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收下紅包,榮祥忽地拉了拉凌若的袖子小聲道:「姐姐,阿瑪和額娘也來了,盼着能見你一面,你看能不能讓他們兩個通融一下,讓阿瑪額娘入府一道過年?」
當凌若拿這話問毛氏兄弟的時候,他們顯得很為難,凌若心也清楚,他們畢竟不是李衛和墨玉那樣能夠性命相托的人,彼此不過是為了利益而已,怎肯冒險放凌柱夫婦入別院,誰也不能保證此處沒有來自雍王府的眼線。
不過毛氏兄弟也沒有把話說絕,在思索片刻後,毛大心生一計,對凌若道:「奴才雖不敢讓老爺夫人入府,但可以讓主子隔門與他們相見。」
依着毛大的話,凌若站在開了一條門縫的大門後,與假意路過此處的凌柱夫婦隔門相望,富察氏看到門內的凌若眼泛淚光,幾次要衝過去都被凌柱緊緊拉住,讓她冷靜,千萬不要害了女兒,其實他自己亦是激動萬分。
他們就這麼緩緩從別院門口走過,一步三回頭,直至遠到再也看不到別院才抹淚相互攙扶着離去。別院內凌若早已是淚流滿面,低聲泣道:「阿瑪……額娘……都是女兒不孝,讓你們二老一再擔心,女兒對不起你們!」只是這匆匆一面,她就已經發現阿瑪額娘的面容蒼老了許多,必是因為憂心她的事
「主子別太難過了,奴才相信您和老爺夫人一定會有團圓的一日,何況現在二少爺不是正陪着您嗎?」李衛輕聲安慰着凌若,待凌若心情平復些後,扶她至一邊坐下又沏了杯茶笑讓她捧着暖暖手道:「今兒個可是大年初一,哪怕再有不開心的事也得暫時放到一邊,開開心心過好這個年。」
凌若點點頭,在拭去眼角的晶瑩後看向榮祥道:「伊蘭呢,為什麼沒看到她?」她倒沒問榮祿,因為曉得大哥在外地任職,山高路遠,來回極不方便,原本去年任滿可以回京敘職,但朝廷又留他再任一屆,得期滿了才會回來。
「別提了。」一說起這個榮祥嘆了口氣,「那天她哭哭啼啼的回來,說姐姐打她,還害她被雍王府的人趕出來失了面子,說再也不要理姐姐了,阿瑪額娘怎麼勸都沒用,今兒個一早她窩在屋裏說什麼也不肯來。」
對於這個妹妹,凌若始終有些愧疚,便道:「罷了,等她長大一些自然會明白我的苦衷。」頓一頓她忽地皺了娥眉不甚確定地道:「適才我除了看到額娘他們之個,似乎遠處隱隱還有一個人也在看着我,只是隔得太遠瞧不真切,榮祥,你知道是誰嗎?」
榮祥目光一閃,把玩着李衛送的銀鑲琺瑯匕首略有些不自在地道:「哪有什麼人,定是姐姐你看岔了,那就是個不相干的路人。」
「是嗎?」凌若懷疑地看着他,自小到大榮祥只要一撒謊就不敢看自己,分明是有事瞞着自己,那人絕對與自己相識,究竟是誰?除了阿瑪額娘外還有誰會特意來看自己?絕對不會是大哥,否則榮祥還不一早告訴自己,莫非……她心一動,試探道:「可是容遠?」
「你怎麼知道?」榮祥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氣,脫口而出,儘管隨後緊緊捂住了嘴巴,但已為時晚矣。
「他既然來了,為何要避而不見,也不讓我知道?」
榮祥放下捂嘴的手看着她低低道:「其實容遠哥哥每一次都有陪我們過來,只是他不肯讓我告訴你,說怕你心裏難受;何況……這裏不是還有外人嗎?」最後那句話榮祥說得極輕,眼睛瞟過不遠處的毛氏兄弟。
當愛太過深重時,就會化成一種束縛;容遠明白這個道理,更明白他與凌若身份的區別,即便今時今時凌若已被廢為庶人,依然難改其曾為皇家人的身份;不論現在不論將來,都不可能與他有所交集,否則只會害人害已!
當今康熙皇帝英明神武,又有容人之度,可以不追究他與凌若的過往;但胤禛不同,這是一個疑心極重的皇子,如果被人發現自己與凌若的關係,將之拿到胤禛面前作章的話,必會引動他深藏的疑心,化為焚盡一切的滔天怒火!
毛氏兄弟,始終不是真正可以相信的人。
容遠知道凌若一直對自己心懷愧疚,過多的相見只會加深那份內疚,所以他選擇在遠處默默相守。
不求回報,不計得失,只願她一生安好……
凌若默默聽完他的話,自屋取出一個如意穗子遞給榮祥,「替我交給他,希望能保他平安如意。」
「姐姐!」榮祥接過穗子忽地用力抱住凌若,難過地道:「如果你當初是嫁給容遠哥哥就好了,他一定會好好待你,不像那個四阿哥,聽信別人的讒言,廢黜了姐姐不說還發落到這種地方來受苦,我恨死他了!」
凌若撫着他的頭看着天邊的浮光緩聲道:「這是姐姐的命,命註定要走這條路……」
歲月靜默,於無聲無息逝去,世人自出生那一刻便開始在漸逝的歲月老去,最終走向死亡,這在短短几十年是碌碌一生還是有所為,那就不得而知了。
康熙四十七年,是凌若在西郊別院度過的第二個年頭,也是這一年,朝堂上風雲變幻,發生了諸多大事。
正月,重修南嶽廟成,御製碑;
四月,捕獲明崇禎帝後裔朱三太子及其子,斬於市。重修北鎮廟成,御製碑;
六月,駐蹕熱河。《清鑒》成,上親制序;
七月,《平定朔漠方略》成,上制序;
九月,康熙召集廷臣於行宮,宣佈皇太子胤礽罪狀,命拘執之,送京幽禁。還京後,廢胤礽皇太子位,頒示天下;
十月,儲位空虛,眾臣上奏保八阿哥胤禩為皇太子。康熙召議政大臣會議,議皇八子胤禩謀求儲位罪,削其廉郡王爵,與之一道被困禁的還有胤祥與另幾位皇子。
十一月,皇三子胤祉告皇長子胤禔咒魘廢太子,削其直郡王爵,幽之。副都御史勞之辨奏保廢太子,奪職杖之。同月,康熙召廷臣議建儲之事,阿靈阿鄂倫岱王鴻緒及諸大臣以皇八子胤禩為請,康熙不允,並言胤禩為辛者庫賤婢所出,無資格立為儲君。廢太子胤礽被釋,復胤禩廉郡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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