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室 第32章 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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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簡簡單單一個字,在寶珊心裏掀起波浪,也不知慕先生是為了緩解她的尷尬,故意這麼說,還是真的想收她做義女。

    心底冉起一絲期待,又卑微至塵埃。慕先生是名滿天下的大儒,哪裏是她這個婢子出身的人能夠並肩的,他站在她永遠企及不到的高度。

    寶珊有些自卑,只因從小被養母教習着如何為奴為婢,如何討好主子,從未教過她要如何挺直腰杆做人。

    店家打量寶珊一眼,他們還真像父女,都給人一種清雋如風的感覺,不禁嘆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孩子會打洞,這話不假。」

    不知店家為何會有這種感慨,寶珊低頭盯着裙裳的花紋,沒有接話。

    慕時清飲了幾口酒,發現小阿笙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不住笑道:「阿笙現在不能喝,等你長大,外公帶你去品嘗最烈的狀元紅。」

    阿笙攥着慕時清的尾指,發出細微的「嗯」聲,眾人嘴角一抽,小孩子拉臭臭了。

    寶珊趕忙放下手中的小吃,伸手去接阿笙,想要帶他出去換尿布,慕時清卻快她一步,抱着阿笙站起身,「你們坐着,我去吧。」

    「先生不可。」在寶珊心裏,先生的手是用來彈琴執簫的,怎麼能給孩子換尿布?

    一旁的慕夭拉住她,餵給她一塊綠豆糕,「我二叔太喜歡阿笙了,臭臭的阿笙在他那裏都是香的,你別管了,滿足他做外公的欲望吧。」

    寶珊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但慕時清已經抱着孩子離開了。

    稍許,香噴噴的阿笙回到了眾人面前,睜着烏黑的大眼睛尋找娘親,努努嘴,像是餓了。

    慕時清把孩子遞還給寶珊,與店家一道出去了。

    酒館不大,攏共就有五個房間,店家和妻子帶着幼子住一間,長子自己住一間,其餘三間留給了慕時清一行人。聽店家說,他的長子在城中的青樓里當打手,不常回來,一回來就跟搜刮一樣,極為不孝,人還蠻橫,夫妻倆甚是頭大。

    聽此,慕時清沒有多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不會隨意插手他人的家務事。

    店裏僅有兩張桌子,晚膳時,三個姑娘和老闆娘帶着孩子們坐在一起,老闆娘正在給六歲的小兒子餵飯,語氣不耐:「快吃,別總想着玩。」

    六歲的頑童咀了一口米飯,噗的一下噴在了慕夭身上。

    慕夭握着筷箸就要發怒,被齊冰按住手背。

    「跟孩子計較什麼。」

    慕夭拍拍身上的米飯粒,瞪了頑童一眼。

    一旁的老闆娘狠狠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快給客人道歉!」

    頑童搖頭晃腦做着鬼臉,大言不慚道:「你敢瞪我,等我大哥回來,摳了你的眼珠子。」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慕夭默默勸着自己,忍住了火氣,她實在不願跟頑劣的孩子坐在一塊,起身去往湢浴。

    寶珊靠在桌邊,抱着熟睡的阿笙,不方便走動,於是對齊冰道:「姐姐去看看夭夭吧。」

    齊冰點點頭,睨了頑童一眼,沒有計較。

    兩人一走,老闆娘開始對着寶珊大吐苦水,說自己和丈夫忙於生計,疏忽了對兩個孩子的管教,小兒子跟長子學了一身的痞氣。

    寶珊溫聲細語地勸着老闆娘要多管管孩子。

    老闆娘認同地點點頭,可一旁的頑童盯上了寶珊懷裏的小不點,拿手一指,「小胖猴。」

    「什么小胖猴?」老闆娘又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老實吃飯,別衝撞客人。」

    母子倆推推搡搡,老闆娘氣得拍筷箸,「別吃了,一邊玩去吧!」

    頑童也學着自己老娘的動作,一拍桌子,卻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湯碗,一泓熱湯濺出,在半空劃了半圈,濺到寶珊那邊。

    狀況突發,寶珊來不及躲閃,用身子護住懷裏的阿笙,卻被熱湯濺了眼睛。

    女子悶哼一聲,感覺眼睛火辣辣的疼,想必是熱湯里加了胡椒之類驅寒的粉末。辛辣刺激着雙眼,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滴在阿笙的臉上,阿笙不安的大哭起來。

