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嬌 第102章 第 102 章

    測試廣告1        薛珂挨了一頓打,    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不停在心中怨怪姚靈慧生養出個這麼大逆不道的混賬,見了薛鸝正想出言呵斥,    卻被她一句話嚇得面色慘白,嘴唇顫了好一會兒,    也沒有哼出一聲來。文字谷 www.wenzigu.com

    薛鸝又道:「薛凌說父親拿了一封信走,信在何處,    父親是燒了嗎?」

    這話聽着是輕柔的詢問,    然而薛鸝的眼神落到薛珂眼底便顯得有些可怖了,    似乎只要他敢點頭,薛鸝便能一把火將他也燒了。

    薛珂也沒想到薛凌這蠢貨會耐不住性子,早早地來找薛鸝慶賀,更不曾想到他好心救薛鸝脫離苦海,卻成了她的仇人,如今好了,竟鬧得如此難堪。

    他默默咽下口中的血,帶着點懇求的意思,    好聲好氣地說道:「鸝娘,爹爹也是為了替你出氣,當初你說那魏蘭璋給你下毒,我這才」

    薛鸝臉色立刻陰了下來,    冰冷道:「你的心思,    我絲毫不在意,是你擅作主張害了他,    不必說為我着想。」

    薛珂被迫對着他從前漠不關心的女兒低聲下氣,    心中既窩火又羞憤,    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才是你爹爹,    你我是血脈至親,魏蘭璋活了也要追究我的罪名,我為你才要害他,他定是要厭棄你的,鸝娘,你可切莫糊塗」

    薛鸝不耐道:「他若活了,是否追究爹爹還未必,可他若是死了,你定是要償命的。」

    薛珂此刻已經失悔了,早知薛鸝是真心喜愛魏蘭璋,他也不是什麼惡人,雖說有私心,也不至於存心去害了女兒的姻緣,如今倒真是自找麻煩。

    見薛鸝待他實在無情,薛珂無可奈何,只好說道:「那信我雖燒了可信上寫着什麼,我都是記着的」

    說完這話,薛鸝面色果然變了,薛珂只好心虛道:「信是平遠侯從上郡寄來的,似是趙統的一雙兒女落到了他手上,他才得了解毒之法」

    薛珂知曉自己此事做得不大道義,因此平遠侯重傷將死,在信中求見魏玠一面的事,他也沒敢提起,只偷偷地隱去了。

    「平遠侯的信如何能落到你手上?」薛鸝心中懷疑,沒有相信他的說辭。

    薛珂忙道:「你也知曉叛軍大亂,復又北上,滿是流亡的蠻夷,我見時送信之人只是一鄉野匹夫,定是那信使路上遭了難,只好另托人捎來,我這才」

    他以此暗示薛鸝,若此事她不再追究,定不會再有旁人知曉。

    「這才將信誆到了手上。」薛鸝點點頭,起身走向晉炤,問道:「從洛陽趕去上郡,一個來回最快要幾日。」

    「正值戰亂,最快要二十日。」晉炤領會了薛鸝的意圖,又道:「若乘馬車,在驛站改換最快的駿馬,日夜兼程也要十五日。」

    梁晏與魏玠之間早有仇怨,若是抱着一線希望命信使求藥,拖延了時日不說還未必能求到。薛鸝不知平遠侯手上是否還有解毒之法,可現如今她已是徹底無路可走,倘若不去試上一試,便只能寄情鬼神留魏玠性命了。

    ——

    夜裏強硬地給魏玠灌了藥,薛鸝伏在榻前守着他,困了以後也沉沉睡去。

    魏玠中途醒了一回,見到身側的薛鸝,也沒有太過意外,默默將半碗沒灌完的藥端起來飲盡了,而後便靜靜地望着她的發頂,沒有出聲打攪。

    雖說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確實有些意料之外,卻也陰差陽錯遂了他的意。

    太輕易便能緊握在手的東西,總是不夠深刻,時日一久,便會輕易地被敷衍怠慢。

    ——

    薛鸝沒有等魏玠醒來,便決定了帶他去上郡的事宜。魏玠培養的心腹則暫留京中,替他處理大小事宜。

    路上的時候魏玠悠悠轉醒,薛鸝才將此事的原委告知了他,她說話的時候都心虛地低着頭不敢看他,此事畢竟與薛珂有關,好似將魏玠害成今日這模樣的也有她一份似的。

    魏玠倒沒有怨她的意思,面色蒼白卻仍要撐出一抹笑,寬慰道:「鸝娘,你莫要怕,待我身死,你便是郡公遺孀,宅院商鋪我已為你備好了,我死後,有人會護你一生平安榮華你若不願被人知曉與我的過去也好,我會命人將婚書抹去。樂安尚未娶親,你若要再嫁,我」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魏玠看着眼前人的面色,微抿了下唇,無奈地笑了笑。薛鸝紅着眼,悲憤至極地瞪着他,扒着他胳膊的那隻手氣到發抖。

