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中書看了眼前面巋然不動的張廷渝背影,然後側出身子,主動作揖,聲音低沉悲涼的說着,「臣有事請奏。」
「陸愛卿請講。」天子淡淡說着。
陸中書恭敬作揖問道,「臣聽聞陛下重新調查沁園一案了。」
李洵道,「是有此事。」
陸中書深深作揖,「臣雖教子無方,但犬子性子不算頑劣,秉性純善,如今無故遭此大難。
白髮人送黑髮人,臣痛不能當。之前中元節臨近,臣不敢多語。如今節日已過,臣斗膽請陛下查處真兇,還犬子一個公道。」
陸中書說完,下面文官集團又站出一些人,齊聲作揖,「臣等懇求陛查處真兇。」
這些人都是沁園案死者的長輩,陸中書帶頭,這些可憐的倒霉蛋自要跟上。
「老臣也懇請陛下查處真兇。」另一邊獨樹一幟的張斯同也站了出來,聲音清朗,「老臣弟子黃堅亦在沁園死於非命。
此子性子醇厚,文章錦繡,胸中有韜略,本該為大齊助力,如今卻橫遭不測。是國子監之惜,亦是大齊之惜。」
國子監倒也不是人人上朝,一般都是張斯同這種級別的輪着上朝,代表國子監的立場。
今天剛好輪到他。
沁園案一事他自然了解,此事無論牽涉到什麼。黃堅之死已是事實,所以他於情於理都要站出來說這些話。
李洵頓了一下,看了眼埋首的陸中書,又看了眼張斯同,最後看着他們頷首道,「此事,朕會全力追查,眾位愛卿放心。」
「陛下,臣還有一事。」陸中書繼續作揖說道。
「講。」
陸中書恭敬作揖道,「之前欽天監和大理寺已經鎖定了兇犯,是南疆血巫所為。而這位血巫的足跡又曾在崔中丞的府上出現過,不知此事作何解。」
咬人的分寸陸中書拿捏的很好,只咬崔遠,秦王那是半口不提。都是混政壇的,心裏都有杆子秤。
以自己的地位在朝堂上質疑秦王,不論真相如何,都是極為愚蠢的事情的。
只要咬住和自己差不多地位的崔遠就成,就等於把難題給了他,因為他要是想狡辯,那就必須說秦王府下也有這種事。
由他嘴裏說出來,那就不關自己的事,最得罪秦王的就是他崔遠所在的集團。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是個官員都能看的出來,但又不得不接。
因為陸中書是絕對站在理字這邊的,不然,你家也死個嫡子看看?
「陛下,臣有話說。」不等李洵開口,崔遠亦是站出來作揖道。
李洵點了下頭,並未說什麼。
崔遠繼續道,「按欽天監的結論,那血巫的痕跡確實出現在我的府上,查出來之後的第一時間我就把院子封了。
欽天監和大理寺也來了好些撥人調查,並未查出什麼有用的頭緒。昨天大理寺的公孫部長和余司長兩人又來了一趟,一樣無果。
血巫一事,臣確實不知,更不認識什麼南疆血巫。興許是這血巫受人指使跑到我府上留下痕跡,又興許是血巫慌不擇路的躲到我的府上。」
陸中書冷然道,「那按照崔中丞的意思,這血巫為何要誣陷你?內城那麼大,又為何偏偏跑到你的府上?