    耳畔傳來老闆娘責罵孩子的聲音,以及頑童的哭喊,打破了和樂的氣氛。

    視線一片漆黑,根本睜不開眼,寶珊雙手顛着哇哇哭的阿笙,「娘沒事,沒事。」

    雙肩忽然被人扣住,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別睜眼,把孩子給我。」

    是先生的聲音。

    寶珊鼻尖一酸,放鬆了手臂。

    慕時清單手抱過阿笙,另一隻手扶起寶珊,帶她去往水盆前。

    店家和老闆娘一個勁兒的道歉,頑童一個勁兒的大哭,吵鬧聲擾得寶珊頭大。

    用清水沖了幾遍眼睛,刺激感淡去一些,卻還是睜不開眼,寶珊輕輕撫上阿笙軟嫩的小臉,溫柔地安撫着小傢伙。

    看着受了傷也不哭不喊的小姑娘,慕時清心裏一陣陣難受,「疼吧?」

    寶珊搖搖頭,可俏臉煞白,一看就是在隱忍。

    慕時清扶着寶珊步上旋梯,寶珊儘量控制着腳下,單手扶牆,一點點挪動腳步,「先生抱着阿笙就好。」

    「我心裏有數。」慕時清沒鬆開她的手臂,引着她走到房門口,剛巧慕夭換了衣裙出來,一見寶珊閉着雙眼,趕忙迎了上來,聽完事情經過後,氣得直跺腳。

    慕時清把阿笙放在床上,讓慕夭幫忙看着,自己撐開寶珊的眼帘查看,蹙起眉宇,「需要請大夫。」

    齊冰拿起唐刀,「我連夜騎馬進城去尋個大夫。」

    一個姑娘家功夫再高也會讓人擔心,慕夭用被子蓋好阿笙,披上斗篷,「我跟你去。」

    可她二人對附近的地勢不熟,慕時清冷靜道:「你們帶上店家一起,讓他幫忙指路。」

    事不宜遲,慕夭和齊冰步下旋梯,同店家商量幾句。店家心裏有愧,二話沒說,同她們乘坐馬車去往下一座城池。

    樓下還迴蕩着頑童的大哭聲,可阿笙睡得很安穩,寶珊坐在椅子上,沒有抱怨。

    慕時清擰乾一條濕帕,遞給寶珊,「擦擦臉。」

    「多謝。」

    慕時清坐在一側,喟道:「你太能忍了。」

    「習慣了。」寶珊輕輕擦着臉蛋,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淚珠。

    燭火散發着暖融的光,包攏着乖順小意的姑娘,有那麼一瞬間,慕時清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不甚明顯,影影綽綽。

    眼前的白衣小姑娘,與記憶中的那個女子有着一樣上挑的眼尾,其實,寶珊的眼尾也有一顆淚痣,特別特別的小,幾乎可以忽略。

    寶珊閉着眼,並沒發覺慕時清盯着自己的側臉看,「先生幫我照看一下阿笙。」

    慕時清垂下眼帘,斂起一閃而逝的悲傷,「我在照看着,阿笙還在睡。」

    小傢伙平躺在床上,歪着腦袋,一隻小手握成拳露在棉被外面,水靈靈的像個小女娃。

    慕時清揉了揉阿笙鼓鼓的肚子,眸中帶着點點流光,阿笙就像一道暖光,照進他緊閉的心扉。

    一樓大堂內,老闆娘把兒子責備了一頓,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忽然,房門被人大力推開,寒風伴着酒氣拂上面頰。

    「娘。」

    一身酒氣的長子趔趔趄趄地走進來,身後跟着幾個狐朋狗友,都是一身的酒氣。

    老闆娘心一驚,怕是這小子又回來要錢了,「阿闕,你擱哪兒回來的啊?」

    程闕醉醺醺地走過來,「我爹呢?」

    「去城裏了。」

    「兒子最近手頭有點緊,」程闕打個酒嗝,「能不能借點銀子應急?」

    又是回來要錢的,每次都說手頭緊,借了又不還!

