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八百里急報。
南陽王吞併幽,阜二州。於南陽都城點將,斬將一十九名。
這些將領多是朝廷派駐。
其北望野心昭然諾揭。
其實這種有實力的藩王之間互相吞併很常見,對大齊來講並非壞事。
主要是百越是南蠻之地,妖鬼叢生。
趙王他突然來這麼一出,其背後原因根本不得而知,許多言論都直指南陽王與虎謀皮。
否則又如何能以雷霆之姿拿下二州。
當然,余乾只是津津有味的聽着這些不相干的家國大事。
天塌了,高個頂着。
南陽距此數千里,遠着呢。
當下,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
「老閻,最近七里巷妖怪的事情你那有內幕嘛?」余乾抓了把瓜子放在閻升面前,問了一句。
「怎麼關心這個,哦,對哦,你好像是住在七里巷?」閻升反問道。
余乾笑道,「是的,所以這不是擔心嘛。」
「行,我回頭幫你打聽一下什麼情況。只是我們跟捉妖殿一直不太對付,不能幫你保證就是了。」閻升點着頭。
「明白。」余乾笑道。
「老閻,五福坊的紅袖招你知道多少,余乾的接風宴頭兒打算設在那。」孫守成又問着。
「紅袖招。」閻升沉吟一聲,「五福坊早先時候也算是南城相對知名的煙花地了。不過這些年沒落很多就是了。
這紅袖招我聽過,姑娘都是江南來的,據說挑選姑娘的第一條件就是胸脯如峰,腰肢如柳。
據說裏面還有自家養的小姑娘,培養模式都是按照揚州瘦馬的標準來的。當然,這個瘦馬不是我等消費的起的。
總之是個好去處。」
一群飽讀春秋之輩聽的心馳神往。
「頭兒,昨晚你覺得如何?」孫守成忍不住的問着紀成。
「我紀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我身為丁酉司司長,此等狎妓之舉豈可妄為?」紀成冷哼一聲。
「是我口誤了。」孫守成一臉歉意,「我是想問頭兒,昨晚在紅袖招辦案的時候,姑娘們作為人證,配合的好嘛?」
紀成點着頭,「我是個大老粗,形容詞不太會用。只能說配合的很潤。」
「那就定在那了?」
「嗯。定在那了。」紀成轉頭看着巫萬財,「申報書寫一下,等會拿去度支堂。」
「明白。」巫萬財也不拖沓,當場取出一個空白書簡,寫着:明晚,丁酉司接風宴,定於五福坊徐記酒樓。
徐記就在紅袖招旁邊,去的時候認錯門了,誤入了紅袖招,也就不算貪贓枉法。
巫萬財對這門清。
度支堂的審批速度不慢,但至少也要一天。
時間就定在了明晚,畢竟這年頭掙錢不容易,萬一沒審批下來就先消費了,那得肉疼死。
余乾默默的看着,大理寺,執法機構的最後底線。
卻公然濫用公款,行此浪蕩之舉。
昨夜如此,後晚又如此。如此妄為,大齊又豈能不亂?
余乾內心愴然,奮筆疾書的在申報書上的同意那一欄,鄭重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用過午飯後,眾人正在午休的時候,房梁下的一個鈴鐺就清脆的響了起來。
紀成抬頭看了眼,對孫守成說着,「去點司堂領命。」
「好嘞,頭兒。」孫守成趕緊出門去。
很快,孫守成就帶着一份帛書回來,遞給紀成。
後者攤開看了下,隨手丟給了汪鎮,「老汪,你處理一下。」
「好的,頭兒。」汪鎮笑眯眯的站了起來,說道,「石逹,孫守成,還有餘乾,你們三跟我走一趟。」
「老汪,咱這是去哪,什麼案子啊。」孫守成問了一句。
「東城青雲坊,命案。」
「那不是丙部的地盤嘛。這段時間他們這麼忙嘛?」
「嗯。」
這種情況在大理寺很常見,各部之間如果騰不開手,或者案件不是自己擅長的,都會和別的部協調。
余乾他們領完車駕後,汪鎮將一個空白書簡丟給余乾,說道,「你負責記錄,新人嗎,學習為主。」
「好的汪頭兒。」余乾接過書簡。
「以後叫我老汪就行,咱丁酉司就一個頭兒。」汪鎮笑眯眯的,他本來就顯老。這麼一笑,臉上的褶子很多,慈祥的老大爺似的。
這種老好人形象,余乾見的很多,一般在一個部門裏最油的都是這種人畜無害的眯眯眼。
這次是余乾和孫守安一起坐在車外駕車,從現在起,余乾就要學着這些雜事了。
獨角駒奔跑的很穩,太安城的城內幹道很寬闊,馬車行駛的速度相當之快。
路上百姓行人看見這大理寺標誌的車駕也都紛紛避讓。
余乾並沒有去看車外倒飛的古代街景,而是看起了帛書。
裏面就記載着這個命案的大致信息。
就在剛才,青雲坊一處員外府發生了命案,主人丁員外死於非命。