這種說辭哄騙孩童倒也還成,在這殿上,崔中丞還做此說,未免也太不尊重事實了吧?」
崔遠一點不惱,轉頭看着陸中書,作揖道,「陸學士喪子之痛,本官能理解,也深表同情。
但是我與陸學士你們無冤無仇,又如何會勾結什麼南疆巫師進行這天人共怒的事情呢。本官也從未去過什麼南疆,又如何會結識南疆的巫師?」
崔遠也根本沒講秦王名下府邸的事情,和陸中書一樣,仿佛也忘了這件事。
「崔大人這倒像是在詭辯。」陸中書冷哼道,「人在你府上出現,你卻說自己半點瓜葛沒有,又拿不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說辭,叫我如何相信?」
「這麼說,陸學士有證據表明這血巫之事和我有關?」崔遠反問一句。
一邊眸子半闔,口觀鼻,鼻觀心的秦王睜開眼睛,挪出步子,朝李洵拱手作揖,「臣弟有話說。」
「嗯。」李洵依舊端坐在那,點着頭。
李琰主動提及自己的事情,淡淡道,「這血巫也曾在臣弟名下的一處宅邸留下痕跡,此事臣弟之前同陛下說過,完全不知情。
臣弟倒是認可崔中丞的說辭,這賊人或許是有意為之的誣陷。
當然,是非曲直,只待之後大理寺的查證,相信大理寺會查出真相。」
對於這些人的爭辯,李洵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看向褚崢,問道,「褚公以為此事如何?」
褚崢抱拳道,「此事大理寺當傾盡全力查出真相,給秦王,給陸學士,給崔中丞,給所有官員一個交待,不辜負陛下的期許。」
「陸愛卿,此事褚公既然保證,你大可放心,不會讓令公子死的不明不白的。」李洵淡淡收尾一句。
「多謝陛下,臣等感激不盡。」陸中書和其他官員紛紛退了回去。
「今天就散了吧。張相,魏公,和秦王來御書房一趟。」李洵站了起來,口語化的說了一句,便當先退到後殿去了。
滿朝文武便井然有序的退出這議事大殿,張廷渝三人則是聯袂往右側的御書房走去。
三人並肩而行,步子倒也不急,徐徐的走在這青磚碧瓦之間。
「陛下何事喚我們。」魏欽黎捋着長髯,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張廷渝搖着頭,「去了就知道了。」
魏欽黎繼續道,「之前不是說了嘛,這沁園一事,多半是有心人為之,張相為何還讓陸學士又參了一次?」
「你個老匹夫又亂扣帽子?」張廷渝冷哼一聲。
「這次我得站魏公這邊了。」李琰呵呵笑着,「張相你不地道。」
「羞與為伍。」張廷渝甩了下衣袖,加快腳步。
魏欽黎和秦王對視一眼,只是搖頭笑着。
此三人,算是代表着大齊朝堂上的三個完全不同的利益集團。
其實嚴格來講,魏欽黎和張廷渝兩人算是莫逆之交。兩人從年輕的時候便相互結識,是同一屆的考生。
後來,隨着政治道路的不同,逐漸走向各自不同的道路。
尤其是本質理念的對立。
那就是在針對大齊總體戰略上的國策問題。
張廷渝認為,此時的大齊已經病入膏肓,重症還需重藥醫治,要想祛除這多年的沉疴,必須要下猛藥,要革新。
只有圖變,才能求存,否則這大齊遲早在這溫水裏被烹熟。
而魏欽黎則是恰恰相反,正因為大齊已然處於風雨飄搖之際,更應該以穩重為本,不可輕易冒進。
因為冒進大概率只會加速滅亡。只有固本才能徐徐圖存。
兩人都有各自的角度,漸漸的就形成各自的文官集團。之後更是演變成不單單是這個點上出了分歧。
很多政策,決議等雙方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秉承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人都有利益趨同性,到了張廷渝和魏欽黎這種級別的時候,他們往往就成為這種趨同性的核心點。
很多時候身不由己,都是被集體利益裹挾着前行。