    老闆娘握着抹布叉腰道:「沒有,我跟你爹辛辛苦苦攢的銀子,上次都被你拿光了,你何時能還上?」

    「一家人怎地說兩家話?」程闕哼笑着招待朋友入座,「娘,幫我們燒幾個菜,再開壇酒。」

    兒子在青樓做打手,他的朋友能是什麼安分的人啊,老闆娘苦不堪言,默默去往灶房。

    幾人圍着桌子吃吃喝喝,嘴裏講着葷段子,不堪入耳,氣得老闆娘頭昏眼花。

    這時,程闕注意到了二樓的情況,「有客人?」

    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往來的路人也少,生意不好做,一年下來也掙不到十兩銀子,程闕每次回來都勸老兩口開黑店,找些打手,勒索投宿者的銀子,老兩口怎麼也不同意。

    今兒剛好趕上,程闕單腳踩在板凳上,往嘴裏扔了幾顆花生米,起了勒索的心思。

    老闆娘警告道:「這幾位客人衣着華貴、言談風雅,不是好欺負的,你歇歇心思!」

    一聽「衣着華貴」,幾人互視幾眼,沒搭理老闆娘,繼續大吃大喝,吵吵鬧鬧個不停。

    坐得久了,寶珊想要起身走一走,卻不好意思勞煩慕時清,只好僵坐在椅子上,偷偷捏着沒有一絲贅肉的腰窩。

    自從懷了身孕,胃口就一直不好,不見長肉,腰圍沒有多長一寸,還是清瘦的模樣,母乳也少得可憐,有時候都不夠阿笙喝,看着吃不飽的兒子,寶珊會躲在被子裏抹眼淚,自責沒照顧好阿笙。

    發現她的異常,慕時清輕笑一聲,「想走走?」

    寶珊試着睜開眼睛,雖恢復一些光線,但眼睛腫得厲害,只能闔上眼帘繼續陷入黑暗,「嗯。」

    她站起身,小幅度地挪了幾步,「先生看着阿笙就好,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

    慕時清嘆息着搖搖頭,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阿笙很乖,別擔心他,我扶你在屋裏走走。」

    寶珊點點頭,「有勞先生了。」

    還沒見過比她客氣的後輩,慕時清沒說什麼,卻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自卑。這樣一個蕙質蘭心的姑娘,應該被世道溫柔以待,卻經歷了一波又一波的冷遇。

    兩人慢慢挪步,誰也沒有打破沉寂。

    門扉之外,程闕摳破菱格上的糊紙,眯起一隻眼睛偷看了會兒,笑得直聳肩。

    荒郊野嶺,能瞧見這麼漂亮的女人,真是不容易,再看女子身旁的男子,像個書生,應該沒多少攻擊力。

    程闕大喇喇走下旋梯,跟幾個同伴說了心中的計劃,「得手後,咱們把那小娘子帶去青樓,以那小娘子的姿色,賣上五十兩不曾問題。」

    另一人不認同,「生過孩子,老鴇未必樂意。」

    「你沒見到本人,見到了保准堵住你的臭嘴。」

    「這麼漂亮?」

    程闕靠在牆上,孟浪道:「爺現在心癢難耐。」

    這裏離城池很遠,等到一更時分,慕夭等人還未歸。慕時清端着托盤進屋,見寶珊正坐在床邊握着小阿笙的手,失笑道:「先用膳吧。」

    阿笙一直在睡,估計夜裏醒來會折騰人,寶珊露出赧色,「待會兒還要麻煩先生。」

    慕時清蹙眉,對她有着深深的無奈,忽然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我很樂意照顧外孫。」

    寶珊心裏升起一股暖意,僵硬着任他揉着頭髮。

    慕時清忽然收回手,指尖發顫,這姑娘的頭髮跟邵婉一樣柔潤絲滑,觸感都一模一樣。

    不怪他怔忪,痴情如他,永遠記得與邵婉相處的點滴,以及女子那頭烏黑柔軟的長髮,是如何划過的指尖。

    一見傾情,一眼萬年。

    那溫和的眉眼,俏麗的笑靨,勾纏心智,誰能想像,矜貴冷靜的慕時清,曾為一人沉淪巔狂,失了全部理智。

    他清晰記得,邵婉被納入太子妃人選那晚,她在他懷裏哭泣的模樣,也清晰記得,自己失了風度,將她壓在矮牆上的情景。

    那個名叫婉兒的女子,是摧毀他理智的克星,一顰一笑都會要他的命。

    克己者破欲,氣勢如巨浪席捲沙灘,卻終究不忍吞噬她。


    寶珊不知他陷入回憶,小聲道:「先生?」

    慕是清意識過來,垂下手臂,剛要開口說些什麼,房門被人一腳踹開,砰的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小阿笙。

