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來到高府,袁旭東稟明身份之後,待高府的下人通稟了一聲,他便被領進了高府的正堂里,一不怒自威的老者端坐於正堂主位喝着茶,鷹顧狼視,看了一眼老者,袁旭東恭敬行禮道:
「高伯父,晚輩深夜來訪,打擾您老人家休息了,還請高伯父恕罪!」
「高伯父?」
高鵠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袁旭東,他放下手中茶盞,忍不住冷哼一聲,嗤笑道:
「蕭公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兩家的關係怕是沒到這一步吧?」
「高伯父說笑了,晚輩知道您和家父政見不統一,多有矛盾,不過,高伯父歷來都是公私分明,寬厚仁義之人,又是長輩,總不至於會遷怒於晚輩吧?」
袁旭東恭敬笑道,這番話既拍了高鵠的馬屁,又將自身的姿態放低,高鵠看了他一眼直接說道:
「蕭公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深夜來我高府所為何事?」
「高伯父,那晚輩有話就直說了!」
袁旭東面朝着高鵠恭敬行了一禮,直接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晚輩有一朋友,她有一幅王靄所作的夜宴圖放在了歐陽旭那裏,她去找歐陽旭討要,可歐陽旭卻說那幅畫被誤當做賀禮送給了高家,也就是您,那幅畫對晚輩來說十分重要,不知高伯父能不能將此夜宴圖轉送給晚輩?」
「夜宴圖?」
聽袁旭東說完,高鵠眉頭微皺道:
「什麼夜宴圖,老夫聽都沒有聽說過,那歐陽旭是柴門子弟,老夫可沒有收過他什麼賀禮,又哪裏來的什麼夜宴圖?」
「啊?」
見高鵠不像是在推脫,袁旭東不禁眉頭微皺道:
「這不可能啊,我朋友找那歐陽旭討要了兩回,聽他親口所說是誤送給了高家啊,哦對了,他還說了今晚要找高娘子幫忙要回那幅畫,三天以後還給我那位朋友,因我明天就要回老宅去祭祖,需要離開東京一段日子,所以才連夜拜訪,不知道」
不等袁旭東把話說完,聽到歐陽旭這大晚上的還要來找自己女兒,高鵠不禁怒道:
「這混賬東西,誰讓他大晚上跑過來見慧兒了?還有,老夫什麼時候收過他的賀禮了?」
說着,高鵠朝着外面大喊道:
「來人,去把小姐叫來,還有那個歐陽旭,看看他是不是在小姐那兒!」
「是,老爺!」
門外,兩個高府的下人應聲而去,袁旭東看着生氣的高鵠火上澆油道:
「高伯父,有句話晚輩不知當講不當講啊!」
高鵠正在氣頭上,聞言,他看了一眼袁旭東不耐道:
「說!」
「好嘞,那晚輩就直說了啊!」
看着生氣的老頭,袁旭東臉色凝重道:
「事情是這樣的,據我所知,這歐陽旭雖然文采還不錯,但是他人品不行,絕不會是高家娘子的良配,他就是一小人,不,不是小人,應該說是偽君子才對,他在錢塘時,受人三年恩惠,如今金榜題名,卻又忘恩負義,背棄了自己的承諾,只為了攀附權貴,便要娶高家貴女為正妻」
大致說了一遍歐陽旭和趙盼兒之間的事,袁旭東看向有些半信半疑的高鵠直接道:
「高伯父,蕭凡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曾遠遠地見過高娘子,她明眸皓齒,活潑可愛,是個非常善良的女子,實在不忍心看她跌入火坑,蕭凡所說雖然有所隱瞞,但句句屬實,我敢以我個人的性命和蕭家的名聲做擔保,哪怕是立下契約,高伯父若還是不信蕭凡,盡可以去查,只要派人去錢塘和歐陽旭的老家調查一番,您就能知道那歐陽旭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
聽到袁旭東敢以個人的性命和蕭家的名聲做擔保,甚至是立下契約,高鵠便已經信了他,相比寒門子弟歐陽旭,他更願意相信名門望族的聲譽,哪怕是奸相蕭欽言所在的蕭家,只是,他看向袁旭東仍有些疑慮道:
「你怎麼知道歐陽旭那麼多事情,還特意跑來告訴於我?」
「我只是」
見高鵠目光銳利,袁旭東將原本想要隨意說出口的胡話給收了回去,這個老頭挺精明的,一般的謊話還真不好糊弄他,心思急轉之間,袁旭東決定本色演出,實話實說,只見他輕輕嘆息一聲說道:
「唉,實不相瞞,我就是心裏不痛快,看那歐陽旭頗不順眼,這才讓人特意調查了一番,結果沒想到他真是個偽君子,絕不會是高娘子的良配!」
「你怎麼會這麼關心慧兒的婚事?」
看着袁旭東,高鵠滿臉懷疑道,他的女兒高慧漂亮可人,賢良淑德,這姓蕭的臭小子該不會是想要打自家女兒的壞主意吧?