因為彼此都是巨各自輪的掌舵者。
至於這位看起來面向和善的秦王便相對來說較少在這方面上表明自己的立場,他要做的就是平衡皇族和朝堂之間的微妙平衡。
很快,三人就來到了御書房。
李洵正坐在桌子後喝着燕窩,燕窩是韋貴妃親自端來的,她現在正候在身側。
「見過韋貴妃。」張廷渝三人拱手作揖。
韋貴妃輕輕頷首,端着盤子,非常有眼力見的先行離去。
李洵將最後一口燕窩喝掉,用絹布抹了下嘴,這才對三人說道,「坐。」
張廷渝三人在前面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李洵隨手拿起桌邊的一道密折遞給三人,淡淡道,「看看,昨夜剛到的。」
張廷渝三人雖然不明所以,但是都沒問,將密折在手裏相互傳閱。
很快三人就看完了密折,臉色均都很是嚴肅。
密折的內容很簡單,南陽王在并州北部邊境以練兵名義集結大軍三十萬。并州以北是金州,是大齊南境的樞紐之地。
是大齊南境十數個州互通往來的必經之地。
南陽王在此集結三十萬大軍,絕非什麼練兵之類的荒唐舉動。
李琰沉吟一聲,說道,「南陽王兩月前以迅雷之姿。兵分兩路,星夜奪取幽,並兩州之地,從此左右再無掣肘。但此一役,南陽王自己也元氣大傷。
不修養生息數年,如何能消化這般重大的戰果?此時就想挑起事端,他就不怕胃口太大把牙齒崩壞?」
「這就說明我們之前的猜測沒錯。」魏欽黎出聲說道,「南陽軍雖是南境最驍勇的軍士,但又如何能以如此迅猛的速度攻下兩州之地。
單憑南陽軍根本無法兵分兩路,背後必有人相助。我們之前懷疑是南疆相助,現在看來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也只有南疆出大軍相助,南陽軍才能迅速攻下兩州之地,而且現在就有餘力覬覦金州。」
「據當時幽,並兩州的戰報,並未見南疆兵士身影。」張廷渝補充了一句。
魏欽黎道,「戰場本就瞬息萬變,南陽之地全在南陽王的掌控之下,掩蓋南疆軍入境一事不算難事。」
張廷渝反問一句,「南疆和大齊是世仇,南陽王傾州之力同時攻打幽,並兩州。南疆不在背後搞事就已然不易,你覺得還會出兵相助?」
「或許他們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勾結。」魏欽黎又問道,「若非如此,如何解釋此次南陽軍三十萬兵馬的調動?」
「陛下,這三十萬都是南陽軍嘛?」張廷渝轉頭看向李洵問了一句。
「密折上是如此說的。」李洵冷然的說着,「南境州郡多各自為政,朕的眼睛耳朵就像是被拿布罩住一般。」
張廷渝三人趕緊欠身作揖,「陛下息怒。」
「朕不生氣,說說吧,你們怎麼看這件事。」李洵擺手道。
張廷渝抱拳主動道,「之前南陽王畢竟只轄有南陽州一地,現在身邊最大的掣肘,幽,並兩州皆以入他手。此刻他若對金州起心思,身後無患,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但是金州牧陳拓此人胸有韜略,金州又是天府之地,物產豐饒,民生旺盛。這些年陳拓傭兵自重,麾下大軍近七十萬,雖無南陽軍之勇,但亦不是酒囊之輩。
這南陽王若想啃下金州,陳拓怕是不會讓其輕易為之。而且,金州周邊州郡亦不會見死不救,任由南陽王大軍壓境。
畢竟金州地理特殊,若南陽軍奪下金州,南陽便一人獨佔四州,有物華天寶的金州做後援,不愁物資。
屆時南陽王坐鎮金州,在這樞紐之地,他四下皆可去得,再無任何掣肘。到時候周邊州郡人人危矣。
這種情況,想必陳拓他們都能看明白,所以斷不會輕易讓南陽軍攻金州。而南陽王想必也能明白其中道理,這次大概是試探性的舉動。
因為若是南陽王真相出兵,以他的戰事風格,不可能這麼大張旗鼓的給人反應時間,而會是想幽州和并州那樣,出其不意。
