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慶凡對她表示了嘉獎,心裏面卻有點犯滴咕,不知道就她這樣的水平到底能不能圓滿完成任務。
萬一被岳父岳母看出來她是故意的咋辦?會不會懷疑自己別有用心?
但想了想,就算被看出來,有妙妙這層關係在,應該也不至於懷疑自己有歹意。
時間進入六月,高考已經在眼前,高三學生已經在事實上停課了,到了3號,乾脆就在形式上也進行了停課。
停課前的下午,隔壁班有人表白,吸引了不少人過去看熱鬧,可惜沒成。
謝瑤似乎收到了誰的情書,臉通紅的自己偷偷看,黎妙語很顯然知道是誰寫的,但是沒告訴葦慶凡。
葦慶凡瞅了瞅曹澤,曹澤瞅了瞅他,等放學回家的路上才很冤枉地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話,肯定會提前問我該怎麼寫的。」
葦慶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沒有機會了。」
「我又不喜歡她!」
曹澤一副我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3號、4號兩天仍然可以到教室裏面去,葦慶凡在這段時間又開始押高考題,其實之前就已經開始有這方面的舉動,不過都是錯的。
黎妙語也有跟着討論,但主要是思路方面,葦慶凡並沒有把真正的題目透露給她,因為她完全不需要,反而可能會弄巧成拙。
隨着停課,與高考氣息一同來到眼前的,是所有考生都可以明顯感受到的在家裏面的地位提升。
葦慶凡從沒有發現過自己變得如此重要,在家裏可以肆無忌憚的大聲說話,連黃花對待他似乎都變得小心謹慎起來,連大聲汪汪都不敢。
李婉儀在電話和聊天裏面對他同樣也是柔聲細語,生怕哪裏會觸怒到他,這讓葦慶凡覺得某種程度上找到了古代帝王的感受。
可惜對黎妙語無效,她這兩天同樣也是帝王級待遇,而且只有這幾天的限時體驗。
高考結束之後,寶會重新變成草。
離校之前,學校發了准考證,葦慶凡與前世一樣都是在本校,而黎妙語則被分配到了縣一中,但她有爸媽接送,也沒有什麼影響。
號佈置考場,6號下午,各個考場都對考生進行了開放,可以前往去看自己的考場位置。
葦慶凡很輕鬆的在高一教學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隔壁班還有個熟人是王凱,至於前世是不是王凱也在隔壁班,就完全不記得了。
旁邊的人都在建議考試前最好不要再看書,然而過去的十幾年,甚至完全可以說有生以來,身邊所有人就都在催促着要看書、要學習,忽然間不讓看了,不讓學了,反而讓人無所適從。
這直接導致停課之後,尤其是考前的一天,許多同學完全都不知道該做什麼。
時間一下子似乎變得十分緩慢。
葦慶凡倒沒有這種苦惱,中午小睡了一覺,看完考場回來,就回到書房裏面琢磨着事情等黎妙語看完考場。
大概四點多的時候,黎妙語發來消息,葦慶凡洗了把臉,就帶上相機下樓。
老媽在門口跟人聊天,見他下來問:「要幹嘛去?」
葦慶凡道:「我去梨園,拍幾張照片,順便散散心。」
「你自己?」老媽一語道破天機。
「還有幾個同學。」
葦慶凡打開車門,黃花見狀立即從葡萄架下站起來,搖着尾巴湊了過來。
「來,來,上來,帶你去玩。」
葦慶凡想了一下,把它弄到車上來。
王淑華沒好氣道:「你去梨園還開什麼車啊?又把狗也弄上去幹嘛……」
「這不是熱麼!」
葦慶凡還是把黃花弄到了車上,把它的爪子都擦了擦,然後開車來到黎妙語家小區外。
黃花還是第一次坐車,坐在上面有點不安,但更多還是稀奇,在副駕駛位上往窗戶外瞅瞅,又往他的駕駛位上瞅瞅,想要湊過聞聞的樣子。
「啊,黃花~」
黎妙語從小區裏面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車窗裏面露出的狗頭,驚奇而又歡喜的跑了過來,伸手摸摸它狗頭,又問:「那我坐在哪兒?」
「讓它坐在後面去,你坐前面去。」
葦慶凡打開車門,把黃花弄後面去,黃花倒是很乖,很聽話的爬到後座去了,但他一回頭,發現黎妙語卻沒上車。
「上來啊,愣着幹嘛?」葦慶凡有點奇怪。
黎妙語不說話,站在外面看看他,再看看後座的黃花,然後「嘻」的一笑,鑽進後座去了,伸手抱住黃花的脖子道:「我跟黃花一起坐,你在前面開車。」
「……」
葦慶凡轉頭看看黃花,再看看黎妙語,狗臉和嬌顏都是滿臉無辜的看着他。
他很無語的撇撇嘴,孤獨的坐在前面開車。
「嘿嘿嘿……」
「黃花乖~」
「你不要跑嘛,哪裏是空調,不要聞……」
黎妙語在後面絮絮叨叨,完全沒心思搭理葦慶凡,隨後又拿着相機跟黃花一起自拍。
