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逐鹿記 三六回敢教男兒盡汗顏

    不到半日,偌大一座紹興城就被眾心會圍得水泄不通,正如當年襄陽被圍一般,斷絕了城內一切生路。城內士兵必定毫無作戰的經驗,嚇得面無人色。寧雪兒騎着戰馬,與鍾漢並騎立在大軍前列,朝城上喊道:「城上的人聽好了,紹興城已被我們包圍,現在給你們兩條路走,一是餓死城中,二是出來投降!」____

    話音甫落,只見城頭出現一人,頭帶皇冠,身着描龍黃袍,鬚髮皆白,正是擎天教主童中原,只聽他道:「你以為包圍了城池,便能令朕投降了嗎?」寧雪兒道:「不投降也罷,我看你如何把這皇帝當下去!」童中原仰首「哈哈」一笑,道:「我大威立世,受命於天,這話能嚇唬得了朕嗎?」轉首道:「把城門打開!」寧雪兒聽他要打開城門,倒着實吃了一驚。

    但見城門開處,湧出一大批百姓來,看這規模,紹興城內的百姓怕全在這裏了。眾心會眾人這一驚端的非同小可。鍾漢一時慌了神,道:「這要如何是好?」吳浩靈道:「這局面是我一直擔心的,沒想到最終還是無法逃開!」寧雪兒道:「戰爭總歸是殘酷的,如果我們不速戰速決,百姓的命運更無法預料。吳大俠、田幫主,擒賊擒王,你倆去對付童中原。他大開城門,用百姓來威脅我們,我和鍾漢這便攻進城去。」她生性本就好殺,一拍戰馬,麾軍攻城。

    眾心會這時派了兩萬人馬來,這攻勢一經發動,喊聲震天,猶如山崩地裂,響徹雲霄。擎天教人眾不過是些野心勃勃之輩,與眾心會、萬里民教有着根本的區別,一見這陣勢早已嚇得兩腿發軟,鬥志全消。倒是那些百姓,受了天威星君的謊言蠱惑,為了保護他們的神靈,竟是毫不畏懼,面對強大的眾心會軍隊,兀自往前衝殺。寧雪兒大怒,喝聲:「無知愚民,殺了也不可惜!」率軍衝殺過去,如洶湧的洪水,瞬間就把他們淹沒。所幸寧雪兒無意濫殺,徑直殺入城去。

    這時,只見吳浩靈、田精華已在城頭與童中原交上了手。這是他們與童中原第一次交手,只覺對方的功力着實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加上那印天神掌,雙掌過處,勁風如濤,每一式打出,均可開碑裂石。所幸吳、田兩人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加上臨陣經驗豐富,聯手之下,自然佔了上風。吳浩靈見寧雪兒、鍾漢已攻入城內,大喝一聲,道:「童中原,你還要頑抗嗎?」「呼」的一劍刺出,光華如電,正是十五年前護送密函時用來過關斬將的「大拙劍法」。這一劍刺去,氣勢如虹,童中原吃了一驚,霍地身子一轉,巧妙地避將過去。田精華喝聲:「哪裏走?」一式「擒龍於天」,疾拍出去。這丐幫的絕技豈是一般人所能擋得?童中原身形未定,饒是他修為不俗,也吃了一掌,身子倒跌數丈,落在眾心會隊伍中,被生擒下來。

    寧雪兒一番廝殺,已把擎天教教眾殺了大半,金莫鳴、婁威、巨靈等一批人俱皆身亡,見童中原被生擒,一把將其抓過來,運用「風雲化無常」神功把其內力吸了個精光,順手一擲,把童中原擲到對面牆上,只聽「砰」的一聲,撞在牆上,五臟六肺撞得粉碎,七竅流血而亡。瞥眼間,只見俞丈亭正往前跑,喝道:「你還要跑嗎?」她這時吸了童中原的功力,內力大增,雙手在馬背上一按,人如箭般向前躥出,半空中「呼」一掌拍出,這一掌正是「印天神掌」招勢,俞丈亭見狀,怒道:「好呀!原來『印天神掌』秘笈是你偷的!」回身翻手一掌拍出。招勢相同,氣勢卻差了一截。因俞丈亭的功力在童中原之下,所以他雖有野心奪擎天教之位,卻一時還不敢下手。寧雪兒吸了童中原的功力,再加上她原有的,這一掌出去如颶風掃過,把俞丈亭的掌力盡數擋了回去。