顧,老臣認為這次南陽軍集結三十萬大軍在并州北部並非是要奪取金州,而是想看看兩方人的態度。」
「哪兩方人?」李洵淡淡的問了一句。
張廷渝想了想,回答道,「一是陳拓及周邊州郡的反應,看看他們對南陽軍壓境作何反應。二嘛,就是陛下您這邊。」
李洵頷首,面帶溫醇笑意,「張相的看法倒是和馬將軍的看法一致。」
「陛下已經問過馬大將軍了嘛?」秦王問了一句。
李洵道,「嗯,之前先找的馬將軍。」繼而他看着魏欽黎,笑問道,「魏公以為此事如何?」
魏欽黎捋着自己的長髯,搖頭道,「軍政大事,老臣不甚了解。既然張相和馬將軍的看法一致,那老臣就不用多言。敢問陛下,馬將軍作何解?」
李洵點頭,繼續道,「讓我給陳拓和周邊金州周邊其它三個州的州牧下旨,調動境內大軍集結並,金兩州的邊境。
南陽王鎮守南疆邊境有功,至關重要,南陽軍想練兵,這些因為南陽軍的守護而免於直視南疆的州牧理應盡力幫忙。調動大軍協助南陽軍的訓練。」
「這個辦法倒是極好。」魏欽黎點頭讚許道,「他們這些州牧有陛下的旨意,出兵理所當然,倒也能反過來試試南陽軍。四州之兵力,倒也不怵南陽軍。」
「張相以為此法如何?」李洵又問向張廷渝。
「甚好。」張廷渝點頭道,「不過臣以為,無須四州的兵力,除卻金州,再喊一州即可。其它兩州觀望為好。否則,老臣怕生別的事端。」
「還是張相心思細膩。」李洵笑着點着頭,「就這麼辦吧。」
「陛下,這南境現在名存實亡,一個個的陽奉陰違,甚至連賦稅上交的都已不足兩成,臣弟以為,再這般下去,不太妥當。」李琰嘆息一句。
李洵不做表態只是淺淺的點了下頭。
「陛下,老臣還有一諫。」魏欽黎作揖道。
「魏公請講。」李洵伸手說着。
「南陽大軍壓境一事,終究是逾矩了。無論如何,陛下還是得指責一下。」魏欽黎頓了一下,繼而道。
「現,太后七十壽誕將至,臣以為,陛下可以下旨讓南陽王赴京同賀。若他軍務抽不開身,可讓其公子代父前來。」
李洵雙眼微眯,捧起茶杯,手捏杯蓋輕輕旋轉着,最後輕輕抿了一口,「魏公貼心,理當如此。」
李琰這時繼續問道,「陛下,這麼看的話,這沁園案和摘星樓刺殺一事,跟南陽王會不會有關係?或者說,這兩件事跟南陽王這次陳兵并州邊線有關係?」
李洵抬頭看了眼對方,又看了看平靜如常的張廷渝和魏欽黎兩人,問道,「張相和魏公幫着解釋一下吧。」
「老臣認為或許有很大的關係。」魏欽黎作揖道,「若真是南陽王派南疆巫師來太安行兇,那就是意在分化朝堂,讓我們無暇顧及并州。
這也證明了南陽王和南疆大概率有勾結。所以,老臣認為這沁園一案就是南陽王的陰謀,藉此構陷崔中丞和秦王,其心險惡。」
張廷渝卻淡然搖頭道,「魏公以近古稀之年,又如何做這孩童一樣的戲言。這南陽王再蠢,也不至於用南疆巫師的名頭來做這種低級別的挑撥的事情。
更何況若真和南疆有勾連,又如何會如此明目張胆的暴露?」
「或許是南陽王有意為之。」魏欽黎輕輕笑道,「他就是想把這件事放在枱面上,看看我們太安這邊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見兩人又秉持着不同的意見,李洵習以為常的淡淡一笑,「此事下結論尚早,等大理寺查清之後,朕再做決定。」
「陛下聖明。」三人停止話語,齊聲作揖。
「你們先下去吧。」李洵最後擺手說道。
三人起身作揖,一同告辭離去。
李洵端坐在原位上,手指輕輕的扣着桌面,良久才朗聲將候在外頭的林公公喊了進來,「朕要擬旨。」
外頭,張廷渝三人並肩朝宮外走去,第一時間並沒有什麼交談。
等出了宮門,魏欽黎突然頓住腳步,面相和藹的看着張廷渝,徐徐道,「張相,沁園案一事不要着相,崔中丞再愚蠢也不至於和南疆的巫師勾結。」
「知道了。」張廷渝淡淡的點了下頭。
「這句話,本王倒是也要和張相說一下的。」李琰樂呵的也對張廷渝說了一句。
後者作揖輕笑,「秦王說笑了,此事大理寺自會給出一個交代的。」