葦慶凡載着她很快駛出縣城,來到外面的一望無垠的平原農田,此時夏麥已經收割,地里只剩下麥茬,偶見間錯着西瓜地和果園。
黎妙語雖然長在縣城,但爺爺奶奶仍在農村,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自然也不會大驚小怪,只是偶爾摟着黃花的脖子往外面看,問:「哪塊地是你家的啊?」
「那邊那塊麥地,看到沒?我前幾天還跟着過來收的,累死了……」
「騙人,你什麼時候來幹活了,我怎麼不知道?」
「咦,挺聰明啊!」
「哼,我本來就很聰明,你不要想能騙到我!」
小姑娘識破了他的謊言,很驕傲的揚起下巴,然後又看旁邊的瓜田,「哇,那裏有個西瓜好大啊……那邊還有人在摘西瓜!」
「現在剛好是西瓜的季節,當然有人摘了。」
「我當然知道了……」
兩人閒聊着,很快來到了葦慶凡家的梨園,此時遠沒到梨子成熟季節,青色的小果子掛在枝頭,看着就很酸澀。
葦慶凡在地頭停了車,黎妙語就拿着相機,領着黃花出去了,很開心的找着角度拍攝。
「可惜沒風,不然風一吹,就舒服了……」
葦慶凡也跟着下去,日頭已經偏斜,但仍然有些悶熱,好在黎妙語說她怕冷不怕熱,似乎是真的,跑來跑去的拍照,也沒見出汗。
這讓他油然想起「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的詩句。
這詩句出自蘇軾《洞仙歌》,但據蘇大學士自序,開篇這兩句卻是蜀國國主孟昶與花芯夫人納涼的時候所作,當時旁邊服侍的一位侍女聽到了這兩句詩,並記了下來。
蜀國滅後這位侍女出家為尼姑,活到了九十歲,蘇軾在七歲的時候從尼姑口中得知了這兩句詩,後來補全,才有了這首《洞仙歌》。
葦慶凡想着這兩句詞,看着面前舉着相機認真拍照的黎妙語,不禁一陣浮想聯翩。
「啊!葦慶凡~」
黎妙語忽然叫了起來,把正在梨園裏面撒歡的黃花嚇一跳,豎着耳朵回頭看過來。
「怎麼了?」
葦慶凡也嚇一跳,立即竄了過去,一把將黎妙語樓懷裏面。
「那有個蟲子……」
不用他摟,黎妙語自己就直接撲他懷裏面了,邊還在繼續往後躲,指着剛剛拍的梨樹,「那有隻蟲子,還在動呢!嚇死我了~」
「沒事沒事,它又不敢咬你。」
葦慶凡有點好笑,柔聲安慰了幾句,摟着她躲到一邊去。
蟲子是害蟲,但也是功臣,不能殘害。
他安慰好了黎妙語,隨後又從車上拿了個墊子過來,到梨園的另一端,挨着田地,又沒有樹木擋風,偶爾會有微風拂過,要涼爽很多。
黃花似乎在旁邊的麥田裏面找到了一窩兔子,撒着腿追,但沒能追上,累得直吐舌頭,但仍然不肯放棄,繼續在麥田裏面蹲着。
「它能抓到兔子嗎?」
黎妙語抱着膝蓋坐在墊子上,很無聊的看了會兒,耐心還是比不上黃花,轉頭問葦慶凡。
結果轉過頭,發現他正在拍自己,於是迅速調整好表情,恬靜乖巧的樣子讓他拍。
葦慶凡拍完照片,又看了眼,這才道:「估計有點難,它也不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了,能抓到早就抓到了。」
黎妙語也不在意,湊過來看他拍的照片,然後又接過相機,拍遠處的一塊瓜田。
葦慶凡等她拍完,笑着問:「想不想吃瓜?」
黎妙語轉頭看着他,疑惑的眨眨眼:「那是你家的啊?」
「不是啊。」
葦慶凡一臉理所當然,「偷別人家的,吃起來更甜。」
黎妙語明顯難以認同,皺着小臉有點糾結的看着他,「不太好吧?」
「走,一起。」
葦慶凡拉起她的手,黎妙語遲疑了一下,還是穿上了鞋子,跟他一起彎着腰,往瓜田跑了過去。
青天白日,斜陽朗照,兩人很自欺欺人的貓着腰來到西瓜地里,在瓜秧裏面尋找着西瓜。
黎妙語很顯然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有點緊張和不安,又有一些刺激和興奮,看看旁邊並沒有人,小聲問:「我們摘哪一個啊?」
「別太大的,不然吃不完……這個吧?」
葦慶凡指了個不太大的西瓜,黎妙語跟他一塊過去,繼續好奇的問:「熟了嗎?」
「我看看。」
葦慶凡用手敲了敲。
「哇,你會聽啊?」黎妙語愈發驚奇。
「小意思。」
葦慶凡利索的把瓜摘了下來,然後抱在懷裏面就跑,「快走,別被逮着了。」
黎妙語於是繼續彎着腰跟他小碎步的逃回了梨園裏面,回到墊子上,再轉頭看看,見沒有人發現,臉上表情緊張而又興奮的樣子,小聲問:「要是被人抓到會怎麼樣啊?」
葦慶凡隨口道:「浸豬籠唄。」
黎妙語當然知道這是在騙自己,伸手打了他一下,見他要把西瓜拍開,忙道:「等等,等等!」
她舉着相機,給西瓜來了張特寫,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來,笑道:「好啦。」
葦慶凡有點好笑,又拍了兩下,震的手生疼,總算把瓜拍開了,掰成兩塊,一大一小。
