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多斤,將近六百斤的大棕熊一屁股就把小刺蝟坐碎乎了。
血肉之軀扛不住大棕熊,但小刺蝟一身刺沒碎,有的橫卡、有的斜卡,都卡在棕熊肛門裏。
大棕熊起初覺得大腸頭沙挺!
殺挺是東北方言,翻譯過來是有刺痛感。
隨着它動身,肛門裏火辣辣的疼,大棕熊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它試圖用熊掌去摳,但熊掌不太靈活,怎麼也達不到患處。
無奈之下,大棕熊起身捋着崗子就跑。
這一跑,大胯一擰,棕熊只覺得更疼了!
熊瞎子,不管是棕的,還是黑的,都皮糙肉厚,但肛門裏脆弱。橫卡、斜卡的刺蝟刺,刺入大腸頭,棕熊一動,疼得它直流淚。
大棕熊跑不多遠,尋着了一風撅樹。
這棵大樹被風攔腰折斷,兩截樹與地面呈一三角,樹頭、樹身上掛着雪,棕熊往裏一鑽能御風寒。
棕熊到這兒一頭就鑽了進去,進去以後棕熊轉身將頭朝外。
這是熊的習性,它們如果鑽進洞中休息的話,會使頭朝外。如果在荒郊野外,那麼熊頭會衝着它來路的方向。
這棕熊轉身的時候,肛門裏刺痛疼得它「嗷嗷」直叫。
與熊吼聲相呼應的,是上頭山二肋處的「嗚嗚」聲。
棕熊不是沒聽着這響動,只不過難受得鬧心扒拉,它也不管這個、那個了。
此時在山二肋處,一人正在用油鋸伐木,油鋸作業聲響讓他與一旁的油鋸助手都沒聽着熊叫。
過了大概七八分鐘,油鋸手暫時停止油鋸,緊接着就聽油鋸助手扯着嗓子喊道:「順山倒啦!順山倒啦!」
這是在給人提醒,大樹伐倒後,可能會順着山坡往下滾。如果這時候有人上山,請多加小心。
油鋸助手一連喊了八聲,油鋸手才繼續作業。也就一分鐘左右,不到兩分鐘,大樹便轟然倒下。
大樹順山坡往下滾了三米左右,撞在另一棵樹上後,樹幹部位停在山坡上,可樹頭卻是往下一甩。
大樹倒下時,樹頭處窩了一下。隨着一撞,樹頭斷開,在慣性的作用下往下墜去。
在上面,油鋸手、油鋸助手向下張望,他們生怕這樹頭砸到人。
但看那樹頭遇一風撅樹停了下來,油鋸手、油鋸助手轉身就去抽煙了。
那樹頭上都是樹枝、樹杈,不出大材,這倆人也就沒管它。折了更好,省着他們再往下鋸了。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那樹頭正砸在棕熊趴窩的地方。
轟的一下子,成三角形風撅樹倒塌,連樹帶雪「呼」的一下就給大棕熊拍底下了。
熊頭被雪埋住,大棕熊想叫卻灌了一嘴雪,它搖頭掙扎着試圖起來。
當它爬出來的時候,後腿一隻腳掌軟綿綿的拖在地上,明顯是被砸折了。
「嘔嗚」大棕熊口中發出低沉的嗚咽,吃力地邁步往上頭走去。
按理說,後肢壞了應該走下坡,下坡用前肢發力會好一些。
可這大棕熊偏偏反而道而行之,此時的它嗅到了煙味、嗅到了人身上的油泥味。它的思維很簡單,此刻就認定那倆人是傷它後掌的罪魁禍首。
大棕熊真沒猜錯,而當它往山上來時,腳掌疼、肛門疼,疼得大棕熊忍不住連連低吼。
這時坐在樹墩子上抽煙的倆人,聽到了熊吼聲,但他們以為這是山風聲,沒尋思會有棕熊來襲。
這不是粗心,更不是無知。相反他們都在林區混了兩三年,深知野獸的習性。
二人認為他們放樹時,油鋸「嗚嗚」作響,會驚走附近的野獸,所以誰也沒想到會有熊突然摸上來。
一顆煙抽完,油鋸助手把煙頭扔在雪地上踩滅,然後對油鋸手說:「老吳,我去量一下尺,完了咱造材。」
那麼大一棵樹,馬、牛一趟都拉不動,所以就得鋸成一節一段的。
「我跟你倆去!」油鋸手跟油鋸助手在一起工作了三年,倆人關係處得挺好,他起身對油鋸助手說:「你量尺、我打枝。」
兩人準備下坡剛一轉身,只覺得頭頂一黑,一股膻腥撲面而來。
二人下意識地揮動手中工具,油鋸手掄起油鋸,油鋸助手則舉尺杆子向外格擋。
可下一秒,一股巨力襲來,二人雙雙倒下。
那大棕熊呈一大字,一雙長臂將二人一起壓倒。
這時候完全是求生本能,二人齊齊在地上翻滾,翻得臉朝下後,四肢蹬地從棕熊臂下躥出,什麼油鋸、什麼工具都不要了,撒腿就往山下跑。
危難關頭,能跑就是幸運。像陳大賴和他那倆小舅子,想跑都不成。
十幾頭炮卵子聚在樹下,子彈打光的陳大賴只能在樹上乾等。
都等一個小時了,這些野豬也不走,都很有耐心地趴在樹下等着陳大賴他們仨。
野豬有耐心,陳大賴和鄭家兄弟卻沒有了耐心。隨着長時間的等待,剛才陳大賴打的野豬都得捂臭膛了。
再有一個就是:冷啊!