李琰突然輕輕的拍了下腦袋,「張相要不說,本王差點忘了一件大事。昨天這大理寺的到張相的府上,到崔中丞府上。就是沒到本王的府上。
看來還得本王親自跑趟大理寺。」
說着,李琰對兩人頷首道,「本王就先告辭了。」
「秦王慢走。」張廷渝和魏欽黎雙雙拱手,神色略帶思索的看着對方走遠的背影。
之後,兩人才收回視線,往左側走去。
「去老夫府上喝口茶?」
「嗯?」
「江南剛送來的頂尖白毫。」
「可以。」
「是不是不是最好的茶葉你就不來?」
「不然呢?」
聲音漸行漸遠。
~~
大理寺。
來到少卿處樓下的時候,余乾有些感慨,昨天可以說是自己來這最漫長的一天了,事情是真的多。
不過,現在自己也算是徹底適應了司長的身份,一路昂首挺胸的走了進去。
路上,碰到玄司的人,對方也會禮貌主動的朝自己出聲問好。余乾都是端着,淡淡的嗯了一聲。
領導氣質非常足的樣子。
「余司長早。」身後傳來了打招呼的聲音。
余乾轉頭看去,是玄司司長肖恩的。他當即露出笑容,「肖司長早。」
「余司長的事,我也聽說了,這兩件案子都不簡單啊,辛苦了。」肖恩笑着說了一句。
「還好,我也是倒霉,沒辦法,上頭吩咐下來的,咬牙干就是了。」余乾無奈笑道。
「有需要幫忙的儘管招呼,不用客氣,都是自己人、」肖恩拍了拍余乾的肩膀。
「好說,有需要我一定不吝嗇開口的。」余乾爽朗笑道。
肖恩也沒再多說什麼,在樓梯轉角處擺擺手就往自個樓層走去。余乾目送對方離去,這才收拾好表情。
瞬間又掛滿了嚴肅的倒背雙手的走進黃司、
在外,他余乾就是個臭弟弟,處處舔大佬。
在黃司這,他就是天皇老子,氣勢必須要做足!
舔了一輩子了,就不能好好被人舔?
「司長早,喝茶。」
剛一進門,陸行就舔着一張笑臉的走了進來,手裏還怕捧着一杯熱乎的清茶,明顯是候在這很久的樣子。
余乾接過茶杯,當着眾人的面隨意的踢了對方一腳。
「讓你查那三人的具體細節查到了沒?」
「查好了,查好了。」被踢的陸行一點不惱,反而還很榮幸的說着,「昨天頭兒你吩咐我這件事事後。
我立馬就去了欽天監,用咱們黃司的名頭請人幫忙,剛開始對方還不情願,後來一聽是頭兒你的名字,那叫一個熱情....」
「不吹能死?說重點!」余乾瞪着對方。
陸行乾乾一笑,繼續道,「後來欽天監的人來了,用盡各種手段,最後證明出來,那三位下人一點問題沒有。
體內沒有任何被術法侵略過的痕跡,純粹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余乾雙眼微眯,「確定三人都是一點問題沒有。」
「是的頭兒,我敢打包票的。」陸行很是嚴肅的點着頭。
「我知道了。」余乾點了下頭,走到主位上坐下,心裏開始沉吟起接下來對相府的推進。
「頭兒,這是我剛買的。」夏聽雪提着一袋吃食放在余乾面前、
「謝謝。」余乾有些詫異,但還是笑着接受下來、
「頭兒,我也給你帶了一份。」一邊的崔采依也拎出一袋吃食遞給余乾。
「好的,多謝了。」余乾再次笑道。
對人兩位姑娘的熱情,余乾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客氣,美人恩的什麼,他最喜歡消受了。
他一邊扯開袋子,一邊問着,「對了采依,讓你查鄧管家的事情,怎麼樣?」
「抱歉頭兒,沒那麼快,再給我點時間。」崔采依歉然道。
「沒事,不急,慢慢來。」余乾沒催,只是笑着說了一句。
「案子查的怎樣了。」石逹、武城?和夏聽雪三人一起湊上前,問了一句。
看着三位老戰友,余乾也沒有隱瞞,把苗才人除外的信息都和他們簡略的說了一下。
「這南疆血巫無緣無故來太安,這南陽王不可能不知道吧?」武城?眉頭微蹙的問了一句。
一邊的石逹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和南陽王扯上關係了?