    薛鸝眼眶通紅,抽噎着低下頭,眼淚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你休要裝模作樣,當真以為我會念着你不成你若死了,我扭頭便與旁人好,將你忘得乾乾淨淨。」

    「如此也好。」他的確是裝模作樣,只要一想到她淺笑嫣然地倚着旁人,他的嫉恨便如同毒火炙烤五臟六腑。他當然不會放過薛鸝,任由她將自己忘個乾淨。

    魏玠說完這番話,薛鸝的心都被揪成了一團。

    然而任她此刻如何的傷心難過,也無法再對着魏玠發怒。

    萬物蓬勃的夏日,似乎只有魏玠趨近枯萎,游離在瀕死的邊緣。

    而後一路上,他醒來的時候總是要陪着薛鸝說話,面上是一貫的溫雅笑意,他對自己將死一事看得十分從容,反倒是薛鸝心中忐忑不安,每日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去探魏玠的脈搏,生怕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他。

    醫師開的藥也僅僅能吊住魏玠的性命,一段時日後病入膏肓,這毒便無力回天了。

    一路上滿是流民,時不時還有叛軍與山匪,為了不出亂子,他們在路上避人耳目,最後還是耽誤了些時日,即便快馬加鞭日夜不敢停歇,趕到上郡的時候也比起初預料的晚了幾日。

    到了後半程,魏玠幾乎不曾醒過。薛鸝抱住魏玠的時候,他嘔出的血幾次染污了她的衣襟,溫熱的血慢慢冷卻凝固,連帶着他的氣息也逐漸虛弱,魏玠的生氣緩慢地抽離,似乎將薛鸝的半條命也抽走了。

    比起突然地失去,親自感受心愛之人在懷中逐漸消亡,猶如用鈍刀緩慢地割開血肉,帶來的疼痛既漫長又深刻。

    短短十幾日,薛鸝卻覺得光陰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刻都如此難熬,就像一場噩夢般。她才與魏玠重逢,以為自己登上了雲巔,轉頭便又落下深淵,偏偏魏玠還要顯得格外大度,自以為替她鋪好了往後的榮華,認定她獨自一人也能過得好。


    過不好的,她沒法不去責怪自己,薛珂是因她才對魏玠下手,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午夜夢回,她都會記得自己手掌上有他的血。

    待馬車行至上郡,魏玠已經消瘦了許多,面上的線條似乎都變得更有稜角,往日的神仙氣度如今只剩下了憔悴。

    只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後,直到來了上郡,薛鸝才得知一件猶如晴天霹靂的事。

    平遠侯半月前便病重身亡,早早地下葬了。

    薛鸝的心涼了一半,去太守府的路上腳步幾乎都是虛浮的。

    府上果然掛滿了素布,一派肅穆消沉的模樣。聽聞洛陽來人拜見,梁晏很快便出府迎接,見到來人是薛鸝,他愣在了原地,一時間沒有說話,緩了好一會兒,才幹巴巴道:「原是你來了許久不見,近日可還好?」

    梁晏穿着一身素樸的孝服,人消瘦了許多,從前的少年意氣似乎也一去不復返,在上郡的磨鍊,讓他愈發顯得沉穩。這番話顯然是明知故問,薛鸝風塵僕僕來到此處,面上都是掩蓋不住的疲倦,和「好」字稱得上是毫無關係。

    梁晏與魏恆決裂之時鬧得極為難堪,聽聞後來也與他又敬又怕的平遠侯恩斷義絕,然而到頭來,平遠侯的喪事還是由他一手操辦。

    薛鸝不知該如何開口,即便不談梁晏與魏玠之間的糾葛,她對梁晏也是有諸多歉疚,本以為從此再難有交集,卻不想今日會為了魏玠前來求他。

    然而魏玠的性命不容她躊躇。「我此番來,是有要事想要求你。」

    薛鸝躬下身,朝他行了一禮。

    「魏玠被趙士端所害,如今性命垂危,平遠侯命人送去的解藥被人暗中毀去。既然信是從平遠侯手中寄了出去,我想此處興許還有救他的法子,還請你不計前嫌,救他一條性命。」

    薛鸝半晌沒有直起腰,也沒有聽到梁晏的應答,好一會兒身前之人才發出一聲譏諷的輕笑。

    薛鸝站直身看向梁晏,他的眼神中是濃濃的憤恨與鄙夷,嘲諷道:「不計前嫌他替魏玠奪藥而以身犯險,害得自己重傷不治,我替他撰寫書信,命人送藥去洛陽已是仁至義盡。你還要我如何,他死前還在念着魏玠,強撐着一口氣等魏玠來見他一面,好喚他一聲父親,竟是到死了都沒能如願。是我替他收的屍,我替他闔上了眼你說這算不算是報應,對於魏玠這等冷血寡情之人,他死了到地下,與他的生身父親重聚,我為何要阻攔,與我有何干係?」

