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全道:「地表惡劣,脈向極難躬測。但水往低處走乃流質共性,所以才有百川歸流。這沙海看起來狂亂,方向卻極其統一,與水之習性並無二致,其匯聚的終點總歸有些盼頭。」
花不語道:「其他方向可有什麼蹊蹺?」
傅全道:「目前看不出來。」
花不語道:「那我們就順風而行。」
茫茫沙海,儘管惡浪滔天,遮天蔽日,猶如末世景象,但眾人反而輕鬆了不少。畢竟與之前那動輒讓人灰飛煙滅的雷域相比,境況已經算是很好了。瀑沙激盪,沒有防護罩的庇護,沙浪不停地撲到船上,用不了片刻就能把人的膝蓋給淹埋。眾人唯有不休不止地又鏟又勺,清理沉土。虧得大船在設計之時便有卸沙的裝置,否則單憑人力,遠不足以應對源源不絕潑進來的沙量。
失去了巨熊,蠻簇很悲傷,獨自鑽進船艙里發呆去了。妙生花可不管這些,還似乎挺開心,搶過舵盤,把大船搖得像狗咬尾巴一樣團團亂轉。一邊搖一邊迎着滔天巨浪大聲唱起歌來:
「清風裏,
曦未起,
相公拔錨出海去,
娘子脈脈淚無語,
盼君徵得了滿載歸,
修大屋,
妝酡妮。
風不息,
浪不止,
相公淹成了狗東西,
娘子哭天又喊地,
老倌翻起了匠俱箱,
滿心歡,
待夜時。
哎呀!
老倌搬出了登天梯,
滿心歡,
待夜時。
嗚嗚嗚啊」
滄海生在山村,打小周圍的都是粗人,污言穢語可沒少聽,所以很多事情早早就明白了,此時越聽越不對味兒,甚至有些摸不着頭腦:「道長風度超然於物外,子汝雖然有些調皮,卻也斯文得體,昔時天璣門亦滿門英烈,怎地到了他這裏,風向就完全變了?」
花不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斥道:「閉嘴!趕緊撒手,誰讓你掌舵了?」
妙生花洋洋自得道:「我這船開得還行吧?」
花不語啪地打掉他掌舵的雙手,道:「是,爛得還行。」
妙生花嘆了口氣:「妹子你說話總是違心。這不妥,相當不妥。渙散軍心,更影響孩子們的身心健康,泄氣之舉,會讓人長不大的。」
花不語沒好氣道:「誰是小孩子,誰長不大?」
妙生花斜眼朝她胸前瞟了一眼,道:「嗯,似乎還行,但應該還能再長一點兒。」
花不語冷冷道:「我看你眼珠子和舌頭都不想要了。」
妙生花倏地蹦起,遠遠躲了開去,揮手道:「別動手,別動手,船我不開了便是。」
大船在沙海里乘風破浪。幾十丈的沙濤一波高過一波,地表如活過來了一般,瘋狂翻湧着。倘若不是風向穩定,多半是要迷失在這片沙的海洋中。
妙生花初時尚覺得有點兒新鮮感,時間稍微一長,除了沙還是沙,不免無聊起來。大家都知道他閒不住,閒不住就容易沒事找事,為免惹事上身,一個個便都選擇沉默不語。過得片刻,妙生花東瞧瞧,西看看,一片沉悶,不由得更難受了,就近逮住文自來道:「嘿,書生,此等景象,難得一見,反正四下無事,何不吟詩一首。」
文自來實在是累了,正在打坐調息,聞言懶洋洋地睜眼盯着他,頗有些不想搭理。
妙生花道:「身為一個文人,此時若不詩興大發,豈不可恥?」
文自來點頭道:「言之有理,善。」頓了頓,張嘴吟道:「藏海有奇鳥,其名曰沙雕,落帆篷生花,鶯歌聲聲妙。」
水鱻和聖火行者撫掌大笑。妙生花笑罵道:「就知道你沒憋什麼好屁。」
忽聞滄海咦的一聲,道:「海里沙里有什麼東西。」
眾人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除了翻湧的巨浪,沒什麼特別的。滄海道:「又不見了,好像是一條魚。」
妙生花道:「這又不是真的海,哪來的魚?你別張口就來。」
滄海其實也沒看清楚,道:「我只說好像,又沒說一定是。」
妙生花道:「定是你眼花了。」
滄海不接話。他是個獵人,潛伏在幽深昏暗的山林時,周圍的每一片樹葉每一滴露水甚至每一隻細小的昆蟲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所以他確信剛才看到的是一種活物。只不過那東西出現的時間極短,在沙濤間一閃即逝。滄海憑着那一瞬間的印象,只覺得那東西的形體有些奇怪,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認知,因此很難描述是個什麼樣的物種。
妙生花嘴裏說着別人眼花,好奇心卻被勾起,站在船邊四下張望,自言自語道:「這鬼地方有魚?絕了。」
順着船舷走了一圈,除了不斷翻卷的沙浪在咆哮,別無他物。妙生花搖搖頭,道:「這小子分明是眼花了。」席地坐了一會兒,終究覺得無趣,又站起來,把捆在甲板上的備用帆竿抽出,繫上繩索,然後搶過旁邊護衛隊的長槍,隨手拗彎了。
眾人瞪着大眼小眼,看着他從竿子忙活到鈎子,雖然已經猜到他要幹什麼,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文自來斜睨着他,道:「你不會真覺得有魚罷?」
妙生花朝滄海努嘴道:「他說的。」
滄海笑道:「眼花。」
妙生花道:「小子,你這就沒意思了。」摟起帆竿和長槍製作成的大釣竿,環視一周,才發現沒有可作釣餌的東西,一拍額頭,懊惱道:「早知道好歹給那畜牲留下兩條腿。」
艙里傳來蠻簇悲憤的嚎哭。大家都很同情。妙生花找不到釣餌,眼珠子咕嚕地轉到水鱻身上。水鱻寒毛直豎,斬釘截鐵道:「別妄想,不同意。」
妙生花道:「我還沒說你就不同意,我還要不要面子了?」
水鱻道:「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是三個字,不同意。」
妙生花溫柔地道:「別怕,我會照看着你的,只要一有東西露面,我立馬宰了它。沒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能比我更快。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被吞進去了,我也會掏你出來,保證你幾根毛進去的,就幾根毛出來,放心好了。」
水鱻堅決道:「做夢,想都別想。」
妙生花嘆道:「好,那就不想了。」手掌如電般伸出。
水鱻早有預備,在他還在說話時便已提前往後疾退。豈料對方似磁石一樣,手掌如影隨形,退一步,對方便跟上兩步,堪堪退出三步距離,肩胛忽緊,已被對方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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