他把小的給黎妙語,自己又把這塊分開,然後兩人一起坐在墊子上,傾着身子在外面啃了起來。
「好甜啊!」
「嗯,就是被曬的有點熱……」
「嗯,暖呼呼的……」
黃花不知道是不是聞到味道了,很快跑了過來,葦慶凡於是給它掰了一塊,讓它在旁邊啃。
這個西瓜不算太大,但兩人一狗還是吃得很艱難。
黎妙語那小塊都差點沒啃完,啃的臉頰都是西瓜汁,趕緊拿了張紙巾擦拭乾淨,又拍了拍有點圓凸的小肚子給他看,表明自己確實吃不下了。
葦慶凡艱難的跟黃花分完了剩下的,也是撐得肚子鼓鼓,躺在墊子上面不想動彈。
黎妙語給黃花擦了擦嘴巴,然後也在他旁邊躺了下來,頭髮被仍有些熱氣的微風拂動,帶來澹澹的好聞的香氣。
葦慶凡轉頭望着她,然後伸出一隻手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黎妙語有點害羞的望着他,抿了抿唇,沒有抗拒。
葦慶凡笑道:「明天就高考了。」
她輕輕咬着唇點點頭,「嗯。」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繼續談戀愛了?」
黎妙語羞澀的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葦慶凡躺在墊子上蠕動着湊了過來,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望着她柔聲道:「考完就是我女朋友了,好不好?」
黎妙語羞澀的跟他對視着,聽他說完,似乎是想笑,於是趕緊抿住嘴,但嘴角還是控制不住溢出了甜絲絲的笑容。
她羞得抽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扭着身子轉向了旁邊,低低「嗯」了一聲。
幕天席地,葦慶凡不好去摟她,否則被哪個大爺大媽看到就真的說不清楚了,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手,笑道:「那說好了哦,以後就是我女朋友啦……我的女朋友,黎妙語。」
黎妙語跟條蛆似的又扭了回來,白皙晶瑩的臉蛋透着紅霞,含羞瞥他一眼,就又飛快的移開了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葦慶凡還指望她能給自己一個名分呢,見狀只好自力更生,笑道:「那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小姑娘害羞的望着他,輕輕咬着嘴唇,幅度很小的微微點了下頭,嗓音混在風裏與清香一起飄過來:「嗯。」
葦慶凡湊過來親了她一下,黎妙語乖乖讓他親了一口,一口,又一口,然後終於輕輕推開他,羞道:「會被人看見的。」
「那我們好好說話。」
雖然太陽漸漸落下,不再那麼熱了,開始陸續有人下地,葦慶凡也沒過份,放開了她,拿着相機繼續聊天、拍照。
黎妙語拍到了兩張很漂亮的夕陽照,而且明確了名分,離開的時候嘴角一直掛着羞澀的甜甜的笑容,映着殘陽晚照,像是夢裏的場景照入現實,如詩如畫般美好。
葦慶凡將這一幕刻入心底,成為校園時代最後一抹美好的回憶。
高考對於很多人來講,是開始走向獨立、走向成年世界的開始。
對於葦慶凡來說,則是重生之後蟄伏兩年的結束。
他半自願半無奈的自我封印,在持續了兩年之後終於結束。
將要跳脫樊籠,利用他先知先覺的優勢,開始真正乘風破浪,試圖成為時代潮流當中的弄潮兒。
他的目標不僅僅是一隻風口上的豬,更想要成為有能力去執掌風雲的一員,想要在未來這個波瀾壯闊的時代裏面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還要用盡全力牢牢抓着學姐和妙妙的手,把這兩個常人遇見其一就稱得上是一生幸運的女孩子都要留在身邊。
兩件事情,都不是易事,但事在人為。
回去的路上,窗外平原曠野,殘陽晚照;車內佳人相伴,柔情似水,葦慶凡卻莫名響起了前後跨越千餘年的兩首《憶秦娥》詞裏的句子:
上一句「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下一句「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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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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