人跟野豬不一樣,野豬趴在地上不動,減少能量消耗。可人不動,血液不循環,身上一會兒就凍僵了。
陳大賴抱着胳膊,舔了舔嘴唇,他不但冷,他還餓呢。
三人從家出來的時候帶乾糧了,但都在鄭廣軍一個人身上。
鄭家兄弟離着近還好,鄭廣軍給鄭廣財扔光頭餅,鄭廣財接過來就啃。
可陳大賴這邊不行,他身後是一橫着的樹杈,樹杈上枝枝杈杈地擋住了他與鄭家兄弟之間的聯繫。鄭廣軍給他扔,他也接不住,掉地的光頭餅都讓炮卵子吃了。
「你倆別特麼塞(sēi)了!」陳大賴氣急敗壞地沖倆小舅子喊道:「趕緊想招啊!」
他鬧心、着急之下,自己不吃,也不讓別人吃了。
「姐夫啊!」鄭廣軍一邊嚼乾糧,一邊苦着臉道:「你都沒招,我們能有啥招啊?」
「那就別逼逼了!」陳大賴急了,他沖鄭廣軍、鄭廣財吼道:「你倆拿刀,砍那樹枝子,完了用它敲樹!」
這還真是一辦法!
就像參幫人上山拄的索撥了棒,就是幹這個用的。他們一路行走時,不斷用棒子敲樹,就能驚走附近野獸。
「不行啊,姐夫!」陳大賴話音剛落,鄭廣軍就說:「砍不動啊!」
不是鄭廣軍不出力,而是他能碰到的樹杈,要麼太粗、要麼太細。粗的都跟大碗碗口似的,這樹是活樹有水分,冬天一凍槓槓的。這麼粗的杈,用油鋸還行,用斧子劈都夠嗆。
而細的小樹枝就跟筷子那麼細,這玩意砍下來也敲不了樹。
「砍那樹枝子!」陳大賴再次吩咐兩個小舅子,道:「砍一把扎一起,沖那大炮卵子扔!」
這或許是個辦法,反正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三人便在樹上收集起細樹枝來。
就在他們忙活時,汽車停在趙家院門外。
趙軍、王強、林祥順、周建軍、解臣從後車箱上往下抬盆、拎桶。
這時候,趙有財正在院子裏掌勺。一口大鍋中烀的野豬肘子、排骨,而另一口大鍋還空着,但已刷得乾乾淨淨。
眼看趙軍他們回來,趙有財指揮道:「趕緊給我收拾幾個鯉子!」
「爸!你先給我們開門!」正端大盆的趙軍沖趙有財道,那大盆里滿滿的都是魚。他們手裏都拎、抬着東西,就讓趙有財幫着開房門。
今天打上來的魚,鯉魚、鯽魚居多,花鰱、草魚少些,魚都堆壓在一起,因為氣溫太低,魚身上裹着冰碴。
趙家外屋地,女人們正在切菜、備菜,屋裏這口大鍋也沒閒着,小雞燉蘑菇在鍋里。
「舅媽!」趙軍進來就對趙玲說:「我爸讓收拾幾條鯉子,他要燉。」
「哎!好嘞!」趙玲應了一聲後,反問趙軍道:「得收拾幾條呀?」
「挑大的,先整四條唄。」趙軍道。
「軍吶!」胡三妹聞言忙道:「整那麼多,能吃了嗎?」
「大娘,咋也得四條啊!」趙軍道:「他們吃,咱們還得吃呢!」
趙玲、趙春、劉蘭英拿盆揀魚刮鱗、開膛、摳鰓,趙軍抱着油罈子出去找趙有財。
熱鍋緩油,趙有財把收拾好、改完刀的魚下入鍋中煎。四條魚都兩面煎好後,放在一口鍋里燉,上放蓋簾蒸花卷、饅頭。
屋中鍋里小雞燉蘑菇收干湯後,徐春燕將菜盛在大盆里,然後用高粱杆扎的蓋簾蓋上。
這時,屋外烀的肘子、排骨出鍋,屋裏刷好的鍋中調紅燒口扒肘子、燒排骨。
肘子、排骨都爛糊了,大鍋紅燒收汁就出鍋。
空出的大鍋,開始燜蛤蟆。
屋外,趙軍給趙有財打下手。在將肘子、排骨撈出後,趙有財指揮趙軍把烀肉湯上面那層油撇淨,然後把湯盛在一個大盆里備用。
趙軍按着趙有財的吩咐辦,這些都做完後,又把那大鍋刷洗了一遍。
他剛刷完這口鍋,旁邊那口鍋里的魚就出鍋了,趙軍緊忙又接着刷鍋。
兩口鍋都刷乾淨後,趙有財開始了他的表演。
不愧是食堂大師傅,趙有財手上有兩把刷子。
起鍋燒油,白菜、木耳、野豬裏脊的瘦肉片下鍋,半勺醬油、一勺烀肉湯。