    俞丈亭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喝一聲,又自拍出一掌。這一掌用了十成功力,氣勢大盛於前。寧雪兒冷笑道:「你這是找死!」縴手一揚,只輕描淡寫地一揮,無聲無息。俞丈亭見狀,正覺奇怪,忽覺自已拍出去的掌力竟如湧入了無底洞,十成掌力呼嘯而去,卻在寧雪兒身前奇蹟般地消失了!正自吃驚,寧雪兒右手一扣,扣住了他的手腕,俞丈亭只覺體內的內力如決堤的河水一般,向外涌去。不禁面色大變,使勁一掙扎,掙脫開來,拼盡全身力量,向前逃去。

    寧雪兒沒想到他還能掙脫,不禁怔了一怔,要追卻已不及,大嘆可惜。當下回身出來,看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百姓,冷冷一笑,道:「你們現在相信他們非神了吧?在這世上,人最高尚、最偉大、最卑鄙,也最齷齪,沒有任何東西能超越人的智慧。善惡不過在人的一念之間,輪迴報應不過是聰明的人編造出來的謊言。任何事都是人在主宰,而不是什麼佛祖。惡人的死亡,是因為他逃不開人間的公理,善人被冤枉,是因為世道的不公。那些不公和公平都是人為而非天命。你們信佛信得如此痴迷,不外乎是要平安,要發財,或要做官,但這些是要靠雙手去創造的,哪能去奢望那些虛無的神靈幫忙?這天下哪個靠神靈幫助升官發財了?擎天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現在這些所謂的神仙都死了,他們連自已的命都保不住,有何能力去幫你們?只要你們不擾亂安寧,眾心會鼓勵你們去做想做的事,決不干涉。都回去吧。」寧雪兒恩威並施,百姓對她又懼又敬,都回城去了。

    當日,把鍾尚明迎入城來,歡慶了一日。此間,田精華將在慶元城外遇到的那白衣斷臂女子說了,吳浩靈聞言,又驚又喜,找了十五年的人終於有了音訊,雖然沒見着她的面,但能聽到關於她的消息,也是好的。

    是晚,寧雪兒將鍾漢拉出府來,道:「鍾漢,我有件事要與你說。「鍾漢見她神情肅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暗吃一驚,道:「什麼事?姐姐只管說就是了。」寧雪兒忽囅然一笑,道:「你不是希望我恢復女兒身嗎?我想摘了這些假髮假須。」鍾漢笑道:「我早就想姐姐公開身份了,這是好事呀,幹什麼如此嚴肅?」寧雪兒幽幽一嘆,道:「我瞞了大伙兒這麼久,我怕大家生我的氣。再者我女扮男裝,為的是要與你交往,這突然一公開身份,也容易招令尊猜忌。」鍾漢道:「姐姐為眾心會立下了汗馬功勞,家父再怎麼總也不會翻臉的。」寧雪兒道:「鍾漢,你現在可是眾心會的會主了,可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鍾漢臉上一熱,道:「自然想過的。我早就想好了,只要姐姐一公開身份,我就和家父去說,我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分開了,請他成全。」寧雪兒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現在就去找會主。」


    鍾尚明正半躺在床上,與朱欣瓊閒話,見寧、鍾兩人進來,道:「丁前輩,可有事?」寧雪兒訕笑一聲,道:「會主,我有一事要說,只求你先恕了我的罪。」鍾尚明道:「你為眾心會立下了汗馬功勞,何罪之有?」寧雪兒道:「此事與功勞無關,我一時好玩,做了件錯事。」鍾尚明一怔,道:「什麼事如此嚴重?」寧雪兒道:「其實只要會主想開了,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鍾尚明笑道:「我有什麼事想不開的,也罷,我先恕你的罪,說來便是。」