    「哇哇哇。」

    阿笙哭得滿臉通紅,寶珊本能地抱起孩子,護在懷裏。

    趴在床邊的大圓齜了齜牙,開始吠叫。

    程闕帶着七八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走進來,在老闆娘的苦求聲中,抄起了刀。

    幾人一見寶珊相貌,紛紛露出垂涎之態,心道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娘子。

    程闕比他們幾個認錢,打量一圈,目光落在站在床前的慕時清身上,剛剛跟母親套話,得知了兩個客人的關係,勾唇道:「不必廢話,把錢交出來,准你帶走一個。」

    慕時清面不改色,「何意?」

    「帶走一個聽不懂?」程闕用地板刮着刀刃,猖狂至極,「孫兒和女兒,只能帶走一個。」

    看弱者面臨痛苦抉擇,是他的惡趣味。

    慕時清露出一抹厭惡,耳尖稍動,並未察覺到有潛藏的幫手,想必他們就是一群不學無術、欺軟怕硬的混混。

    見他不露怯懦,程闕比劃一下手勢,幾人將慕時清堵在床沿和人牆之間,可一半的人已經將目光落在了寶珊身上。

    寶珊緊緊護着哭啞嗓子的阿笙,手裏握着齊冰送她的匕首。

    程闕根本沒把文弱書生放在眼裏,對着慕時清的臉揮出一拳,其餘人也作勢要對慕時清拳打腳踢。誰知慕時清從腰間抽出一把摺扇,搖開扇面時,扇骨中射出袖珍的九針,刺入幾人的面部。

    幾人捂臉哀嚎,只有程闕避開了,只見他氣急敗壞地揮刀砍嚮慕時清,被慕時清扼住手腕。

    力量的比拼下,程闕輸給了慕時清,險些被對方掰斷腕骨,若不是老闆娘連連求情,只怕當即就要血濺帷幔。

    慕時清踹出一腳,正中程闕腹部。程闕雙膝跪在,嘔出一口血。

    與此同時,慕夭和齊冰也趕了回來。

    比起折磨人,齊冰比慕時清在行的多,直接將幾人扔出門外,砰一聲關上門,不讓阿笙見到冷殘的一面。

    沒一會兒,門外響起殺豬般的嚎叫和求饒。

    慕夭將老闆娘拉到一邊審問起始末。

    沒再搭理這些混混,慕時清收好摺扇,看向握着匕首的寶珊,彎腰輕聲道:「沒事了,把匕首給我。」

    寶珊僵着不動,雙手緊緊握着手柄。姑娘嚇壞了,又因為母則剛,披上了一層戰衣,將最堅硬的一面展露出來,可畢竟是涉世未深的女兒家,面對五大三粗的闖入者,怎會不怕。

    「寶珊,」慕時清溫聲喚着她的名字,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關切,「鬆手。」

    直到懷裏的小阿笙停止了哭泣,寶珊才緩釋過來,顫顫巍巍鬆開手,眼含淚光道:「先生...先生...」

    女子眼中的淚水刺痛了慕時清的心,一個人能維持住七八分的堅強已是不易,這個姑娘卻總是在人前表現出十足十的堅強,不願拖人後腿,可她明明膽子不大,遇見危險也會害怕,是什麼讓她不得不築起堅固的堡壘?

    是悲慘的境遇?

    真不知那些年裏,受盡委屈的她是如何度過來的。

    心中對這個姑娘愈發疼惜,慕時清俯身,將她和小阿笙輕輕擁進懷裏,「好了,都過去了。」

    先生的聲音似有安撫情緒的效力,寶珊漸漸舒展身心,靠在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子。

