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六娘淡淡道:「瓶底紅色的時候是解藥,白色的時候是毒藥。」
謝傅往瓷瓶瓶底一看,此刻瓶底是白色的,問道:「怎麼樣才能變成紅色?」
秋六娘冷淡道:「我不知道。」
謝傅微微一笑:「我可要加條件了。」
「我真不知道,天冷一點會變紅,太冷又不行。」
「你早一併說出來不就得了,讓我多費口舌。」
「我偏不。」
「去搖床吧。」
「怎麼搖啊?」
「搖出動靜讓下面的人聽見就好,我管你怎麼搖?」
秋六娘一狼牙打在床板上,發出啪的清脆聲響,「這樣可以嗎?」
謝傅沒好氣的走了過去,似教導一個純情少女般,來回輕輕推動床榻。
四隻床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來。
「這麼搖。」
秋六娘嗔了他一眼,照做。
……
樓下這邊,蕭茓正跟四位夫人說到這秋六娘手段何等殘暴,每個被她招去的男人,隔日一早都而亡,死相十分可怖,連死後的最後一點尊嚴都蕩然無存。
聽得四女神色嚴峻起來,心中暗暗為郝風流擔心起來。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砰的一聲清脆聲響,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開始了。」
大堂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沒有人再發出聲音,屏住呼氣豎起耳朵靜聽起來。
沒有想像中的大動靜,倒是隱隱約約傳來一些細小聲響。
咯吱……咯吱……
在場多是武道耳敏之人,安靜之下這聲音倒是聽得清楚。
聞人翎聽了一陣子之後,出聲問:「這麼溫柔,誰壓誰呀?」
蕭茓脫口應道:「當然是六娘壓郝風流。」
聞人翎臉露不悅,冷聲道:「誰問你了。」
蕭茓悻悻閉嘴,聞人翎輕輕看向大娘子,大娘子只是輕輕嗯的一聲,沒有下文。
其他深知六娘殘暴的人,臉露詫異之色,六娘什麼時候這麼溫柔過。
謝傅這邊三天三夜沒有睡覺,倒是趴在桌子上抽空補覺。
大概搖了半個時辰之後,秋六娘見謝傅一動不動,似乎睡着了,頓生歹意,把你給宰了,就不用受你挾制了。
停止搖床,握緊金色如意。
謝傅聲音突然飄來:「怎麼停下來?」
秋六娘心頭一顫,好險!
嘴上說道:「手酸了。」
謝傅聲音沒有感情道:「繼續!」
秋六娘沒好氣道:「你能堅持這麼久嗎?」
謝傅笑道:「要不要試試。」
「試試就……」
秋六娘話說一半扼住,手上繼續,大概生着怨氣,手腕快速甩動。
這床榻是紫檀木所制,紫檀重能沉水,這一張榻少說也有幾百來斤,在她甩動之下卻如波浪起伏。
四隻床腿就沒同時落地過,咯吱之聲變成噔噠噔噠。
樓下大堂眾人聽見動靜又大又激烈,頓時興奮起來:「六娘終於來真的,前面只不過是開胃菜。」
大娘子輕呀一聲。
四娘子訝道:「這麼凶?」她實在無法想像什麼場面才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這是拼了命往死里懟。
聞人翎卻是一臉狐疑:「怎麼沒有叫聲?」
蕭茓脫口應道:「當然是嘴巴被塞住了,叫不出來。」
見聞人翎朝他看來,立即解釋道:「我是自己跟自己說話,沒應誰。」
篤篤篤,一下下敲打在娘子們的心坎,讓人心發慌。
大娘子說了一句:「額……不管怎麼說,有聲音說明人還活着。」
謝傅見秋六娘把脾氣撒在自己的床榻上去,笑道:「你慢點,沒你這麼搖的,馬蹄聲動靜都沒你這麼大。」
秋六娘傲然道:「我偏要!」
說着直接將幾百斤重的床榻抬起,再重重放下,以此類推。
咚……咚……
聲音從樓上傳到樓下,咚得幾位娘子一顆心跳到嗓子眼。
蕭茓一臉黯然道:「完了完了,單單這幾下非死即殘。」
聞人翎握緊鞭子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去救他!」
一直沒有出聲的李瀟灑沉聲道:「不准去!」
聞人翎氣道:「李瀟灑,你忘恩負義!」
四娘子好聲說道:「老二,再聽聽。」
「還聽個屁啊,這種程度,他能受得幾下。」
……
謝傅一陣好笑:「這樣手不酸嗎?」
秋六娘把臉別過去:「要你管!」
這動靜,謝傅也沒法睡覺了,乾脆站起走到一邊去,突然看見左邊牆壁掛着一副人物畫,眼睛頓時一亮。
這畫中男子一眼看去竟有點熟悉,再仔細端詳,不是二叔王右通又是何人。
只是比起老成穩重的二叔,畫中的王右通年輕氣盛,意氣風發。
心中好奇,秋六娘房內怎麼會有二叔的畫像。
「六娘,這畫中男子是誰?」
秋六娘聞言望去,目光落在牆壁的畫像,眼裏神色難以捉摸,似愛似恨,似情意深摯又似黯然神傷。
這種眼神,謝傅當日在荒宅,從小韻身上看到過,頓時心中有數。
二叔,你痴愛着別人,卻不知道有人也痴愛着你。
嘴上輕輕聞言:「六娘,你愛着這個男子,是嗎?」
秋六娘聞言,立即受到刺激,手中床榻一落之下,竟轟然坍塌。
「我恨他,他說他會回來,我在這裏足足等了他二十一年,這個騙子!」
眼眶一紅,淚就落下,手指謝傅:「你們男人都是騙子,你們男人每一個好東西。」
能讓她耗費青春,足足等了二十一年,該是多麼深厚的情意。
二叔,有個女子痴等了你二十一年,你也應該滿足了。
二十一年該是多麼漫長的煎熬,謝傅看向眼裏充滿仇恨的秋六娘,只感覺長熬不如短痛。
「六娘,是王右通叫我來看你的。」
聽到王右通三個字,秋六娘神情一驚:「什麼!」
緊接着傲然轉身:「哼,他為什麼不親自過來?」
謝傅這時才換了稱呼:「因為二爺已經死去了。」
秋六娘挺直的脊背顫了顫,輕輕笑道:「死了,死得好,他早就該死了。」
突然放聲狂笑起來,笑聲卻十分淒離可怖。
「二爺臨死前讓我告訴你,在他心中最對不起你,他讓你不要再等他了,他希望你能嫁人生子。」
秋六娘一言不發,身姿也如石雕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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