看着武城?腦子轉的這麼快,余乾很是欣慰。從這點看,夏聽雪和石逹兩人綁在一起都比不上武城?。
後者的大局意識一直都有的,事情想的也通透。若說重要的事情交給這三人誰辦,那武城?無疑就是余乾最先的選項。
從武城?剛才立馬反應會不會和南陽王有關係這點就能證明。尋常人的思維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湊。
因為二者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多少聯繫。
「這猜疑在我這說說就算了,在外頭不要亂說的。」余乾提醒了一句。
「嗯,明白。」武城?點着頭,「事關重大,要不,我們也幫着跑跑腿?」
「不用了。」余乾搖着頭,「人多反而不好,就先這麼着吧。」
說完,余乾眼角餘光瞥向夏聽雪,對方欲言又止,一臉遲疑為難的樣子。
「怎麼了?有問題就說,跟我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余乾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夏聽雪深吸一口氣,道,「剛才武城?提起南陽王,我才想起,昨夜我父親被深夜喊去大營商討事情。
回來的時候,我順嘴問了一句。說是南陽王將三十萬大軍壓在并州北部的邊線上。以練兵的名義,兵鋒直指金州。」
「這事你說出來沒事吧?」武城?問了一句,
「沒事。」夏聽雪搖着頭,「摺子已經遞到陛下那了。這麼大的調兵動靜瞞不住人的,遲早傳回太安。
我說這件事就是你剛才突然提到了南陽王,我才想起來的。」
「南陽王要對金州動兵?」石逹詫異問道,「我還記得前不久他不是剛剛偷偷吞掉了幽州和并州嘛。
這件事當時還朝野震動,陛下震怒。這才過多久,又要打金州?哪來的實力?」
「這我就不知道了。」夏聽雪搖着頭、
「讓你平時多看書,你也不看,就知道練武。」余乾轉頭看着石逹,解釋道。
「這戰事能打起來才怪。這大齊還是陛下的大齊,你覺得這南陽王敢這麼明面上把架勢擺開,然後攻打金州嘛?
他要真這麼做,那就是公然造反。你覺得南陽王會這麼愚蠢嘛?」
石逹撓撓頭,「倒是不會。」
「如果要打,會怎麼打?」武城?問了一句。
余乾轉頭看着他,反問一句,「你覺得呢?」
武城?眉頭緊鎖,良久才道,「南陽王之前幽州和并州一事已經落給天下人把柄了。不可能再對金州這麼強來了。
但是,他對金州的野心正如這次練兵行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正如剛才頭兒所說,這南陽王不會選擇硬來,這太愚蠢了。
如果真要打,必定要師出有名,這樣才能讓天下人信服,否則不可能。但就算師出有名,於我們太安而言同樣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陛下肯定不會輕易讓南陽王做這種事。」
「那不覺得矛盾嘛?」石逹奇怪道,「陛下到時候只要一道聖旨下去,這南陽王還敢不遵旨不成?
