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象擒龍。
普天之下,除了印度的那位苦行者,試問還有誰會身負此等降魔大力。
註定一戰麼?
唐斬的心裏已有所猜測,視野里的那個倒計時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看來這一次恐是生平前所未遇之大敵。
對方既然能單憑一己之力斬殺一個類人生物,說不得比那猿王還要厲害不少。
「大師,你是不是沒睡醒呢, 做夢也能當真?」
問話的是扎布,他見老喇嘛與唐斬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莫名其妙,頓覺古怪,心生好奇。
老喇嘛卻不應他,而是抬起頭看了看唐斬, 渾濁的眸子竟恢復幾分清透,嘴裏慢聲說道:「我見過你。」
「哦?何時何地?」
唐斬眯了眯雙眼,眉梢跟着一緊。
此人氣血枯乾,皮糙肉老,分明不通武道,然卻給他一種摸不透的異樣,十有八九怕是悟了精神力量,而且非同小可。
強大到不僅能窺破他人的心思,還能通過夢境預見未來一角,簡直驚世駭俗,不敢想像。
這讓唐斬想起了那個盲女,他原以為能洞悉先機,提前驚覺危機已算得上十分驚人了,但眼前這位更是匪夷所思。
莫非已能提前感知與自己有關的事情麼?
這種手段, 說出去怕也沒人相信,神乎其神,都能比得上那些神怪里的神通了。
但唐斬見過,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眼猜出對方的手段, 當初夢中所見,那個老喇嘛也同樣提前預知了一切, 而後迎戰。
莫非, 面前的這位就是他夢中所見那位老喇嘛的傳人?
四目相對,老喇嘛動了動耷拉的眼皮,移開視線,轉過身,攪動着身後的陶罐,等嗅了嗅罐內散發的米香才吶吶說道:「有些年頭了,記不太清楚了,那時我還是個縱馬放羊的孩童,貪玩嗜睡,一時不察,誤入了一座石廟……」
「你,接着說。」
唐斬也不催促,而是沉默靜候,特別是聽到「石廟」二字的時候,他氣息一滯,臉色微微變化。
「啥?你小時候見過唐大哥?」
扎布和老喇嘛熟絡,更不懂什麼精神力量,自然也就沒所謂的敬畏之心,在邊上問個不停。
他看看唐斬那副年輕的面貌,又狐疑的瞅瞅老喇嘛, 「要是照你說的,唐大哥現在少說也得接近百歲了吧。」
老喇嘛笑道:「錯了,我見的可不是他的人,而是一副壁畫,畫上的某個身影和他十分相似。」
扎布更困惑了。
唐斬眼皮一顫,不緊不慢的問道:「既然只是相似,你怎麼就肯定是我?」
老喇嘛摸了摸腦門,「只因來的是你。」
「好,」唐斬一低下頜,嘴唇一動,乾脆了當的問,「壁畫在何處?」
「早就沒了,早些年這片土地上來過不少強盜,偷的偷,毀的毀,那些壁畫也在動盪中十不存一,上面的記載的事情也都隨之消逝了。」頓了頓,老喇嘛握着木勺,舀起一勺冒着熱氣的白粥,吸溜了一口,砸吧着嘴,才接着說道:「時間太久了,最後連那座廟也在風雨動盪中沒了。」
唐斬遲疑片刻,嘴唇一動,仍舊不死心的問道:「地點呢?」
不想老喇嘛不答反問的笑道:「莫非我先前說的還不能解你心中困惑?」
唐斬點頭沉聲道:「不錯,敢問這世上當真有前世?」
老喇嘛嘿嘿一樂,邊攪動着罐里的稀粥,邊慢聲道:「前世為何世?今生是何生?要我說,什麼美夢都抵不過我面前的這罐粥。」
他一提木勺,舀了一口米粥,才眉眼一彎,笑道:「好味道,你那夢裏,有粥喝麼?」
唐斬聞言多看了對方一眼,陷入沉默。
半晌,正當一旁的扎布困惑不已的時候,陡見唐斬肩頭一動,影捉起手,面無表情的朝老喇嘛抓了過去。
驚見這一變故,扎布臉色大變的同時就想要阻止,說歸說,這怎麼還動起了手。
老喇嘛卻是漫不經心的一笑,手中木杖一杵一點,人已好似撐杆般盪到了空中,避開攻勢。
唐斬臉上也見笑容,「嘿嘿,真實也好,虛幻也罷,夢中那人是神是佛都與我無關,但我既是腳踏此方人間,那無敵天下的註定只能是我唐斬。前塵種種我自當不論,但眼下你卻是真的,可敢一試?」
老喇嘛非但不惱,反倒眼露讚嘆。
「好個嗜武成痴之人,好心性,好悟性,那老僧就陪你解解悶。」
語出話落,扎布只聽耳邊飄來「等我」二字,面前的兩道身影已先後掠出屋子,一人點足而動如踏草而飛,一人發足狂奔,簡單粗暴,如箭矢流星。
扎布瞧的震撼,忙跟出屋去,就見百米之外有兩道身影,避開人群,攀山而上,轉眼不見。
群山積雪,終年不化,罕有人跡。
可有兩道身影卻連連攀爬往上,攀附於壁立萬仞的陡峭絕壁上,一人如庇護游牆,然十指每每一扣一落,勁力噴薄,便能在那堅硬的石壁上留下幾個窟窿眼,藉此攀爬借力,速度奇快,連縱連撲,猶如野獸。
另一人更誇張了,瞧着皮包骨的身材,但手持木杖,身上紅色僧衣迎風鼓盪,一捅一戳,木杖入石一尺有餘,再一壓一提,這便輕飄飄的往上飄去。
兩者起初並肩而行,但後者忽然提速,自那山腰攀升至頂,踏雪而行,又是一頓急追快趕。
聽着耳邊呼嘯的風聲,唐斬低伏着上身,狂奔再疾,一步奔出已達到竟然的三四米開外,一頭狂亂的白髮瞬間如獅鬃般隨風激盪散開,陰柔的面頰輪廓迎着撲面而來的風雪,給人一種機鋒峻烈的衝擊感。
黃昏已過,皎月高懸。
唐斬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才終於停下。
因為老喇嘛停下了。
他站在一個山坳里。
「到了。」
唐斬平復着心緒,順着老喇嘛的視線望向不遠處的草地上。
一尊長滿青苔,斑駁陸離的石像登時映入眼帘。
石像是一尊菩薩像,只是面目輪廓都已變得殘缺不堪,根本無從分辨是哪一位,更奇怪的是石像的動作,右手指天,雙眼卻低眉垂目,似在注視腳下,造型怪異。
唐斬長呼出一口氣,「是這個沒錯。」
他記得很清楚。
夢境中,這石像是被供奉在廟裏,而如今,只剩這石像。
竟然當着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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