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輪國有無數佛寺。墨子閣 www.mozige.com
其中最着名的便是煙雨七十二台寺。
朝陽城的白塔寺則在七十二寺中擁有母庸置疑的地位,平日裏白塔寺總是擠滿了不遠千里而來的虔誠信徒。
不過今日白塔寺的香客卻近乎沒有,因為皇家侍衛已將整個白塔寺包圍,月輪國最受寵愛的陸晨迦公主正在白塔寺中燒香禮佛。
佛家雖時常自稱眾生平等,但皇親國戚的確高人一等,更何況是備受寵愛公主殿下。
不過最近陸晨迦公主最近來白塔寺未免來的太頻繁了,甚至有人懷疑她是想要出家,遁出紅塵。畢竟她的未婚夫和最疼她的曲妮瑪娣姑姑,都死於那人之手,偏偏以那人孤身入桃山的強大實力,月輪國絕對沒有報仇的可能。
一炷香後,一眾皇家侍衛簇擁着一條弱柳扶風的身影出現,然後步入華貴的馬車之中。
馬車是以最上等的紫檀木製成的,繪着天女彩凋,精緻的簾幕低垂,擋住了車廂中的場景,卻有一股澹雅芬芳的氣息傳出。
若有人掀開簾幕,便能看到傳聞中以愛花和美麗而聞名的花痴了。
這位花痴少女瞧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容顏精美,姿容絕色,如同雲霞一般高貴。
一身白淨的長袍穿在她身上,分明沒有任何點綴,卻顯得雍容華貴,優雅大氣。秀髮簡單的綰了個髮髻,披散在香肩,予人無限美好的感覺。只是臉色顯得過於蒼白,漆黑髮亮的眼眸中,總是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暗然悲傷。
「隆慶……曲妮姑姑……」
花痴少女陸晨迦喃喃低語一聲,娥眉微顰,充滿了暗然憂傷。
正如外界傳言那般,兩個最親近的親人去世,給了這個少女難以想像的打擊。在哭求皇帝報仇無果後,已然有了遁入空門的想法。就連平日子裏細心呵護的鮮花,也無心打理,任由枯萎凋零,正如她自己的性命一般。
一聲輕嘆,少女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微微掀開窗簾,無神的看向都城景物風情,心中宛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少女正要將窗簾放下,卻突然嬌軀一顫,美眸圓瞪,她竟然瞧見了一個令她日思夜想,咬牙切齒的身影。
「停下,快停下。」嬌喝聲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尖銳刺耳。車夫雖不知緣故,卻還是將馬車停下來。
馬車還未完全停下,素白的身影就已輕盈的躍下馬車,嬌柔輕靈至極。
這位花痴在天下三痴中境界最低,對修行最不上心,但好歹也躍入了洞玄境修行者,放在外界多多少少算是一個高手。
「他在哪?」
「怎麼不見了!?」
陸晨迦公主左顧右盼,嬌靨上顯出焦急之色。
難道是看錯了?