果然,袁旭東聞言滿臉羞赧道:
「晚輩不敢瞞高伯父,其實晚輩不止一次見到過高娘子,見她溫柔善良,清純可人,又是那麼的活潑自然,甚至有時候還有點嬌蠻和任性,可晚輩就是打心眼裏喜歡她,不過人貴自知,我知道高伯父和家父之間有些不愉快,是肯定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便將這份喜歡埋在了心裏,直到聽到高娘子要許配給歐陽旭的消息後,我是心如刀割,又擔心高娘子所託非人,便去調查了一番那歐陽旭,這裏面當然也有我的一些私心,還請伯父恕罪!」
「哼~~」
聽袁旭東承認,高鵠不禁冷哼一聲道: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是絕不會將慧兒嫁進你們蕭家的,至於那歐陽旭,我自會派人去調查,也用不着你來操心!」
「是,是晚輩失禮了!」
袁旭東恭敬應道,看了一眼始終彬彬有禮,進退有據的袁旭東,高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讚賞和艷羨,他雖然不齒像蕭欽言那樣媚上欺下的奸相,但是卻羨慕他,羨慕他蕭家後繼有人,而他高家只有那麼一個不諳世事的獨生女兒,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想着讓歐陽旭做自家的上門女婿,要真是名門望族的子弟,一身傲氣,誰又願意入贅他高家呢?
這時,門外有一小廝稟道:
「老爺,小姐和歐陽官人來了!」
「哼,讓他們進來吧!」
「是,老爺!」
聽到歐陽旭果然大半夜的前來找自己女兒,如此不守規矩,高鵠心裏有氣,臉上卻是逐漸平靜了下來,外人都知道歐陽旭是他高家的乘龍快婿,要是沒有合適的理由,他也不好太過責備於他,甚至悔婚,只待命人調查清楚歐陽旭的過往,要真像袁旭東說的那樣不堪,他絕對不會放過歐陽旭,要讓他為自己的愚蠢和欺瞞付出應有的代價!
「爹,你找我什麼事?」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嗯,慧兒,你過來!」
歐陽旭和高慧一起走了進來,先是和高鵠打了一聲招呼,然後看了一眼有些眼生的袁旭東,袁旭東也趁機打量了一眼歐陽旭和高慧,光從外表上來看,歐陽旭倒是挺斯斯文文的一個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是官家欽點的今科探花郎,一甲進士,難怪會被高家的小娘子看上,欲招為上門女婿,果然小白臉什麼時候都招惹女人的喜歡,還可以軟飯硬吃,袁旭東不屑與之為伍!
至於高慧,典型的官家小姐,膚如凝脂白玉,貌似柔弱蘭花,明眸皓齒,長發烏黑,一身白淨的素衣,雙臂間挽着一條藍色披帛,臉上略施粉黛,脖頸白皙細膩,衣襟微敞,裏面穿了一件桃紅色的抹胸,越發襯得她胸前雪白嬌嫩,如此可愛佳人,袁旭東不禁多看了一兩眼,實話實說,他就是喜歡高慧那件桃紅色的抹胸而已,絕沒有其他的什麼念想!
