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楊思茵一直跟柳燁偉在說話,她的手握住了他不打吊針的右手,聲音柔和清淺:「燁偉,我想你聽得出我的聲音,你會奇怪,我為什麼會過來……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過來,也許是因為我曾經與你有過一段緣份,也許因為女兒,我想我更多的是因為女兒,麗麗昨晚一直都在哭,她的眼睛腫了,喉嚨啞了,我勸了很久,她才閉上眼睛,可夢裏她又一次次驚醒過來,哭叫着爸爸,爸爸,你別走!」說到這,楊思茵的眼眶縈繞了一層水霧,聲調平緩卻又止不住悲傷的流泄,「你還這麼年青,這麼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你不想想,如果麗麗失去了你,她幼小的心裏就會蒙上痛苦的陰影,你想讓她永遠活在惡夢裏嗎?我們離婚,麗麗最最牽掛的就是你,但她想讓父親高興起來的時候,她就不再討厭趙莉姿,還試着與她友好,這些你都看不到?她是想你開心的,可你這個做父親的為什麼就不能讓女兒快樂起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折磨她呢?過去的就過去了,一切無法挽回,如果你真愛我,我想你也希望我幸福快樂的不是嗎?我和唐逸風很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幸福……畢竟我們做過夫妻,我們還有一個女兒,一個漂亮聰明的女兒。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振作起來,重新站立起來,我想麗麗又會因為有一個堅強不屈的爸爸感到自豪,你的精神將會激勵她以後的人生踏踏實實,堅強勇敢,假如你放棄,你就是對女兒的一種無形抹殺,抹殺掉她原本想堅韌的心……她才十一歲,現在就住校了,一直在學着獨立,學着堅強,多好的一個女兒,你想讓她能後都活在陰影里,活在痛苦裏啜泣?燁偉,醒過來吧,只有你醒過來,麗麗才會有明媚的陽光,她腳下的路會走得堅實,你雖然沒有了腿,可你還是堅強的臂膀,有一顆堅韌的心……婚姻不幸也是對你的考驗,我相信,這世上終有一個愛你的女人!燁偉,你本性並不壞,當年在月牙島,那個雨夜,你把手中的糕點全給了我,可見你也是善良的人,只是你後來被奢華和迷離的城市生活侵蝕掉了你純潔善良的一面,污垢越積越厚,人變得貪慾自私……我相信,經歷了一次次挫折,你會重新淨化你的心靈,變成一個有責任,有愛心的好男人,燁偉!能不能讓我看到一個全新的你?我會祝福你的,真的!」
淚,從柳燁偉的眼角慢慢滲出,又慢慢地滑落,長睫輕顫,眼圈泛起一圈紅色,手指尖的冰涼也變得溫潤起來。
「燁偉!」楊思茵欣喜,聲音發哽,沒有掩飾自己的喜悅,「你聽到了是不是?你會撐下去,活下去的是不是?」
沒有聲音,青腫的側臉仍淌着兩行晶瑩的淚水。
柳妍在醫院的一個花壇邊給趙鵬打電話,趙鵬好像在做事,有些心不在焉,柳妍心裏着急,聲音拔高:「趙鵬,你能不能把你妹妹的手機號告訴我,我真的有事找她!我哥出事了!」
「出什麼事啊?」趙鵬懶洋洋的地說,「是不是又自殘啊?」
「趙鵬,怎麼說,我哥也是你姐夫,你怎麼這樣說話?」柳妍氣憤地嚷。
「那你還想我怎麼說話?啊?」趙鵬打起精神,注意柳妍的話了,「你哥把我姐當妻子了嗎?他做過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們柳家就是齷齪,你哥今天到了這樣的地步,跟你們的家風脫不了關係,瞧你們父親教養出來的兒女,哪一個是好的?」
把柳妍也罵進去了,柳妍氣得胸脯起伏更大,怒咆:「趙鵬,你沒有資格說我們,你們兄妹倆也不是好鳥,同樣齷齪,卑鄙,無恥……我哥雖然有時愛玩,可他比起你好多了,最起碼他不會害人!不會背後使刀!你現在失去了財富,就是你的報應!」
「是啊是啊,你不就是想說我們彼此彼此嘛,我承認,我很壞……所以,我壞人做到底,我不會告訴你我妹妹的電話!」
「趙鵬,我哥生命垂危,你妹妹是妻子,難道她就一點也不想來看看他嗎?」柳妍說到這一句,忽而抽泣起來。
她咬咬牙,仰仰頭,想拚命克制住,可是,沒用,淚水就是不聽她使喚,身子的機械似乎失靈了。
那廂的趙鵬沉默了,最後,他只說了一句:「我會告訴她,怎麼選擇,由她定。」
柳妍掛了電話,捂着臉蹲下身子,罔顧他人地哭了起來。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趙莉姿沒有來,等來的卻是一位代表律師,他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擺在了柳燁偉的病床前,丟下一句話:「我受趙莉姿小姐委託,前來辦理離婚手續,趙小姐對柳先生已沒有任何感情,希望協議離婚!」