不,不可能。她恨不得將那人挫骨揚灰,自然是將對方的樣貌銘記。而且以那人的風姿,天下僅此一份,絕不可能看錯。
「殿下!」
「公主殿下發生了什麼事?」
一群皇家侍衛連忙圍了過來,不明白公主殿下怎麼突然跳下馬車。
「都找這人,你們統統去給我找這人,他就在這條街上。」陸晨迦從馬車上拿出一張畫卷,畫卷打開,正是玉連城的畫像。
「是。」
皇家侍衛聽令開始尋找起來。
然而,他們也和陸晨迦一般,將整條大街搜查一遍,也根本沒有找到玉連城。
「不可能!他一定在這裏,我不會看錯的。」
陸晨迦貝齒微咬紅唇,纖細的手掌握成拳頭,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有些發白,指甲深陷入肉里。
「公主殿下,我可以再看下畫像嗎?」
一把清朗的聲音響起,陸晨迦還未來得及回話,手中的畫像就被奪走。
「放肆,你……」
陸晨迦面若寒霜,正好呵斥那無禮之人,然而等轉過頭時,卻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就連聲音都在輕輕顫抖:「果然是、是你。」
「嘖嘖,畫的倒是有幾分形似。」
玉連城張開畫卷,看着自己的畫像,搖了搖頭:「可惜畫不出那種瀟灑神韻,畫這幅像的傢伙,該拖出去狠狠的打屁股。」
「你這惡賊,受死!」
陸晨迦一聲冰冷嬌喝,一隻纖白玉掌如清風般拂動,卻帶動滾滾天地元氣,破空一擊,向玉連城席捲而去。
「別鬧。」玉連城正在欣賞自己的畫像,隨手如趕蒼蠅般一揮手,立時讓天地元氣向四面潰散而去。
「殺!不惜一切的殺了他!」陸晨迦如花般姣好的面容,閃過一絲怨毒之色,命令周圍的皇家侍衛向玉連城殺去。
皇家侍衛尚不清楚玉連城的身份,聽到公主殿下的命令,刀劍出鞘,面泛殺機,盡數向玉連城殺來。
「佛國之中,怎能隨意動用刀兵,嚇壞了小朋友多不好,就算嚇不了小朋友,嚇壞了花花草草怎麼辦?」
玉連城微微一笑,如佛祖拈花。
於是皇家侍衛紛紛收刀收劍,然後如泥塑凋像般一動不動。
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心頭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你使得是什麼妖法?」陸晨迦公主嬌軀發顫。
「這話可不興說,我這是武學至高奧妙,你一個小屁孩不懂我也不怪你。」
「不管你是什麼妖法,去死吧,我要為隆慶、曲妮瑪娣姑姑報仇。」陸晨迦尖叫着,縱然知玉連城修為相差十萬八千里,但受仇恨驅使,拔下頭上金簪,以念力催動,向玉連城刺了過去。
「都說了別鬧。」
玉連城隨手抓住金簪。
下一刻,他出現在陸晨迦面前,隨手一巴掌抽在對方臉上,發出「啪」的一聲清脆聲:「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這一巴掌直接將這女人抽飛出去,跌在地上,一身白淨長袍沾染塵埃,左邊臉頰出現一道清晰的掌印,徹底腫了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她呆呆的看着玉連城,神情中還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陸晨迦身份高貴,一國公主。再加上這傾國傾城的容貌,從小備受寵溺,她父親都沒有這麼打過她。
「哎,我這人就是憐香惜玉。」
玉連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輕嘆一聲。
然而四周月輪國百姓卻是無不膽寒。
這一巴掌,哪裏算是憐香惜玉了。
但對玉連城來說,的確是手下留情了,否則這位陸晨迦公主現在已經香消玉殞了。
看了看猶自發怔的陸晨迦,玉連城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我會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才剛走出兩步,陸晨迦那充滿怨毒的聲音就從身後響起,帶着某種歇斯底里的意味,竟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意味:「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讓你也嘗到我的滋味……」
玉連城忽然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然後一步步走到陸晨迦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位公主。
不得不說,這位花痴的確很美,即使現在跌在地上,一邊臉頰徹底被打腫,卻也的確有種出塵之美,空谷幽蘭,只是卻已染上了妖異的怨毒。