行兇者是一名男子。作案後,翻牆而逃,剛好被巡街的幾名捕快撞見。當場被控制住。
案情看起來還是相當簡單的,但涉及到丁員外性命,死者算是青雲坊里有頭有臉的商賈。平日多行善舉,口碑不錯。這才轉交大理寺。
數刻後,一行人來到了目的地。
丁府外圍聚集了不少百姓,一位壯漢匍匐在地,被幾名捕快死死按住。
見大理寺來人,百姓自動散開一條路子,讓余乾四人走了進去。
「大人。行兇者叫丁塱,丁府長工,與丁員外小妾周氏私通。被丁員外撞見,起了殺心。」一位捕頭直接走上前朝汪鎮稟告着。
「嗯。辛苦了。」
汪鎮笑着點了點頭,走了過去,站在丁塱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後者臉色蒼白,瑟瑟發抖,不敢對視。
「人是你殺的?」汪鎮問了一句。
「大人饒命。」丁塱惶恐道。
汪鎮見此,喊了一聲,「余乾。」
「在。」余乾抱拳回應。
「按大齊律例當如何?」
余乾回道,「按大齊律例......」
「對百姓說。汪鎮成回頭看着余乾,收斂起笑容,打斷道。
余乾深吸一口氣,轉身看着周圍的神色各異的百姓,他朗聲道,「按大齊律例,戕害家主,當割舌,剜眼,挑腳筋,斬首示眾。」
「石逹,從簡,斬了就是。」汪鎮輕聲說了一句,便負手退到一邊。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沉默的石逹直接走到丁塱跟前,拎小雞一樣的把他提下台階,丟在地板上。
丁塱臉上湧現無盡的恐慌,嘴裏不停的囔囔着,「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大人...」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石逹已然揮刀,好大一顆頭顱滾了下來,鮮血噴的丈許高。
周圍百姓鴉雀無聲,膽小的更是閉目不看,孩童也被父母死死的捂着雙眼。
余乾雖然背對刑場,但是心中同樣凜然。不是害怕,而是對這個世界又清晰的認知了幾分。
這時,孫守成朗聲說道,「丁塱,於貞歌十年,六月初四,戕害家主。現,梟首示眾,以正大齊清律。
丁府周氏私通丁塱,夥同戕害家主。按律,沉滄江。
大理寺,丁酉司,公正示法,望引以為戒。」
「好!」
四周響起了百姓的喝彩聲,此案當場蓋棺定論。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由那些捕快。周氏被裝進豬籠,一路沿街往滄江抬去。
有好事百姓一路跟隨,逢人問必答,人潮愈發洶湧聚集,跟着豬籠往前流。不少孩童也只覺熱鬧,一路圍着豬籠嬉笑。
余乾他們並未跟去,因為到下班時間了。
汪鎮說了句散值,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孫守成則駕着馬車順道送余乾回家。至於馬車到時候先停孫守成家裏,明天再還大理寺便是。
車頭處,余乾看着周圍飛速倒退的朗朗乾坤,然後問向時不時揮舞馬鞭的孫守成。
「案子會不會審的快了點。」
孫守成回道,「其實吧,要放以前,這種命案少說要走三司,秋後問斬。但是現在畢竟世道不一樣了,當用重典。
聖上許特權,大理寺辦案,法無禁忌。
以後呢,辦案子不要怕,咱這身皮在,大理寺就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余乾點頭,笑了笑。
不愧是人人畏之如虎的大理寺,百姓眼中的黑袍,官員眼中的黑無常,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一句法無禁忌其實代表着另外一種變相的權利,怪不得,別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大理寺。
其實從余乾的角度來看,案件的審判未免有點粗糙暴力。但是在當下的時代背景卻是很正常的事情。
生命廉價的世界,很多事情不能以常情論之。余乾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融入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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