    寧雪兒告了聲謝,道:「會主,其實我不叫丁雨,叫寧雪兒,這身裝扮也是假的。」說話間,摘去假髮假須,露出張略帶稚氣的臉來,鍾尚明、朱欣瓊狀,不禁大吃了一驚,若非親眼見她摘下那些假髮假須,說什麼也不敢相信,這臉上還帶着孩子氣的小姑娘竟是馳騁沙場,處驚不變,在敵軍前面談笑自若的那人!

    朱欣瓊怔了會兒,道:「那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到眾心會來?」寧雪兒道:「這一來是想更方便地為眾心會出力;二來、、、、、、」瞄了鍾漢一眼,道:「二來是要與鍾漢在一起的。」朱欣瓊聞言,不禁「撲哧」笑出聲來,道:「你雖然縱橫戰場,面不改色,終歸是年紀尚小,做事帶着孩子氣,你要與漢兒來往,正大光明來往就是了,何須裝扮成那小老頭的樣子?」鍾漢道:「娘有所不知,姐姐如此做是有深意的。」朱欣瓊道:「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鍾漢道:「當日合併大會上群雄雲集,姐姐料到了人多必然意見不和,為了順利地完成義軍的合併大業,姐姐便想由她出面,技壓群雄,讓爹來當這會主,以免因奪那會主之位,而傷了義軍間的和氣,如此一來,縱然和並,也不一定團結。但她又想到如果以真實身份出現,人家恐會欺她年紀小,不聽她所言,於是就扮成一個老者,與漢兒一起來了。」朱欣瓊道:「小小年紀,能想到這麼多,也真是難為你了。那合併大會上若非有你,只怕義軍間真會結怨。」鍾尚明道:「如此說來,你着實是眾心會的大功臣,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會怪罪?」

    寧雪兒道:「我不要會主的感激,只是有件事還請會主成全。」鍾尚明道:「何事?」寧雪兒轉首朝鐘漢道:「鍾漢,快說。」鍾漢愣了一愣,本來心裏想得好好的,但當真要開口,卻覺難以啟齒,支支吾吾地道:「爹,娘,孩兒與姐姐說好了,孩兒這、、、、、、要跟姐姐永遠在一起。」鍾尚明聞言,怔了一怔,心想:這寧雪兒雖樣樣都好,卻是太狠辣了些,漢兒為人厚道,極為不配。」因當面不便回絕,道:「此乃人生大事,須從長計議。」寧雪兒七竅玲瓏,哪會聽不出鍾尚明的言外之意?立時把一張臉沉了下來,道:「我無父無母,鍾家卻是受萬人崇敬的,原也高攀不上,此事算是我自作多情,會主當我從沒說過便是。」回身跑將出去。鍾漢大急,朝朱欣瓊道:「娘,姐姐有什麼不好的?孩兒已決定非姐姐不娶!」朱欣瓊聞言,知道他們已私定了終身,要想改變,決非易事,況且那寧雪兒機智過人,行事幹練,雖與鍾漢的性格截然不同,說不定可優劣互補。當下道:「你姐姐這會兒怕是生氣了,你快些追出去便是,你爹這裏有我呢。」鍾漢聞言大喜,轉身就往外跑。

    鍾尚明道:「你怎麼就答應了,他們性格不同,完全是兩種人,將來不是害了他?」朱欣瓊當下對他說了自已的一番想,鍾尚明聞言,一想也是,遂也不再堅持。

    寧雪兒跑出紹興府後,心想:若鍾漢那混蛋不追出來,我也沒好意思再回去了。但今後該怎麼辦才好?」正自煩惱,只聽後面有人喊她的名字,聽是鍾漢的聲音,心下暗喜,道:「你終於還是來了,算你還有情有義。不過我既然跑出來了,哪有這麼容易就跟他回去的?少不得也得為難為難於他。」當下也不回頭,兀自往前跑。鍾漢大急,展開輕功追將上來,攔在前頭,可憐兮兮地道:「姐姐,剛才是家父的不是,你看在我的份上,就別再生氣了。」寧雪兒見他那樣子,暗覺好笑,冷哼道:「你不是很怕你爹嗎,跑出來就不怕他打斷了你的腿?」鍾漢道:「姐姐放心,我娘已答應了我們的事了。」寧雪兒問道:「如此說來,你跑出來是經過你娘同意的?」鍾漢不會哄女孩子開心,照實道:「正是。」