而且既然是覬覦。為何要這麼明目張胆的顯露野心,讓天下人看?偷偷摸摸的不是更好?」
「這就涉及到南陽那邊和陛下這邊深層次的問題,不要在這談論,你們想幹嘛?」余乾出聲阻止道。
三人心中一凜,這才回過神來。紛紛閉嘴。
之前鬼市行動,他們已經習慣了四人之間毫不設防。一時間給忘了。這種事又豈是他們這些小小執事該關心的。
「頭兒,你要不要跟陛下說說這些點?」石逹說了一句。
余乾瞪着對方,「你當陛下和那些大臣是和你一樣吃素的?這種淺顯的問題公看不出來?
我們現在要關心的就是沁園案和刺殺案一事,其它的,不要管,也不要議論。」
「好的。」石逹點頭。
余乾卻陷入了深思,他在想南陽王兵臨并州北部和太安城這兩件案子有沒有關係,很快,他就把這個想法甩掉。
太安這邊的事和并州那邊的軍事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上的事情,估摸着就是南陽王在那試探着玩呢。
「頭兒,少卿找你。」陸行朝這邊喊了一句,將余乾的思緒打斷。
後者抬頭問道,「有說什麼事嘛?」
「沒有。」
「知道了、」余乾站起來,不想南陽那邊的事情,剛想走出去的時候,又頓住腳步,看向夏聽雪,語重心長的說着。
「聽雪啊,你平時有什麼靈通的消息大膽跟我說,信息的時效性是很重要的。」
夏聽雪愣了一下,自然知道余乾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算是兵甲之家,軍事方面的消息肯定比較靈通。
雖然不知道余乾為什麼想了解這些,但出於信任,她只是點着頭,「好的頭兒,我明白了、」
余乾很欣慰的點着頭,小聲湊上前說着,「聽雪你不愧是我們黃司最優秀的執事,我為你驕傲。」
夏聽雪,「......」
余乾輕輕的拍了下對方的肩膀以示鼓勵,這才滿臉欣慰的走出房間。陸行屁顛屁顛的跟在他的後面。
「你跟着我幹嘛?」余乾問了一句。
陸行乖巧的回道。「隨時搭手,隨時接受差遣,隨時便利頭兒的需要。」
余乾臉上的黑線當即沉了下來,嘴角抽了兩下,一腳踹在陸行的屁股上,「滾回去做事,少給老子打這些無效的心眼。」
陸行摸着屁股,齜着牙,舔笑着折身回去。
拍馬屁也是一門學問,領導可以現在不要,但你不能不拍。隨時拍,領導以後想到這個帶你就會自然而然的想起你。
余乾來到樓上,發現白行簡正往下走,他趕緊笑道,「頭兒,找我什麼事?」
「是別人找你,跟我來一趟。」白行簡點頭說着,下樓去了。
余乾趕緊跟了上去,好奇問着,「頭兒,誰找我?」
「秦王。」
「秦王來大理寺找我?」
「是的。」
「他這個身份來這裏不合適吧?」余乾有些遲疑的說着。
「是不合適。」白行簡點着頭,「但是人家理由恰當。」
「是血巫的事情?」余乾嘗試了問了一句。
「你倒是反應快。」白行簡笑着點頭,「昨天你和公孫部長去了崔中丞那,去了相府,唯獨沒去找人秦王。
他就來找你們了。」
「就為了這事?」余乾有些奇怪的說着,「我怎麼感覺哪裏怪怪的?」
「別想這麼多,去見見就知道了。」白行簡點着頭。
「頭兒,你說這秦王凶不凶,我等會什麼態度?」余乾笑着問道。
「我從來不認為在這方面我有教你的資本,你比我強,自由發揮。」白行簡淡淡的說了一句。
余乾臉色稍稍的僵硬了一下,自己在白行簡心裏就這形象?這不是扯呢嘛。
很快,白行簡就帶着余乾來到一處會客樓里。
一般情況下,會客樓都是空着的,很少會有人來大理寺拜訪。就算是朋友身份也很少來這。
沒別的原因,在那些當官的眼裏這裏晦氣,來這都意味着有問題,所以本能的抗拒這種拜訪大理寺的行為。
尤其是那些皇族更是很少來人,因為大理寺是天子直接掌管的。
其他皇族中人來這是幾個意思?想幹嘛?
