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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小男孩兒才多大呀,哭得話都說不清楚。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可是將軍再也沒來過。
小孩兒等啊等,等了好多好多年。
小孩兒不知道將軍什麼時候會來。
所以,每次的打鐵花演出,他都想要出場試一試。
——他想着,萬一哪天將軍回來了,應該能看到的吧?
穆如酒坐在祁君羨的肩膀上,愣怔地看着站在台子中央的小男孩兒。
硯寒清告訴她,小軒已經五歲了。
已經長大了。
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
穆如酒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見一見小軒。
但是如今真的見到了,卻只是遠遠地看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已經不是千秋將軍了。
「開——爐——」
那矮台上,幾個漢子光着膀子,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一時間,原本喧鬧的人群便安靜下來。
穆如酒這才看到,爐火旁,一個瘸腿的老頭手上拿着木棍,望向了人群之中。
那是……
穆如酒鼻子一酸,輪廓便模糊了。
那個瘸腿的老漢……
老漢年事已高,雙鬢斑白,一條右腿已經瘸了,但是老漢雙眼明亮,手上拿着表演用的木塊,聲音渾厚,響徹雲霄。
驀地,穆如酒記起那時候與季淵戰鬥時,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兩隻手擎着鼓棒,奮力地敲擊着城樓上的戰鼓。
——那個時候的老漢,就已經上了年紀了。
伴隨着戰鼓的聲音,穆如酒帶着穆家軍衝鋒陷陣,無畏無懼。
「南溪穆家,不勝不歸!」
所有的穆家軍都是這樣高喊着的。
——而現在,穆如酒看到的那個老漢,雙手也舉着兩個木棒。
老漢的腿瘸了一隻,但是表演起來卻行雲流水。
澆築了鐵水的木塊被他拿在手上,另一隻手用力敲擊木塊,那沸騰的鐵水便揚到了空中,碰到木棚,隨即四散成無數的火光。
火光四濺。
那原本毫無生機的鐵水被擊打到夜空之中,原本暗下去的夜空,瞬間被火光照亮。
幾個漢子手上拿着一對木棒,紛紛來到木棚之下,將手中的鐵水用力擊打而出。
火光便活了過來。
火光如星。
張揚地升空,又熱烈地落在地上。
穆如酒只是抬頭,便能看到那詩中才能得見的美景。
【火樹銀花不夜天】。
那火光落在那些光着膀子的漢子的身上,那些漢子非但沒有躲閃,用更大的力道將更漂亮的鐵花乍現,絲毫不懼怕灼熱。
有紅色的舞龍遊走在火樹銀花之中。
那些舞龍的漢子也是光着膀子的,火光炙熱,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卻將手上的龍舞得更加熱烈張揚,像是要活過來一樣。
火光比星光要燦爛,卻比煙花更要真實幾分。
穆如酒站的地方不算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鐵花從上升到落在地上的過程。
月色冷寂。
望城的夜裏是很冷的。
但是那些人光着膀子,大汗淋漓。
火光的映射下,穆如酒看到了那老漢眼中的光亮。
小軒還只是個孩子,手上的力氣不夠,但他依舊用盡全力將手上的鐵水打散,落在木棚之上,崩炸出一道漂亮的火光。
聚是一團火,散如滿天星。
火光映照在穆如酒的臉上。
穆如酒看着眼前從未見過的美景,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她來赴約了。
那些百姓們想讓她見證的望城的美景,望城的盛況。
——她看到了。
祁君羨感受到肩上的小姑娘身子微微顫抖。
他將小姑娘抱下來,看着小姑娘紅紅的眼眶,心疼地皺皺眉。
「怎麼了?」祁君羨柔了聲音,輕柔地拭去小姑娘眼角的眼淚,「誰又惹到我小祖宗了?」
穆如酒抽抽鼻子,卻向祁君羨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少女明眸皓齒,忽然有一團花火從祁君羨的身後乍現開來。
映照在小姑娘黝黑的眸中,比火光還要耀眼。
「皇叔,望城很好。」
穆如酒這樣說,沒頭沒尾的。
祁君羨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悶笑一聲。
他緊了緊小姑娘身上的衣服。
「雖然這裏常年下雪,不見天光,但是這裏的百姓都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活着。」
很努力很努力地將這個冷寂的地方變得生機勃勃。
因為他們答應過將軍,等將軍再來望城時,要讓她看到最好的望城的。
祁君羨只是勾唇笑笑,將小姑娘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原諒你,」祁君羨沉沉地笑了一聲,「若是着涼了,我還是要罰的。」
「嘭——」的一聲。
又有更漂亮的鐵花在夜空散開,將陰沉的黑夜照亮。
那瘸腿的老漢手上拿着兩個木棒,像是拿着什麼武器一般,那樣高傲,那樣張狂。
他看着漫天的火花,有一瞬間的恍神。
那時候,將軍每次上戰場之前,都會來找他喝酒。
到現在,還欠他一碗酒呢。
火光熱烈地落在堅實的土地上,落在那舞動的紅龍上,落在那些漢子們的身上。
那是望城百姓對那位將軍的承諾。
不死不滅。
--
打鐵花表演結束之後,已經是深夜了。
眾人意猶未盡,依依不捨地離去。
穆如酒站在原地,看着正在收拾東西的老漢和孩子,久久未動。
祁君羨看到小姑娘像是出了神,便俯下身問道「想什麼呢?」
穆如酒眨眨眼,對祁君羨笑笑「皇叔,我想去問問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祁君羨挑眉,卻沒有反對,牽着小姑娘的手來到了老漢面前。
吳老頭耳朵靈,聽到腳步聲後轉身,便看到了一個俊美的男人牽着一個少女的手,站在了他的面前。
吳老頭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
但是耳不聾眼不花,除了一條瘸了的右腿,身體好得不得了。
吳老頭的目光先是看了一眼那個俊美矜貴的男人,隨即就將眼神落在了他身邊的小姑娘身上。
他的眉心微微皺了一下,半天才悶笑一聲,聲音聽上去有些凶「小娃娃,你還有什麼事嗎?」
穆如酒的眼眶還有些紅。
她對吳老頭笑笑「阿翁,這打鐵花的技藝很難練吧?」
吳老頭聽到穆如酒的一聲「阿翁」,明亮的眼睛閃過一抹動容,隨即便消失不見。
從前,那位將軍也是這樣叫他的。
「吃飯的手藝,當然要精益求精。」吳老頭只是客氣地擺擺手,似乎並不願意多說。
穆如酒也能理解。
——畢竟對於現在的吳阿翁來說,他並不認得她。
「爺爺,都擺放好了!」不遠處,小軒笑着向吳老頭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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