灶里火燒的極旺,但木柴燒火,火旺而不急,快速地收着湯汁。
趙有財一手拿炒勺,一手拿個鐵的水舀子,左右開弓迅速地把菜翻炒均勻。
最後,少許咸鹽撒入菜中,翻炒幾下便出了鍋。炒菜後放鹽,只需少許鹽就夠味兒了。
緊接着是辣椒干炒土豆片,趙有財炒這個菜時,手法和上一道菜幾乎相同,唯獨在出鍋前,加了少許水澱粉。
薄芡一勾,即刻出鍋。
接下來趙有財又炒了三片、土豆絲、紅蘑肉片、酸菜粉條、自製香腸炒大蔥、山蕨菜炒野豬肉、溜干豆腐,他幾乎是兩分鐘炒一道菜。
趙有財每炒完一道菜,自己用炒勺配合水舀子盛菜,那盛菜速度都相當快了。
趙大廚兩口鍋輪流炒菜,每一道菜出鍋,趙軍就給刷鍋。他不干別的,就刷鍋都好懸沒供上趙有財。
九道炒菜,從第一道菜下鍋,到最後一道菜出鍋,滿打滿算二十分鐘。
趙有財把水舀子交於左手,空手右手向解臣擺手,道:「端屋去!」
然後,趙有財把水舀子、炒勺都丟進鍋里,一邊解圍裙,一邊對趙軍說:「把這都收拾了!」
說完,趙有財把圍裙往趙軍懷裏一丟,背着手就往屋裏走。
趙大廚今天給力,趙軍也樂意伺候他,笑呵地沖趙有財喊道:「爸,你屋裏歇着哈!」
扒肘子、紅燒排骨、小雞燉蘑菇、醬燜林蛙、鐵鍋燉魚、炸小河魚、糖拌冰糖蘿蔔,再加上九道炒菜,整整十六道菜。
趙李兩家屋裏都那麼熱鬧,老李家是跟親家過禮,趙家這邊純是好吃。
「二叔。」林祥順吸溜一口溜干豆腐,忍不住夸趙有財說:「你這手藝行啊!」
越是家常菜,越見真功夫。
東北這邊,男人吃干豆腐、大豆腐吃不夠。像東北的清真菜館,他們都擅長一道菜,不是牛羊肉,而是尖椒干豆腐。
趙有財做這道溜干豆腐,是將干豆腐切條後焯水。其實幹豆腐直接就能下鍋,但焯水後無論是炒,還是燉,那干豆腐口感能肉頭。
焯水後熱油下鍋,翻炒後加少許醬油,勾芡後使蔥花點綴即可出鍋。聽起來簡單,但做到趙有財這滋味卻是不易。
「姐夫。」王強舉杯對趙有財說:「以後你在家得多做飯吶!」
趙有財斜了王強一眼沒說啥,舉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後又向林祥順、解臣示意。
幾家人歡聚在一起,吃好喝好。
永安林場一食堂里冷冷清清,今天全場放假。但保衛組、門衛有值班,一食堂就留下韓大名給他們做飯。
人少,韓大名也懶,就煮了一鍋熱湯麵。
「哎呀!」看到李如海拿着飯盒來打麵條,韓大名詫異地看着他,問道:「你哥今天不那啥嗎?你咋沒回去呢?」
「我今天當班。」李如海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讓人趕出來,只道:「愛崗敬業,愛場如家。」
「你這孩子,淨整沒用的。」韓大名聞言輕嘆一聲,道:「你家今天不得整十個菜呀?你不回家,在這兒吃麵條子。」
李如海笑笑沒說話,此時他心裏想的是:「我特麼比誰都想回去。」
沒有心情,李如海簡單吃了一口就回了收發室。今天放假,大門直接落鎖,門衛也沒什麼乾的,李如海就上炕躺下準備睡覺。
他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陣砸門聲敲醒。
李如海起來,穿上棉襖走出房門時,就見保衛組副組長洪雲濤背槍站在自己面前。
身後還有兩個保衛員,也都背着槍。
「趕緊開門!」洪雲濤沖李如海一擺手,李如海頓時眼前一亮,問道:「咋的了,洪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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