很明顯,秦王李琰並沒有這個估計,坐姿放鬆的坐在會客樓的窗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這忙碌的大理寺。
余乾上樓的時候,公孫嫣也才剛到,正神色淡然坐在右側的椅子上。
「見過秦王。」白行簡輕輕的拱手作揖。
李琰將視線從外面收了回來,面帶笑意的朝余乾這邊走了過來。
「白少卿客氣了,本王突然來大理寺,多有叨擾。」
「秦王客氣了、」白行簡輕輕一笑,繼而指着余乾說道,「這位就是余乾。」
「余司長年少有為,實乃大齊肱骨。」李琰讚許的看着余乾。
余乾謙虛的看着這位長相和李洵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只是拱手作揖道,「在下惶恐。」
「秦王,負責沁園案的公孫部長和余司長都在,你有什麼話,儘管問吧。」白少卿主動的說着。
「本王豈會有詢問的道理、」李琰搖着頭,笑道,「昨天你們不來找本王,本王就想着主動跑一趟。」
一邊的公孫嫣趕緊解釋道,「昨夜時間緊迫,本來想着今天去一趟王爺府上的。」
李琰笑了笑,從袖裏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公孫嫣,說道,「公孫部長,這是本王那座有過血巫足跡的府邸的鑰匙。
這就交於你們,隨時去都成,另外無論想查什麼,跟本王說一聲就成,我會全力協助,大開方便之門的。」
「謝過秦王。」公孫嫣雙手接過鑰匙。
李琰笑了笑,轉而問道,「這案子你們有線索了嘛?有什麼需要本王幫助的地方嗎?」
「線索的話倒是沒什麼明朗的線索。要幫忙的地方倒是沒有,秦王有心了。」公孫嫣搖着頭說道。
李琰眯着眼笑着,「既如此就好,還是那句話,有任何需要本王配合的地方,公孫部長和余司長都可以隨時來,王府大門隨時向二位敞開。」
「明白,多謝王爺體諒。」公孫嫣作揖道。
李琰點了下頭,道,「那本王就先走了,多有叨擾。」
「秦王慢走。」白行簡側過身子,稍稍頷首,目送對方離去。
等人離開後,余乾這才奇怪的問着,「這秦王來幹嘛?就為了送個鑰匙?」
白行簡卻朝兩人問道,「你們昨天為何不去秦王那邊?」
「到了散值點了。」公孫嫣如實回答、
白行簡一時搭不上話來,最後說道,「這案子畢竟關係重大,你們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得罪人的事無妨。
大膽去干,查清真相是最重要的。不要瞻前顧後影響進度。」
「頭兒,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查?誰都不用怕?你給我們撐腰?」余乾眼睛一亮問着。
雖然余乾的說辭讓白行簡覺得有些彆扭,但也沒說什麼,只是點着頭,「是的。」
「頭兒,我想申請徹查趙王府和趙王府下所有的住處,要同一時間控制住。」余乾直接抱拳道。
「嗯?」白行簡怔了一下,「你要查抄趙王府?」
「不是查抄,是調查。」余乾糾正一下對方的措辭。
「你管這叫調查?」
「頭兒,干係重大啊!」余乾認真的回答着,「我現在懷疑這位血巫就是被趙王府窩藏起來了。
所以想用迅雷之姿把人給揪出來。」
「有證據表明這點嘛?」白行簡問了一句。
「暫時沒有鐵證,只是一個猜測。」余乾回道。
「什麼都沒有,你就去查抄親王府?你當大理寺天下無敵?」白行簡的淡定難得有些消失,語氣稍顯嚴肅。
「不...不是嘛?」余乾反問了一句。
白行簡又怔住了,好像是這樣的,余乾的說話好像沒錯。
「你沒證據去查人家王府,不可能,我警告你,你不許亂來。還有,什麼時候趙王府成了這麼大的嫌疑對象?」
余乾進視線看向公孫嫣,白行簡也順着視線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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