    這一刻,她才知道什麼是依靠,這份依靠來自一個偶然邂逅的長輩。

    被娘親貼着胸口,被外公貼着後背,阿笙感覺到了安全感,竟咧嘴笑了。

    聽見憨憨的笑聲,慕時清低頭去看,見小傢伙嘬着小嘴,舌頭一下下舔着唇瓣。

    小傢伙餓了,卻沒有哭,想是那會兒哭累了。

    慕時清鬆開母子倆,碰了碰阿笙的臉蛋,起身將慕夭和老闆娘帶了出去,輕輕關上門。

    屋裏陷入靜謐,寶珊靠在軟墊上,褰開衣擺餵阿笙吃母乳。

    寶珊捏着阿笙的小肉手,儘量讓自己放鬆心態。阿笙握住娘親的手指,全身心地吃着,將剛剛的恐懼盡數忘掉了。

    小孩子多好,忘性大,也幸好忘性大。寶珊彎唇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俄爾,慕夭帶着大夫進來,為寶珊檢查了眼睛。

    大夫邊配藥,邊感嘆道:「幸虧及時沖了清水,否者後果不堪設想。」

    之後一段時日,寶珊都是蒙着綢帶,直到大雁北飛才徹底治好眼睛,一雙剪

    眸又恢復了清凌凌的光暈。

    春的伊始,桃花綻放,小阿笙百天了,他們一行人也安頓在了另一座城中,離汴京越來越遠。

    城中到處開滿玫粉色的刺蘼,花香怡人,幾人在成簇的花海里給阿笙辦了一場百日宴。

    因為隱姓埋名,自然沒有親朋好友前來道賀,但花卉爭艷、鶯歌燕舞,別有一番意境。

    這便是慕先生送給阿笙的百日宴,清風為伴,雀鳥為賓,把阿笙簇擁在其中。

    阿笙躺在小床上,看着藍天白雲,笑沒了一雙眼睛。

    三個多月的阿笙又白又胖,可愛的緊,一見娘親站在床前,握住肉肉的小拳頭想要翻身。

    慕夭帶着花環蹲在床邊,拍手道:「阿笙翻一個給姨姨瞧瞧。」

    阿笙鉚足勁兒,扭着小身板翻了過來,趴在床上,咬住錦褥。

    眾人驚喜,紛紛撫掌,阿笙往上仰頭,笑得可開心了。

    孩子成了他們的愉悅源泉。

    而阿笙的百日宴不久,就到了慕夭十七歲的生辰。

    每年生辰,慕夭都是跟家人過的,一大宅子的人熱熱鬧鬧,有時還會收到官家賞賜的手信。可自從被趙薛嵐設計毀了清白,慕夭再不想過生辰宴了,因為清白就是在及笄那年的生辰宴上丟失的。

    那晚,她接過趙薛嵐遞來的御賜果飲,當着眾人的面喝下一杯,卻在後花園嬉戲時感到身體異常,渾身燥熱。

    碰巧的時,當時月亮門處走來兩名扈從打扮的男人,徑自逼近她。

    她認出他們並非府中人,猜出果飲被趙薛嵐動了手腳,於是揚起手,將一把沙土揚在兩人眼睛上,趁機逃跑,本想去二進院找母親,卻被人一棒子打暈。

    那晚下起大雨,也幸好是這場雨提前澆醒了她。

    趙薛嵐讓人將她扔在一條巷子裏,近鄰巷子的就是一家破舊的窯子,隨時有恩客摟着妓子走進巷子調.情。

    一個人是有多憎恨對手,才會把對手置於死地,還要讓對手身敗名裂?

    就因為她與陸喻舟做假戲,被趙薛嵐報復至此?

    慕夭咬破手掌,迫使自己保持清醒,淋着雨逃離。身體的異樣提醒着她,必須要先去醫館。在尋覓了一炷香的時長後,終於發現了一家亮着燈的醫館,可就在她跑過去時,一頂小轎擋住了視線。

    她跌跌撞撞、迷迷糊糊,誤入了那頂轎子。

    轎中坐着的男人俊美陰鷙,目光冷冽,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氣場。

    她蹬開抓她腳踝的車夫和侍衛,扯住男人衣裾,求他幫幫她。

    潛意識裏,即便失身,也要選個最好看的......

    趙禕那晚只是去醫館看腿的,御醫們說他的腿疾治不好,他沒有完全相信,身在宮闕,勾心鬥角,九個皇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包括他自己,誰知道御醫們有沒有被威脅,從而不敢講實話。然而這晚,腿疾沒看成,白白撿了一個投懷送抱的姑娘。

    這姑娘是宰相府的大小姐,汴京城小辣椒,與陸喻舟情投意合的女子,趙禕早就在宮宴上見過她。

    一個與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女子,自信、大膽、俏皮,周身散發着暖融的氣息。

    看着苦苦哀求的慕夭,趙禕鬼迷了心竅,將人帶回了東宮。

    巫山雲雨後,慕夭昏在了太子的降香黃檀大床上......

