霖,但是因為難產,再也不能生育,於是就停了劉氏的避子湯,這才有了三小姐,劉氏因此被抬了姨娘的身份,後來二老爺因為整日沉迷酒色,身體壞了,不能再有子嗣,所以二房也就這兩個孩子。三小姐溫和少言,但極為孝順,她女紅極好,換季的時候還給二老爺做了兩身衣裳,花朵樣的年紀現在就沒了,二老爺還是有些心疼的。
二夫人被噎住,小聲啜泣無話可說,用眼神偷偷瞟世子夫人,瞧她臉色。
「你們都是有兒女的人了,做什麼事都先想想後果,三小姐雖然不是嫡女,畢竟是二老爺的親身骨肉,你們在她還未安息的時候,鬧成這樣,是要讓外人看我們國公府笑話!」
「我話說在這裏,你們好自為之吧。」世子夫人再也不願意看這夫妻一眼,轉身就出了流霜閣。二老爺不願理二夫人,埋着頭徑自去了裏間睡覺。
二夫人在丫鬟地攙扶下起來,抹了眼淚,憤憤咒罵,「不就是當個家,這麼囂張作甚!」她好歹也是二老爺明媒正娶的妻子,用得着這樣教訓她嗎,一個庶女,能用自己的命換了嫡子的命那是她的運氣!遂吩咐嬤嬤準備了好些二少爺愛吃的去霽影軒看兒子去了。
三小姐歿了之後,劉姨娘整個人都垮了,臥床不起,整日瘋瘋癲癲,沒事就對着虛空流着淚換「琴兒」。老夫人不忍,一段日子後命人將她送出去養病了。
第二日韓暮華拖着病體去懿祥閣請安,老夫人見着了嚇了一跳,忙命她回去休息,又讓桂嬤嬤送了好些滋補的藥材過去。
就這麼平淡過了半月,國公府總算平靜下來,她風寒也早好了,每日除了給老夫人請安,無事的時候就開始學琴,老夫人知道她懷念三小姐,專門請了女先生來教,這一學來,女先生竟然還發現韓暮華有幾分天賦,遂高興的與老夫人提起,老夫人也誇獎她勤勉。四小姐瞧見了也說要學,但是沒堅持幾日就放棄了,更顯得韓暮華的難能可貴來。
半月過後,她已經能小彈一曲。
這日午後,天氣還算晴朗,金色的陽光照下來,給地上的枯葉也添了一層瑰彩,韓暮華讓妙珍和妙函把琴架抬出來,坐在院中彈韓暮琴在中秋宴上的那曲高山流水,渺渺琴音,錚錚飄散,越傳越遠,仿若韓暮華此刻的心境,雖然及不上大家水準,但是卻有滌盪人心之感。
遠遠的就飄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暮華琴技進步神速啊!」
韓暮華停了手中的琴,朝着來人微微一笑:「三表哥,我剛入門呢,你又取笑我!」
林雲鶴看着一身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紋妝花緞褙子的韓暮華淡笑不語。
反倒是韓暮華先不自在了起來,瞧着林雲鶴一身華貴裝扮,又帶着一身風塵僕僕。
「三表哥可是要去找祖父?」怡月軒是懿祥閣的必經之路。
林雲鶴點點頭,笑道:「暮華,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改日與你焚琴煮鶴。」
兩人畢竟都大了,林雲鶴若無急事是不會來女眷住的內宅的,韓暮華目送他離開,也沒了彈琴的興致,讓丫鬟收了琴架,去屋內練字去了,她心緒不寧,這些天,她想了許多事,三小姐的結局就是她最好的警告,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了,是她的,她都要拿回來,不讓一分一毫!
林雲鶴行了一段路回頭看着遠處的怡月軒,薄薄地嘴唇微抿,朗月風清的眉目皺了起來,他在袍下緊攥了拳頭,暗暗發誓:既然老天讓他重來,他必再也不會讓暮華受苦!
費總管恭恭敬敬的引路,「大將軍請這邊走,國公爺現在在懿祥閣。」
方才林雲鶴經過的這條路上的,兩位男子,正由費總管親自領着朝懿祥閣的方向去。
沈玉珩停了停腳步,目光落在怡月軒,斂了嘴角的那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又不動聲色的跟上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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