「咯咯,你殺了我吧!要想我不報復你,你就殺了我。」
陸晨迦一雙燦若星辰的雙眸,直視玉連城,絕美的面容上忽的浮現出稍顯癲狂的笑意:「你若不殺我,我發誓,一定會殺你,用盡一切去報復你。」
「你殺不了我。」玉連城看着陸晨迦,很認真的說道:「別說你殺不了我,就算你再修煉一百年,也殺不了我,就算你傾月輪國一國之力,也殺不了我。而你只能在怨毒和仇恨中度過一輩子,就算你出家為尼,但你還是放不下仇恨,仇恨會好似一般,每日每夜的啃食着你的心,讓你從半夜中驚醒過來。」
他的話很平靜。
他所說的話也都是事實。
正因為這些話都是事實,所以這些話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扎進陸晨迦的心,將她一顆放心割裂。
忽然,玉連城蹲下身子,用手捏住陸晨迦的臉頰,使得她的嘴都了起來,看起來怨毒之色倒是少了些,顯得有些可愛。
「但我今天大發慈悲,我可以告訴你怎麼殺我。」
「一個女人要殺一個男人,首先要千方百計的接近那個男人,因為只有在那個男人身邊,才又機會殺了那個那人,才有機會報仇。接着要不惜一切的讓那男人放鬆警惕,或用肉體,或用感情,或雙管齊下,再等男人真正沒有警惕時,女人就能輕易殺了那男人。」
陸晨迦搖頭,擺脫了玉連城的控制。
她是個聰明人,她曾經也想過這種報仇的方法,咬着牙,顫聲道:「你、你若知道我要殺你,我還是沒有機會。」
「若你的仇人是夫子,是觀主,是講經首座,那你這仇的確報不了,因為他們已經超脫了自己的本性,勘破了色相皮囊。」
玉連城悠悠道:「但我沒有,我還會為一個女人心動,為她的感情而心動,為她美麗的肉體而心動。而一個男人男人只要心動,女人就能趁機而入。」
「你,你簡直就是冥王……」陸晨迦顫抖着。
「要想報仇,這就是你唯一的手段。」
玉連城的手指在陸晨迦那斷無半分瑕疵的臉頰上滑過,令後者竟是一陣顫慄。
「想要復仇,總得付出寫什麼代價不是麼?若你下定決心,就不妨隨我一起離去,因為我不會在月輪國久居,而你只有跟在我身邊,才能施展你的『美人計』,才能復仇。」
說罷,又拍了拍陸晨迦的臉頰,轉身離去:「來吧,讓我看看,你報仇的決心有多強烈,又或者,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陸晨迦貝齒微咬嘴唇,嬌軀在顫抖着,腦袋混亂一片。
就在玉連城越走越遠,漸漸要消失在視野中時,她終於站起身子,跟了過去。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花痴陸晨迦。
只有一個想要報復男人的女人。
……
現已是春末夏初。
氣溫逐漸升高。
天空中沒有雲彩,只有一輪太陽高懸。
這裏是廣袤無垠的荒漠,顯得更是燥熱。
荒原中有一男一女前後而行。
男子一身黑衣,在這烈日荒漠中不見絲毫疲憊,反像是郊外踏青而來。
身後的女子一身白衣,卻是染上了黃沙,嘴唇似因缺水而顯得有些乾裂,但毫無疑問,這的確是個絕世美人。
「你有去過懸空寺麼?」前面黑衣男子忽然問道。
白衣少女沒有說話,嘴唇緊抿。
「你既然想勾引我,最好還是多和我說話,我和你熟悉了,才會對你放下戒心,否則你的一切努力都只有白費,你現在受的一切苦根本毫無意義。」黑衣男子語氣平澹至極。
白袍少女猶豫片刻,終於道:「不可知之地,我怎能去過?」
「那恭喜你,托我的福,今日看你就可以見到懸空寺了。」黑衣男子道。
「你殺了……曲妮姑姑,去懸空寺就是找死。」白袍少女冷聲道。
「喲,都會關心我了,再接再厲。」黑衣男子調笑道。
白袍少女冷哼一聲。
「找死的不是我,是那群和尚。」
黑衣男子呵呵一笑,又問道:「你覺得懸空寺是什麼地方?」
白袍少女猶豫片刻,道:「懸空寺是佛門不可知之地,自然是極樂世界。」
「極樂世界?對於那些和尚來說,的確是極樂世界吧,但對於懸空寺之下的人……呵呵呵……」
聽到黑衣男子語氣中的諷刺之意,白袍少女眉頭一皺,雖有疑惑,卻也並未詢問。
不多時,兩人走過一處沙丘,看到了一棵樹。
這棵樹樹皮微灰,葉若蒲團,竟能觸動感知,
「莫非是傳聞中的菩提樹?」
白袍少女精通佛門經典,從樹上感悟到了一絲殘留的佛性,再加上這奇特的形狀,便只怕就算傳聞中輔助佛祖成佛的菩提樹了。
菩提樹已經看到了。
那懸空寺還會遠嗎?
兩人又行了一段路,白袍少女驟然停了下來,嬌軀僵硬,看着眼前的景象,幾乎震驚的無法呼吸。
玉連城看着不遠處的景象,張開雙手,微笑道:「歡迎來到佛門的極樂世界,也是十萬農奴的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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