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鬼 九十五、瘋魔

    好傢夥。

    聽到老喇嘛話，唐斬實在無法將對方和初遇時那副平和慈悲模樣相聯繫。

    他舌尖一蹭，刮着口腔內腥咸，氣息一松，緊繃的筋肉也都跟泄了氣一樣，臉上滲出一層汗來，眼中腥紅褪去。

    同時，他也看清那苦行者是怎麼死的了。

    一顆念珠，龍眼大小，正從苦行者屍體所在的位置倒飛而回，並在空中急速飛旋，如陀螺般將上面沾染的紅白之物悉數震飛，很快便飛到了老喇嘛的身旁。

    不止一顆，像極了數顆晦澀的星辰，繞着老喇嘛不斷盤旋飛轉。

    「給個理由吧！」

    唐斬坐在地上，抬手抓起一把冷雪塞進了嘴裏，邊吞咽着邊問着。

    老喇嘛抖了抖僧衣，挺着佝僂的背，半仰着頭，褶皺堆疊的老臉露出個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殺人需要理由麼？人不就是這樣，只要自己能活下去，那其他的同類亦或是異類，就算死光了，死絕了，不都無足輕重，沒有關係，只要我能活下去。」

    唐斬好像有些不明白對方說的話，他與這老和尚無仇無怨，而且還替其迎敵，不說情分，好歹沒有惡意，可對方這般舉動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老喇嘛嘆了口氣，雙手一招，身邊的幾顆念珠立馬鑽回了對方的袖子，「也罷，念在你替我迎戰強敵的份上，我還是讓你死個明白好了。」

    他緩緩朝唐斬走來。

    「我可沒有騙你，如果用當世武者實力等級來區分的話，我的精神力量早已無限接近百分百的圓滿狀態，隨時都有可能踏出那一步，但我不想就這樣死去，一世苦修付諸東流。」

    「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敢去嘗試，去試探，只因我隱隱中感覺到高天之上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悄然注視着我，我沒有把握去達到極致，迎戰不詳。」

    他說的很慢，也很緩，又好像已經很久沒對別人吐露過內心的秘密，這般暢談過了。

    「所以，為了壓制境界，我已經換過很多身體了，我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活在地底洞穴，生怕不詳降臨，惶惶不可終日，就像孤魂野鬼一樣。」

    唐斬漸漸回過味兒了，心裏暗罵了一句，臉上不動聲色的道：「換身體？我好像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了，你到底是誰？」

    老喇嘛臉上的笑容一頓，愣了愣，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神情慢慢變得很是詭異。

    「我是誰？我是倉巴？不，不對，我是白獅？也不對，我是誰？我是倉央上師？我究竟是誰？啊……」

    他時哭時笑，一會兒瘋癲，一會兒清醒，嘴裏的聲音也詭譎多變，原本蒼老的嗓音突地變成個清脆的女人，然而轉眼又是一個童聲，還夾雜着獸吼，宛如瘋魔。

    就是唐斬，乍見眼前場景也撮起了牙花子，眼皮狂跳，心底冒出一股寒意，「這老鬼似乎不太對勁啊。」

    他深深的看了眼陷入瘋魔的老喇嘛，眼裏閃過一絲疲態，看來對方那副身體裏藏着的，大抵是某個老怪物，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夢裏的那位。

    唐斬眼皮一闔，輕聲道：「算了，歸你了。」

    話甫落，唐斬再度睜眼，然他臉上的表情卻和先前不太一樣，渾身氣機近乎妖邪，舔食着唇角，饒有興趣的瞧着老喇嘛，邊往後捋着頭髮邊自言自語道：「應該是用精神力量直接佔據了他人的身體。可惜，得到這些人的身體也意味着接收了他們的記憶，想是記憶太多和別的什麼原因導致現在神智不清，意識混亂。變相的長生麼？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這種對手我還是首見。」

    「不，我可以是很多人，他們都是我，嘿嘿嘿，當然，你也可以融入我的身體。」

    老喇嘛很快摒棄了腦海中的所有異樣，就好像很多個聲音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

    「如何？你的這副身體，加上我的精神力量，放眼天下，誰能為敵，說不定還能打破不詳。」

    他語氣狂熱，眼神更加狂熱，鬼火似的眼眸瞟向唐斬，那感覺就如同惡狗瞧見了一塊鮮肉，恨不得馬上吞了他。

    唐斬咧嘴呲牙一笑，甩了甩手上的血滴，興致勃勃的道：「好啊，但前提是你要能贏我。」

    「那，說好了哦。」

    老喇嘛激動無比，興奮大叫道，但詭異的是這山頂迴蕩的竟是一個孩童的聲音。

    他抬手一張，袖中的幾顆念珠已魚貫飛出，如星辰連珠，筆直射向唐斬，快如子彈，迅疾無影。

    「砰砰砰……」

    只是人影閃動，唐斬已消失不見，那幾顆珠子餘勢不減落在寒石之上，似雷火劈下，聲勢驚人。

    聽着身後的動靜，唐斬已在老喇嘛的面前，右臂一舉一抬，一記恐怖絕倫的手刀已朝着對方當頭斬下，雪幕登時一分為二。

    可眼看就要落在對方的身上，老喇嘛身上僧衣猝然迎風而動，如化金石，不但將唐斬的手刀擋下，雙手再一合十，四面八方的風雪扭轉一動，化作一個漩渦，將二人瞬間包裹。

    唐斬閃身後退，可等他站定再看，面前的老喇嘛已被山頂積雪包裹，越卷越大，輪廓漸成，化作一顆一人高低的巨大雪球，飛轉不停。

    他正瞧的嘖嘖稱奇，那雪球忽的平地一動，如陀螺般撞了過來。

    聲勢駭人，捲動風雪，似有萬鈞之重。

    揚了揚眉，唐斬一掌劈下。

    可掌勁落下，只一觸即到面前的雪球，立時被那旋轉的力道化去大半，非但如此，還有一股莫名的撕扯之力，想要將唐斬卷進去，所過之處，山石盡皆被攪成齏粉。

    「我擦，好個王八殼。」

    唐斬撤掌急退，那雪球則是緊追不放，越滾越大，如洪水猛獸一般。

    他瞧着無計可施，眼裏卻不見驚慌之色，而是好奇不已，渾身上下都洋溢着一層淡淡的皓白月光，泛着神華。

    「你、你也會精神法？」

    察覺到異樣，雪球里傳出一個驚疑不定的聲音。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唐斬玩味一笑，也不知是眼中映月，還是皓月墜入眼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神華大放，腳下一動，頃刻間如猴躍空而起，抬手結印，吞氣剎那，舌戰春雷般喝道：「嗡～」

    真言吐露，一股無形奇力霎時瀰漫散開，風雪停滯，天地死寂。

    趁此機會，唐斬翻空如燕，展臂一震，當空如流星墜下，右臂一提一直，指尖殺機大作，隨後當空一劈，已與那雪球擦身而過。

    「砰。」

    雪球粉碎當場，激散成漫天飛雪。

    老喇嘛眉心溢出一道血痕，筆直而下，一分兩半，可他還能說話，尖利淡淡嗓音嘶聲怪叫道：「月練之法？」

    可事情還遠未結束。

    肉身死亡，老喇嘛渾身驀然溢出一抹精光，而後匯聚成一點星火，投入唐斬體內。

    「哈哈哈，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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