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抬頭瞧她一眼,菊兒正好來替柳依依拔下發上的小金折花,柳依依這一抬頭她的手就往下一壓,扯到了柳依依的頭髮,柳依依啊地叫了一聲。
菊兒的臉色都變了,急忙對柳依依道:「才人可受到什麼……」旁邊的苹兒也上前一步,拿過梳子給柳依依梳着頭髮,梳了兩下柳依依才對菊兒道:「我沒什麼?再說你們原先服侍時候,還不是曾經不小心弄過我的頭髮,怎麼那會不害怕,這會兒害怕了?」
見柳依依和方才一樣,菊兒這才放心微笑:「那時候和現在是不一樣的。」柳依依微笑不語,這樣混了一下,菊兒也沒繼續詢問柳依依關於皇帝的事。卸妝之後,柳依依也就躺下歇息,周圍的燈漸次滅了,雖然被褥用的是柳依依原先在聽雨樓的被褥,但柳依依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
難道從什麼時候起,竟變的嬌貴了?就算是周婕妤,也從沒有擇席的毛病。柳依依想坐起身,又怕驚醒在旁邊陪侍的宮女,到時又要把人鬧起來,何苦來着?柳依依把被子裹的更緊。
朱皇后面上的溫柔神情又浮現在柳依依面前,柳依依閉上眼,告訴自己,皇帝對朱皇后會是不一樣的,朱皇后,不會像文莊皇后一樣,皇帝眼睜睜地看着文莊皇后死去。
柳依依模模糊糊地睡着,寧壽宮杜太后寢殿裏的燈也早滅了,杜太后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卻沒睡着,現在,身邊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都沒有,但只要是太后,就總有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坐以待斃。
杜太后唇邊露出一抹冷笑,皇帝以為把身邊人全都換了,就再無還手之力嗎?這一次,也一定會絕路逢生的。
日子緩緩過去,正月初八,皇帝正式遷回甘泉宮,甘泉宮內除原先負責粗使的宮人,其餘宮人都被換掉,新挑的內侍總管和尚宮,都是帝後商量過,十分忠心能幹的人。
而知道了自己前任為何倒霉的內侍總管和尚宮,當然也不會像再重蹈覆轍。皇帝遷居回甘泉宮後,後宮之中又恢復了原先的生活,皇帝時而在甘泉宮召幸妃子,時而去臨幸各妃子。
往昭陽宮的次數還是那麼多,柳依依安心養胎並沒侍寢。日子進入二月,朱寶林也從邊遠宮苑遷回了會芳館。
而這時,杜太后也命楊姑姑前往昭陽宮傳詔,從今往後,還是像原先那樣,后妃每天都要前往太后宮中問安。
楊姑姑對朱皇后傳完詔重新跪下滿懷歉意地說:「臣無能,不能勸諫老娘娘,請娘娘責罰。」
朱皇后對吳女官微一點頭,吳女官已經上去把楊姑姑扶起,朱皇后溫言道:「尚宮無需驚慌,老娘娘為太后,這樣的要求也算合理。況且你就算勸諫,她不肯聽,哪又有什麼別的法子?」
楊姑姑再次行禮:「是,娘娘所言臣記住了,從今往後,臣定當盡心侍奉老娘娘,不能再讓這樣的亂命出現。」
「這也算不得什麼亂命。」朱皇后再次安慰楊姑姑,楊姑姑磕頭行禮後退出。吳女官送楊姑姑出去。
走下昭陽宮正殿高高的台階之後,楊姑姑才對吳女官道:「雖說皇后娘娘如此仁慈,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楊妹妹,你也曉得的,別人想求這個機會都求不到。」吳女官的話讓楊姑姑微笑:「是啊,這樣的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況且服侍老娘娘,原本就難服侍,若我多加抱怨,那不是……」
吳女官也笑了:「楊妹妹明白就好。」楊姑姑對吳女官行禮後離去。吳女官瞧着楊姑姑的背影,在這宮中,想要上面的人對你另眼相看,除了忠實,還要能告訴帝後,用他們遠比用別人好。
除了有人天生命好,對大多數人來說,天下沒有不付出代價的榮華富貴。吳女官迴轉時候,朱皇后正在看書,瞧見吳女官走進,朱皇后對吳女官微笑:「楊尚宮已經回去了?你也勸過她了?」
吳女官對朱皇后淺淺一笑:「楊妹妹是個明白人。說句不怕娘娘笑話的話,我們在這宮中,原本就該做娘娘的臂膀耳目的。」
朱皇后面上笑容更深:「如此很好。」吳女官見朱皇后一派雲淡風輕,忍不住開口問:「娘娘,老娘娘那道命令?」
「她是太后,陛下一日沒有……她就是受天下奉養的太后,對太后表示孝心也是平常事,她要去,就去罷。橫豎她換來換去,也不過就是那麼幾樣。」朱皇后的語氣十分輕描淡寫,吳女官恍然點頭:「娘娘說的對,倒是臣等,對這件事想的嚴重了。」