高慧被高鵠叫到了身邊,他跟高慧介紹袁旭東道:
「慧兒,這位是蕭公子,是蕭使相家的公子!」
見袁旭東竟偷偷打量着自己,高慧臉色微紅,朝着他微微福了一下身子,恭敬行禮道:
「慧兒見過蕭公子!」
「免禮,高娘子客氣了!」
袁旭東禮貌回應道,說話間又瞥了一眼高慧,這麼漂亮的美人,真要是嫁給那麼壞的歐陽旭就可惜了,而見袁旭東目光灼熱,歐陽旭敢怒不敢言,高慧也有點羞惱,倒是高鵠早有了心裏準備,只是咳嗽了一聲,提醒袁旭東目光收斂一點,然後又繼續介紹歐陽旭道:
「蕭公子,這位就是歐陽旭,我高家未來的女婿!」
說話間,袁旭東和歐陽旭互相打了一聲招呼,臉上笑嘻嘻,心裏恨不得立馬弄死對方,畢竟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袁旭東還好一點,歐陽旭簡直是又氣又怕,一方面惱恨袁旭東奪了趙盼兒,還對自己現在的未婚妻眼光灼熱,一方面又怕袁旭東是不是跟高鵠說了什麼,高慧他可以輕鬆搞定,可高鵠卻不一樣,一日沒有和高慧把生米煮成熟飯,他就一日不得安下心來,要不是太子突然生病,又或是高慧的身邊總有那奶娘江氏隨侍着,他早就想辦法要了高慧的女兒身,讓高家想悔婚也不行!
不一刻,高鵠看向歐陽旭直接道:
「歐陽女婿,蕭公子說他朋友有一幅夜宴圖在你手上,你卻誤送給了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岳父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聽到夜宴圖,歐陽旭心思急轉道:
「我讓德叔送給慧娘些禮物,結果他弄混了,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他把原本要送給慧娘的夜宴圖送給了柯相公,也就是小婿的恩師,我想找恩師要回夜宴圖還給蕭公子的朋友,可恩師被官家罷相外放,這一時半會的,我恐怕是聯繫不上恩師了,要不然」
說到這裏,歐陽旭看向袁旭東恭敬說道:
「蕭公子,那幅夜宴圖就當是在下買了,在下全副身家尚值一千二百餘貫錢,不知」
「歐陽官人,這說起來我倒是挺好奇的!」
看着想要用全副身家一千二百餘貫錢來買畫的歐陽旭,袁旭東不禁笑道:
「在考中進士之前,你不說囊中羞澀吧,也應該沒有多少錢才對,這才多久,你就有了一千二百餘貫錢的身家了,你好像還沒有得賜官身吧,這麼多的錢又是從哪兒來的呀?」
「我」
歐陽旭沒想到袁旭東會這樣的直白,一時語塞,滿臉羞赧。
其實這些錢很小一部分是趙盼兒在他進京趕考之前特意給他的盤纏和生活費,餘下的全都是高家和宮中賢妃(高慧的姑姑)特別賞賜給他的黃金或是玉佩等值錢的物件,他歐陽旭從小到大就沒有自己賺到過一貫錢。
小時候靠家裏的餘蔭和德叔度日,直到三年前落榜後,他跳河自殺,被趙盼兒救上來,又供養了他整整三年,現在金榜題名中了探花,又有高家接着供養,要是仕途順利,後面還有朝廷和天下百姓繼續供養他,這命還真是挺好的,妥妥的主角模板,直到他遇見了更高一級別的主角模板,他就變成了可憐的大反派。
見袁旭東故意給歐陽旭難堪,高鵠還沒說什麼,高慧卻是忍不住幫歐陽旭道:
「蕭公子,旭郎的錢都是我高家,還有我姑姑給他的,你要是覺得少了的話,你就說那幅畫值多少錢,我高家替旭郎買下就是了!」
話音剛落,高鵠裝模作樣地呵斥道:
「慧兒,不得對蕭公子無禮!」
「好啊!」
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歐陽旭,袁旭東看向滿臉傲嬌的高大小姐笑道:
「歐陽旭曾允諾我朋友一日後還畫,不成,改為三日,眼看着又要不成,便改為買畫,如此反覆無常,高娘子,你覺得一個人的信譽值多少錢,那我朋友那幅夜宴圖就值多少錢?」
「你,你這根本就是在狡辯!」
高慧氣急,要是這夜宴圖等同於一個人的信譽,那她還真不好開價,無形無質的信譽,對有些人來說一文不值,可對有些人來說卻是價值千金,甚至是比生命還要重要,她又如何能開價?