柳妍一見,抓起離婚協議書就朝那位男律帥臉上甩了過去,然後把他拽位出了病房。
這天,楊思茵也在,看到被扔在地上的離婚協議書,她彎腰撿了起來,略略地看了一遍,臉色變得凝重而澀然……趙莉姿,她做是還真狠,丈夫成了這樣子,她不但不來看他一眼,竟然還提出要柳家一半的財產。
……
因為兒子出了事,集團公司的整個擔子就壓在了柳震生一個人的肩膀上,心裏擔憂痛苦,他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也黯然了許多,為了不使自己倒下,他努力支撐住身體,飲用一些營養液補充身體能量。
藍秘書知道這個消息後,不由得暗暗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跟柳燁偉,要是真做了他的小老婆,出了事再甩手走開,集團員工肯定會冷眼看她。
「柳董,喝杯牛奶吧?」這天,她很體貼地給柳震生泡了一杯牛奶放到他桌子上。
柳震生抬起手撫了一下額,沒有看她,低低地問:「曹副總回來了沒有?」
「沒有,聽說合同的事沒有簽下來。」藍秘書眯起眼,眼底划過一絲得意的笑。
柳震生心裏一凜,抬頭,神色怔愕:「為什麼?」
「對方跟別的公司合作了,說別人的價格比我們低。」
「啪!」柳震生猛地一拍桌子,漲紅了臉吼道,「胡說!明明說好的事,怎麼黃了?」一口氣悶在心裏頭,柳震生的頭一裁,差點從椅子上倒了下去。
藍秘書跑過去扶住了他,撫着他胸口,假惺惺地說:「柳董,你別急嘛,這樁生意做不了,還有下一樁,這麼大的集團公司難道還會垮了嗎?」
柳震生痛心萬分地搖了搖手,她哪裏知道,上個月他已向銀行貸款了五千萬,如今用這筆款連夜生產出的產品積壓銷售不出……這不是要讓公司破產了嗎?
想到兒子還沒有完全醒過來,柳震生又支起身子坐好,跟藍秘書說:「打電話讓曹副總回來,法國的那筆生意千萬別再出事了。」
「好,我立刻去辦。」藍秘書轉了個身,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噙在了唇角。
……
楊詩琪坐在辦公室里審核最近的有關購銷合同,發現今年的海產品乾貨產量比前一年翻了一倍,俏臉立刻綻放出了美麗的笑容。
她打電話給羅瀚宇,說晚上公司要請員工們吃晚飯,讓他過來參加。
羅瀚宇就說:「除了我,也要請請你姐夫與逸飛吧?當年他們可出了不少力。」
「是是,我沒忘了,我已打電話給他們了,還有喬安與蓓蓓呢。」
羅瀚宇聽了很高興,說今天接盼盼的事交給他了,最後又問了一聲:「老婆,你還不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啊?」
「不用查。」
「為什麼?」
「肯定沒有啊,因為我今天來大姨媽了。」楊詩琪嘻嘻一笑,笑得俏皮溫柔,卻好比一悶棍打在了羅瀚宇的頭上。
他悲催地叫:「老婆,你太不爭氣了,唐逸風又搶頭了,這第二個又是他的大啊!」
楊詩琪捉狹地一笑,故意對着電話吼了他一句:「你太空閒了是吧?沒事跟姐夫比孩子大小幹嗎?晚上我罰你洗衣服!」
「別別!我以後再也不說。」羅瀚宇立馬噤聲。
晚上,國際飯店,姐妹花實業公司舉行了盛大的晚宴,慶祝半年來的業績蒸蒸日上,十幾張酒桌擺在了大廳里,人頭攢頭,熱鬧非凡。
方蓓蓓挺着一個大肚子,身邊的丈夫護在左右,還真像一個形影不離的保鏢,楊詩琪摸摸她的肚子說:「快生吧,生下後我就有媳婦了。」
「你那個兒子會要我們的女兒?早說了,如果像我一樣胖,他不會要。」方蓓蓓笑着說。
楊詩琪聽了哈哈笑,點點自己鼻子說:「這事兒,老媽做主,兒子必須聽我的!」說完,她把手上的水果沙拉挑了一匙塞進方蓓蓓嘴裏。
羅瀚宇端着酒杯過來,也不知道是哪個惡作劇,忽然伸出一腳,羅瀚宇被絆倒,身子一晃,就朝楊詩琪身上撲去,楊詩琪一驚,下意識地抱住身前的方蓓蓓。
抱得那個緊啊,加上喬安一着急,伸出手臂把倆個女人抱在了懷裏,羅瀚宇撲了個空,收住了身子。
剛想回頭嗔罵那個壞蛋,卻聽方蓓蓓大叫起來:「啊啊……我肚子疼,肚子疼……」
頓時,楊詩琪與喬安慌亂起來,羅瀚宇也不找那個壞蛋了,立刻揮手:「讓路,讓路,快送醫院!」
喬安抱起方蓓蓓就跑出了大廳,楊詩琪與羅瀚宇都跟上了,他們一走,大廳里又重新恢復起了熱鬧,一張桌旁,小琴拍打着唐逸飛的手臂,怪責他:「都是你,要不是你故意去絆羅總,方小姐不會出事。」
唐逸飛一吐舌,毫不在意地說:「方小姐剛好要生呢,不會怪我的。」
方蓓蓓真的生了,而且順產,小女娃有六斤多,白白胖胖的很可愛,喬安抱在懷裏,嘴唇幾乎咧到了耳朵邊兒。
羅瀚宇湊近臉去看,越看越喜歡,回過頭來湊近楊詩琪的耳邊說:「老婆,我們回家就造個女兒,我要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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