    薛鸝眼眶通紅,直直地望着他。

    梁晏說完後又移開眼,嗓子莫名發堵。

    好一會兒,他才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如今與我淚眼相對,竟是為了另一人。」

    薛鸝繼續道:「是我對不住你,只是此事是有人從中作梗,並非他刻意不願讓平遠侯瞑目,若能救他,也算還了平遠侯的心愿算我求你,救他的性命。」

    梁晏依舊冷漠道:「解藥只此一份,我如何能救,你與其來求我,不如早日替他備好後事,以免他生前風光顯貴,死後卻流落到這籍籍無名的偏遠外鄉。」

    「梁晏!」薛鸝終於聽不下去,雙手緊攥成拳,眼淚也奪眶而出。氣焰只持續了一瞬,她又低下頭,低微地懇求道:「他不能死你們從前不是知己嗎?你救救他啊」

    有很長一段時日,他在心底怨恨薛鸝移情魏玠,換做是任何一人,他都不會如此怒火中燒,唯獨是魏玠。好似魏玠生來便要壓他一頭,佔了他的身份地位,將他的人生攪得一塌糊塗,連他的心愛之人都要對魏玠死心塌地。

    從前的知己情誼,在玉衡居飲酒論事的過往,都被這灼人的毒火燒盡了,如今再想到魏玠此人,他心中只剩下嫉恨與不甘。

    他還是平遠侯府的世子,他是想要與他做父子的,魏氏嫡長子的位置,他可以不要。可偏偏他的父親為救魏玠而死,臨死前心中掛念的也是魏玠,那他又算什麼?

    梁晏語氣冷硬,繼續道:「我說了,我沒有解毒的法子,他的親生父親有,只是那人如今已經死了,魏玠也必死無疑,你便是跪下求我也無濟於事。」

    他話音才落,便聽到一身悶響。薛鸝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半個身子都伏在地上。

    這是她自幼傾慕的男子,是與她真心相愛過的人,如今她卻不得不為了另一個男子而卑卑躬屈膝地求他。

    梁晏也頓住了,他甚至覺得有些發暈,見到薛鸝的肩膀微微發顫,他下意識俯身想要扶她起來,他想說這並非他本意,他不想折辱薛鸝的。

    「鸝娘,你不必」

    他的話尚未說完,薛鸝便啞着嗓子開口道:「宴郎,請你救我夫君,只要你肯救他,我為奴為婢都會報答你的恩情。」

    薛鸝再次喚他宴郎,顯然是意有所指,想請他顧念往日的情分。

    然而梁晏見她如此,心中更是妒火中燒,咬牙道:「我說了,我救不了他。」

    薛鸝好一會兒沒有出聲,終於緩緩跪直身子,戚然道:「既如此,興許是我與他的命數。還望你看在從前些許情分上,待我們死後,將我與他葬在一處。」

    梁晏微眯起眼,問道:「你想殉情?」

    薛鸝苦笑道:「我來此之前,料定你不肯輕易交出解藥,便自作聰明,賭你待我情意深重,同他一般服了毒藥,想逼你出手相救,不想你手上竟當真無藥可救我們性命。是我對不住你,臨死前能與你再見一回,也算全了一件憾事。何況能與他一同赴死,總好過留我們母子孤零零在世間」

    梁晏起初面色狐疑,然而聽到最後一句,瞳孔驟然一縮,忙道:「你有孕了?」

    薛鸝沒有再與他多話,只是勉強站起身後,神情悽惶,滿面淚痕地望了他一眼,而後才略顯不穩地轉身離開。

    梁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心上似乎被人重重捶了幾拳,絲毫不覺得暢快,反倒更覺得心中隱痛難忍。

    猶豫一番後,他終於忍不住抬步追了過去,不等他喚住薛鸝,便見她身形微晃,忽地仰倒,若不是身邊的晉炤扶得及時,腦袋都會磕在石階上。

    梁晏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命人去請醫師,而後推開了晉炤,反將薛鸝打橫抱起,只是走了沒幾步又停下,隨即陰着臉煩躁道:「命人去看一眼魏玠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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