「好了,看來我今晚是討要不到夜宴圖了,那就三天後吧!」
看了一眼一雙美目瞪着自己的高慧,袁旭東看向旁邊的歐陽旭笑道:
「歐陽官人,男人要有擔當,最起碼也要言出必行,你既然答應了盼兒三天以後還畫,那我就等你三天好了,不,還是六天好了,等我祭完祖回東京時,希望能看到那幅夜宴圖!」
「好,我一定盡力!」
歐陽旭看了一眼袁旭東笑道,見他這樣能忍,袁旭東不禁心生鄙夷,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這風平浪靜的樣子,不就是想要咬人嗎?
「高伯父,那晚輩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好!」
「高娘子,後會有期!」
聞言,高慧賞了袁旭東一雙白眼,袁旭東也不介意,最後看了一眼歐陽旭,接着便離開了高家。
等袁旭東離開後,高鵠讓府里的下人帶高慧回房間去休息,他看着歐陽旭直接道:
「那幅夜宴圖你打算怎麼辦?」
看了一眼高鵠,歐陽旭忙恭敬道:
「小婿會高價收購一幅差不多的畫送給恩師,再跟他說清楚緣由,然後要回那幅夜宴圖還給蕭公子的朋友!」
「好,你早這樣做不就沒這麼多的麻煩了嗎?」
瞥了一眼歐陽旭,高鵠淡淡地道:
「明天晚上我約了同僚在越州樓吃飯,你回去以後好好準備一下,跟我一起去赴宴吧!」
「好,多謝岳父大人!」
聽到高鵠還願意帶自己去越州樓赴宴,歐陽旭不由地鬆了一口氣,他和趙盼兒之間的事高鵠應該還不知道,這時,高鵠看了一眼歐陽旭道: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岳父大人,小婿先告退了!」
「嗯,去吧!」
看着歐陽旭離開的背影,高鵠的眼睛裏不禁閃過一絲失望,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一個人如果連自身的處境都弄不清楚的話,那這樣的人必定會一敗塗地,如果歐陽旭察覺到了危險,從而選擇跟自己坦白一切的話,那自己未必不會幫助他,只能說是可惜了啊,難得慧兒那麼喜歡他!
另外一邊,袁旭東剛走出高家大門沒多久,就有一小廝追了過來喊道:
「蕭公子,請留步!」
見袁旭東停下腳步,那小廝恭敬稟道:
「蕭公子,我家小姐請你去桃園一見!」
抬頭看了一眼高懸在天上的明月,袁旭東不禁看向那小廝有些驚異道:
「現在嗎?」
「是!」
「帶路吧!」
「蕭公子,這邊請!」
袁旭東一路跟着那小廝走向高府後院,在這禮法甚嚴的封建時代,深更半夜的,邀請一陌生男子赴約,看來這高小娘子也不是一般的人啊,袁旭東不難猜到,她肯定是為了歐陽旭的事才約的自己,勇氣可嘉,就是人愚蠢了點,說來,這歐陽旭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兩個這麼好的女子喜歡過他,可他就是不知道珍惜眼前人,才會接連錯過上天的恩賜,可悲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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