朱皇后微笑不語,現在的杜太后,沒有了臂膀耳目,而從楊姑姑的反應來看,只怕杜太后對楊姑姑也沒少下工夫,奈何有些事,早不是杜太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時候了。
一個不握住權力的太后,看似高高在上,其實不堪一擊。朱皇后繼續翻着書,面上笑容沒變。
後宮妃子們聽說杜太后又傳下詔書,要眾人天天去寧壽宮早起問安,未免有幾個有幾分怨言,但朱皇后沒說什麼,自然也沒有人敢抱怨出口。
至於朱寶林卻十分歡喜,正發愁無法去見杜太后,誰知就有了這麼一個機會,到時一定好好在杜太后面前表現,要杜太后知道,這個宮內,還是有很仰慕着她的人。
次日一早,眾人先到了昭陽宮,接着就往寧壽宮去。柳依依懷孕的日子淺,因此也跟了眾人往寧壽宮去。
人群浩浩蕩蕩地往寧壽宮行去,柳依依和蘇才人又走在一起,蘇才人見柳依依用手遮着陽光,從袖子中拿出一把扇子:「柳才人用這個擋了日天罷?」
說着蘇才人就把扇子打開,給柳依依擋着太陽,柳依依倒沒想到蘇才人竟想的這樣周到,有些驚訝地接過扇子才對蘇才人道:「也不知為什麼,總是怕被曬到。」
「柳才人你不曉得,我當初有孕時候也是這樣,太陽一曬就覺得發暈,想要用傘遮住。」朱寶林已經迫不及待開口,柳依依是知道朱寶林當初懷孕的內情的,聽了這話不由眉頭微微一皺。
蘇才人卻已冷笑開口:「雖說這話不該我說,不過呢,動不動就把當初你有喜的事拿出來說,叫人聽了,還頗不吉利呢。」
朱寶林的眉皺起,但見蘇才人挑眉,朱寶林也只有忍了這口氣。寧壽宮已經到了,朱寶林瞧着寧壽宮,開始想着能得了杜太后青眼,從此在這宮中平步青雲的好事。到那時候,蘇才人一定會來要自己不要在意她當初的冒犯,哼,那時候絕不會輕饒。
后妃們走進寧壽宮正殿,杜太后已經在正殿內升座,朱皇后帶着妃子們恭敬行禮下去,杜太后頗為受用地點頭,吩咐賜座。
眾人坐在下方,杜太后和朱皇后說了兩句不咸不淡的話,這才瞧向柳依依:「柳才人聽說有喜了,按說我也該賞賜些東西,不過前兩天事忙沒有賞賜。楊尚宮!」
楊姑姑上前一步,杜太后對楊姑姑道:「去拿幾樣玩意,賞給柳才人。」楊姑姑應是退下,這賞賜的語氣真是還不如不賞,不過宮中規矩大,柳依依還是恭敬行禮下去,當楊姑姑取來賞賜之物時,柳依依接過賞物時面色也沒有半分不滿。
「老娘娘對妾等,真是十分疼愛。」朱寶林既然抱了討好杜太后的心,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對杜太后賠笑說。「朱寶林的身子,想來已經復原了?」杜太后瞧向朱寶林,語氣和藹,朱寶林喜不自勝地站起身:「是,多謝老娘娘垂憐,妾的身子,已經完全復原了。」
杜太后點頭:「甚好!」接着杜太后就道:「你既完全好了,我也該賞你。」楊姑姑正待又上前,杜太后已經對朱寶林道:「你這樣好,跟我來罷,我親自給你尋幾樣東西。」
這一喜對朱寶林非同小可,朱寶林得意洋洋的望一眼柳依依,這才跟着杜太后往裏面走。
妃子們好幾個都神色驚詫,王淑妃坐的離朱皇后最近,對朱皇后小聲道:「老娘娘她,到底……」
朱皇后神色未變,語氣平靜:「由她去。」
王淑妃望着朱皇后:「娘娘也越發有氣度了。」朱皇后這才抬眼往王淑妃一眼,面色波瀾不驚。
楊姑姑帶着宮女跟着杜太后和朱寶林走進杜太后的寢殿,杜太后已經指揮楊姑姑:「去把後面的那口箱子打開,取出裏面一尊玉觀音來,賞給朱寶林。」
楊姑姑應是,帶人往後面去,但殿內還是留着兩個宮女,杜太后眼一橫:「你們往那邊站站,人太多,我膩味的慌。」
兩個宮女互看一眼,對杜太后道:「老娘娘,奴……」
杜太后冷笑:「會有什麼事情,這裏還有朱寶林呢。」兩個宮女只得往後退了幾步,杜太后瞧着神色詫異的朱寶林,對朱寶林微笑:「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老娘娘,妾……」朱寶林再傻,也曉得杜太后和原先是不一樣了,迅速想找出理由退出去。
杜太后卻已經握住朱寶林的手,同時朱寶林還察覺到杜太后往自己手上塞了一點東西。朱寶林的神色不免帶上幾分驚慌。
杜太后卻笑的很平靜:「不用慌,也不要叫,你只要敢叫出聲,並把這事告訴皇后,那麼,我會直接和陛下說,你試圖說服我弒殺皇后。怕計謀不成,於是才反口的。朱寶林,你要相信,只要我是太后一天,陛下就只會護着我。」
朱寶林嚇的渾身冷汗直冒,瞧着杜太后:「老娘娘,妾,妾對老娘娘,從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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