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姐,你姿勢太過僵硬,需記得柔軟一些,方能展現柔和之美。」
院子裏,笙歌低頭示敬,練習立容。快到五月的天,晴朗乾爽,她身上已隱隱有了汗意。經過嬤嬤調整了兩天,她各方面規矩都知道了大概,但要學的還很多,再有半個月左右便要進宮,她不敢有馬虎。
繼續練了半個小時,嬤嬤難得帶着讚賞眼光點點頭,對她道:「天有些熱,小姐可以先休息會。」
笙歌微微垂眸,大概是從未如此站立、行走與坐過,她的姿勢儘量平衡柔和,卻總覺不像,顯得有一絲僵硬。練習了這一會,嬤嬤沒有叫停,她便一直練,是以嬤嬤難得有些讚賞,但結果畢竟仍是令人沮喪的。
遠處碧兒一聽到這話,見笙歌身姿鬆動,連忙跑了過來,委屈地巴巴道:「小姐辛苦了,快來喝些涼茶,碧兒來為你打扇。」
她不知為何這些動作規矩突然就好像被小姐忘懷了一般,竟重新學過。不過小姐在相府也從沒這麼勤奮地練習,那嬤嬤又聽說在宮中教導過許多嬪妃,身份非同一般,看得出嚴厲不苟,手段非常。小姐遭了罪,她不能幫忙分擔,看在眼裏,着實委屈在心裏。
笙歌接過茶杯,感覺背面一股刺骨眼光,心裏一涼,忙用左手大袖擋住杯子,以求雅觀,而後文雅喝下,才慢慢感覺背後那道銳利目光漸漸撤去,心中才緩過來。
知道後面站着嬤嬤,她不動聲色,喝完了茶又按着學到的規矩禮儀緩緩走去,低頭對着嬤嬤慢慢道:「嬤嬤,再來練習一會罷,麻煩您了。」
……
一下午過去,碧兒紅着眼睛,對着長椅上的笙歌捶背揉肩道:「小姐,隨便學些就是了,何苦受那麼多罪,練習那麼多次?這幾日天公不長眼,太陽毒辣,小姐一向沒受過苦,都黑了許多,夫人看了定要心疼……」
笙歌搖搖頭,默不作聲,這妮子話真是越來越多了,正要自動屏蔽她的話昏昏欲睡之時,外面卻來了個丫頭,見笙歌閉眼歇息,便轉頭對碧兒道:「碧兒妹妹,夫人有事請小姐去一趟,勞你說一聲,夫人還等着小姐一起去用餐呢。」
笙歌睜開眼睛,碧兒適時扶她起來。笙歌便對那丫頭道:「有勞你了,回去了對娘說我馬上就來。」
等那丫頭走後,笙歌撐了個懶腰,感覺渾身酸痛無比,心裏嘆息道,這規矩果然**,實在不是人學的。
碧兒眼見着小姐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又被打斷,一時之間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又想發火,卻不知朝誰去發,也不好朝誰去發。只有忍在心裏,憤憤不平地拿起梳子為笙歌整理頭髮。
笙歌透過銅鏡看見她一臉憤懣,忍俊不禁道:「你怎麼了,這麼大火氣,可是嚇到我了。」
碧兒撇着嘴,差點要跺腳了,急急道:「小姐!你別打趣我了,碧兒是心疼你,那個老嬤嬤也真是,成天板着臉,要求又嚴,誰能吃得消呢。」
笙歌皺起眉頭,輕聲教訓道:「沒大沒小!以後不要再說這些了,須知出言謹慎,那嬤嬤是在宮裏待過的人,一輩子見過的風雨多了,豈是我們這些晚輩比得的?」
碧兒低下頭,只得悶悶道:「知道了。」
梳好頭,笙歌便帶着碧兒去了她娘那。進了屋子,見到娘親坐在榻上,孟相也就是她爹就坐在一旁,便規矩行禮道:「見過爹爹,娘親。」
孟相夫人甚是高興,親熱對她道:「過來坐吧,這幾日隨着孟嬤嬤學禮儀辛苦了,我見着大有長進。」
笙歌不說話,只站起身來朝她娘走去,等孟相發話。
許久沒見孟相,第一次見還是來到相府的第二日,那時她尚在病中,他關懷了幾句便離開了,剩下她與兩個哥哥互相交談。她是察覺到孟相真心實意喜愛着她這個女兒的,或許是朝務繁忙,或許是她也沒什麼事去找他,才在這好多天裏沒有見到過他。
儘管感覺到孟相對她的關愛,也大概能猜出孟相併非奸吝庸俗之輩,但這感覺總是怪異,就像從來不知自己有父親,突然冒出了個抽煙喝酒無所不作的惡霸說是自己的父親,儘管他對自己很好,卻依然因為他惡霸的身份而避如蛇蠍,無法親近。
孟相不是惡霸,更不是蛇蠍。但這感覺還是差不多的。她與這個爹爹本來便不熟。
因為在朝堂上雷厲風行許多年,致使他一眼便能識出君子小人。縱使他正氣浩蕩,志向高潔,也真心實意關切笙歌,但仍不能忽視那幾十年來歷經風雨而磨練出的一雙敏銳犀利的眸子。笙歌鎮定自己,克制住一絲的猶疑與害怕,暗自催眠自己以後多與這個古代爹爹親近親近,自然感情到位,也不至於這樣。
她內心隱隱覺得,這次孟相似乎找她有事。
「嗯,不錯。夫人,笙歌這孩子現在確實有禮了許多。」孟相滿意地笑道。這個孟嬤嬤是夫人托他從宮裏找來的,嬤嬤在宮裏聲望很高,年輕的秀女進來了不知多少,都是由她教導,有些秀女現在已是貴妃,都不忘當初這孟嬤嬤訓導有功,紛紛打賞犒勞。只是孟嬤嬤並非貪財之輩,心氣甚高,得來的打賞要麼退了回去,要麼給了宮女。他正是看中了這點,笙歌向她學習規矩是有利的,況且因為這嬤嬤也姓孟,有了本家相憐之意,便請了她出宮幫助教導笙歌。
笙歌正色恭敬道:「嬤嬤怡靜端莊,慧心青眼,實是笙歌學習的目標。」
這樣說正合了孟相的意,他稱心笑道:「不錯,這兩天辛苦你了,你從未吃過這些苦,可還是受住了,說明我孟家人品德還是不錯的,至少不會好逸惡勞,爹爹很欣慰。」
一旁的孟相夫人也隨和笑了,道:「我找你來就是看看你學的如何。娘知道你學的很累,不過再過半月我們全家都會進宮,你現在受嬤嬤的教導,磨練你的性子,以後對你定有好處。」
笙歌點點頭,乖巧應和,晚飯與爹爹和娘親一起吃完,等到丫鬟撤去了飯菜,彼此又閒聊了幾句後。過了一會,笙歌暗覺無趣,正要告退,聽見孟相對她道:「爹爹找你還有事,你隨我去書房一趟。」
她狐疑點頭,而後向娘親告退後跟隨孟相去了書房。碧兒在外守候,笙歌進了屋,燈光略暗,暗自感嘆就在這裏大臣們肯定私下商討過國事,不知是怎樣一番秘密情形,然而這裏打掃的很好,一面擺放着書籍,一面是桌椅,井井有條,絲毫沒有大臣秘密會談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古樸而舒心。
笙歌低着頭,小心感受着前面孟相的心情,不知他有什麼事。
孟相站在窗前凝望月色,已是黑夜,外面星月光暈皎潔。他頓了一會,而後嘆道:「笙歌,你日後,不要再去後山上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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