    想到此,坐在馬車裏的趙禕掀開窗帷,問道:「還有多久?」

    內侍彎腰道:「還要半日的路程。」

    趙禕放下帘子,「提前給齊冰送去消息,就說孤在城中驛館等她。」

    內侍點頭,「老奴這就派人去送信兒。」

    「嗯。」趙禕閉眼靠在車壁上,手裏捏着一對玉鐲。

    三個多月未見,她連一封信也不肯給他寫,他只能放下手頭的事務,專程來到這座小城給她慶賀十七歲的生辰。

    糾纏兩載,趙禕想在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此時,毫不知情的慕夭正拉着齊冰,挨個攤位閒逛,想要給自己買一份生辰禮。

    逛了半天,她選中一支桃花垂珠步搖,「好看嗎?」

    齊冰心裏裝着事,不走心地點頭,「好看。」

    慕夭問了價錢,又給齊冰和寶珊各買了一支。

    回到臨時租的宅子,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飯香。為了慶賀她的生辰,慕時清親自下廚,正在準備她喜歡的飯菜。

    慕夭跑進廂房,對着阿笙的臉蛋就是吧唧一口,「讓我抱抱。」

    阿笙蹬了蹬小胖腿,沒有逃過慕夭的魔掌。

    寶珊靠在床圍上,看着慕夭抱起孩子,好笑道:「這麼喜歡,你快嫁人,也好生一個。」

    慕夭晃着阿笙,滿眼歡喜,「有阿笙就夠了,我才不生呢。」

    看着這一大一小,寶珊搖搖頭,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刺繡荷包,「生辰禮,祝姐姐早日覓得如意郎。」

    荷包做工精緻,上面繡着一對鄧木鳥。

    慕夭放下阿笙,笑嘻嘻接過荷包,系在裙帶上,轉了一圈,輕盈如燕。

    晚膳時分,八菜一湯,慕時清開了一壇桃花釀,給慕夭和齊冰倒了一小盅,「寶珊不能喝。」

    寶珊抿抿唇,乖巧的很。

    慕時清端起酒盅,看嚮慕夭,「一切順遂。」

    簡簡單單的一句祝福,滿含誠意。

    碰杯後,三個姑娘執起筷箸開始品嘗慕時清的手藝。阿笙看看松鼠魚,又看看鹽酥雞,再看看壇燜肉,饞的直流口水。

    慕時清一邊給阿笙擦口水,一邊對慕夭道:「我在汴京有座宅子,沒住過,送你做生辰禮了。」

    送宅子?

    慕夭差點噎到,二叔出手也太闊綽了。正當她要婉拒時,府門前駛來一輛馬車,馬蹄聲在幽靜的巷子裏極為突兀。

    沒等幾人反應過來,齊冰遞給慕夭一對耳璫,然後坐到府門前,恭敬地迎着趙禕進來。

    慕夭的笑凝固住,心裏把齊冰罵了三四遍,臭丫頭又出賣她。

    一見趙禕,寶珊下意思看向靠在慕時清懷裏的阿笙,握筷的手狠狠一收,剛巧,趙禕也看了過來,目光落在阿笙身上,冷峻的面龐一怔,卻聽齊冰道:「這個嬰兒是沿途撿的。」

    趙禕挑了一下左側眉尾,沒有過多留意,「慕先生。」

    慕時清抱着阿笙站起身,表情很淡,明知故問道:「殿下怎會來此?」

    趙禕沒有回答,吩咐內侍將他推到慕夭身邊。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趙禕,慕夭退開幾步,扯了扯嘴角,「殿下找我何事?」

    不會是專程來為她慶生的吧?

    靜默一息,趙禕開口道:「我此來,是為了得到一個答案。」

    慕夭不明所以,「作何?」

    趙禕淡淡道:「父皇給了我最後一個月的時限,讓我儘快挑選出太子妃,否則就會聖旨賜婚。我想問,你當初可以為了陸喻舟演假戲,如今能否跟我也演一出假戲?」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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