    寧雪兒聞言,真正動了怒,道:「你既如此順從你父母,就回去陪他們便了,跑出來找我作什麼?讓開,讓我走!」鍾漢不知怎麼又惹她生氣了,忙不迭攔住她道:「姐姐莫要這般,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這人是不太會說話,可能又衝撞了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就莫與我計較了。」寧雪兒聽他說得誠懇,不覺心下一軟,道:「那好,我不走了。」鍾漢大喜,道:「如此就請姐姐隨我回去吧。」寧雪兒道:「我說過不走了,怎麼跟你回去。」鍾漢急道:「難不成姐姐要站在這裏不動?」寧雪兒道:「不錯。」鍾漢道:「姐姐不走了,那我也不走了,在此陪姐姐就是。」寧雪兒用手戳了鍾漢一下,氣道:「你這笨貨,我不走了,你就不會背我回去?」鍾漢笑道:「姐姐何不早說?」撩了撩手,蹲下身子去背。寧雪兒道:「你雖笨,其實我比你更笨,世間男兒何其之多,卻偏偏喜歡了你這笨貨!」鍾漢笑道:「這是姐姐前世欠我的,所以今生你逃也逃不掉了。」背起寧雪兒便往家裏跑。寧雪兒聽他這句話,心裏甜絲絲的。

    過了七日,鍾漢與寧雪兒終於如願以償,在這日完了婚。婚禮是按照江南的習俗而辦的,因江南有鬧洞房的風俗,喝完喜酒後,一幫愛鬧的年輕人便到新房去了。鬧洞房時,不管別人出怎樣的難題,新郎新娘都不准翻臉,須滿足人家提出的要求,故很是有趣。謝文采也是很愛趕熱鬧的,可惜洞房內不須女眷進去。謝文采很是不甘心,暗道:不進去就不進去,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吵他們的房。」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謝文采果然來到他們的新房,只見房內花燭高照,到處都披着紅,一派喜氣。正要撞進門去,嚇他們一嚇,忽然「吱呀」一聲,房門竟開了。謝文采忙不迭躲到暗處,只見寧雪兒半掩着門,朝外看了看,又把門掩上。

    江南遊行吵房,謝文采暗笑道:這寧雪兒真渾身是心眼兒,她料到了今日有人來吵房,想來已有所準備了。哼哼!寧雪兒,饒是你絕頂聰明,也想不到我已躲在你的房外了吧?」當下躡手躡腳地來到窗下,用一隻眼從窗縫中窺去,只見寧雪兒正在泡茶,只聽躺在床上的鐘漢迷迷糊糊地道:「姐姐,你這麼早起來作什麼?」寧雪兒笑道:「我在給公公婆婆準備早茶哩,新婚第二天這杯早茶是不能怠慢的。」鍾漢道:「難得你這般有心,我來幫你的忙。」寧雪兒見鍾漢要起床,走過去按住他道:「快躺下吧,這種事是做妻子的本份,何須你來操心?」鍾漢依言躺下。

    謝文采見狀,心道:他們這般的恩愛,端的叫人羨慕!人生在世,能與相愛的人共度一生,夫復何求?」想到此處,不知為何,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

    正值此時,忽見寧雪兒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紙包來,朝那兩杯茶中倒了些白色的粉末。謝文采見狀,渾身大震,暗道:她這是在作什麼?莫非會主的怪病與她有關不成?但她為何要害會主?先不去想那麼多了,抓住她的把柄再作計較。」心念一落,便撞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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