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考點設在縣衙前一處集市,臨時搭建了許多考棚。和縣衙一樣,坐北朝南。
方位一旦出錯,考生可是要罵娘的。
在這巨大考棚臨路的周遭,都設置了拒馬路障,以防備有人衝撞考場。考棚南邊有東西轅門,圈以木柵,有一大院,院北是正門,稱之為龍門,有鯉魚躍龍門之意。
龍門後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考棚前有「搜子」,也就是衙役充當,面色冷肅,腰間挎刀,手上執着水火棍。這些人是用來檢查考生是否攜有夾帶。
檢查的很仔細。
一般來說,科舉考試作弊的方法五花八門。
一是懷藏,就是攜帶小抄,科舉一連幾天,需攜帶吃食、蠟燭和餐具,因此就有了把四書五經等藏在饅頭裏,縫在衣服夾層的方法,甚至有人將其塞到蠟燭裏面,塑蠟的時候不易查看。
二是縮寫,古代雖然沒有現代的縮印,但為了作弊,方法也是層出不窮。比如有的人就用老鼠鬍鬚做的「鼠毫」,寫的字也是館閣體,一本四書章句集注寫完,幾十萬字,竟然只有巴掌大小。
三是銀鹽變黑,用的化學方法,把衣服的裏面密密麻麻用鹽水寫滿字,等混入考場後,用蠟燭一燒,文字就能顯現出來。
還有烏賊汁、飛鴿傳書法、馬桶作弊法、行賄、替考等多種方法。
最後的替考,唐時的溫庭筠絕對是高手,在一次科舉考試中,竟然幫助八個人同時完成的替考,也是一代神人。
「就快到我們了。」
周元深吸一口氣,心裏有些激動,又有些擔心,焦慮不安。
「安心點,咱們請教過書院的師兄,各種做的功課已經做足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白貴安慰幾人。
這裏面他年齡最大,平時性格也最為穩重,功課也是最好。
話一出口,幾人也就心平氣和了起來。
如白貴所言,進入白鹿書院之後,得益於眾多師兄的愛護,請教他們科舉注意的事項時,一個個也是不厭其煩,進行教誨。他們四人將這些需要注意的點紛紛謹記,可以說,科舉時,不會出現最基本的問題。
滋水縣不是文風所盛的縣,縣試應試的儒生接近千人。
有如白貴他們一樣的少年,這些少年一個個衣着較其他儒生要高上一個層次,大多都是富戶子弟。而青年、中年的儒生衣着就有些寒酸了,到了幾個頭髮斑白的老書生,更是身上補丁一處接着一處,從頭到腳,都寫着淒涼兩個大字。
讀書是要花錢的,養一個脫產的讀書人,不事生產,難啊!
衙役檢查考生,和現代安檢檢查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似乎也有些差別對待,前面幾個考生衙役恨不得剖開得仔仔細細,切成十斤肉臊子,切十斤肥的,十斤瘦的……
衣衫,點心、果脯、蠟燭都細碎切乾淨了。
但輪到他們四人時,只是略搜查一遍,就放過了。
等衙役提醒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這不公平,憑什麼他們四個就這麼放過了……」
後面幾個考生嘟囔不滿道,他們本以為是衙役疲倦了,所以才放鬆了檢查,心中正高興的時候,可輪到他們,又重複了先前的模樣。
雖然他們並未攜帶小抄,可搜檢卻有辱斯文,將衣服褪掉,就差屁股後面幾根毛都要數清了,更別說一些東西一旦被刀切碎,就壞了。
「廢什麼話,人家是白鹿書院的學生,可能攜帶夾抄嗎?」
「你算什麼東西!」
衙役吼道。
後續的幾個儒生憋得滿臉漲紅,白鹿書院就是縣裏的縣學,那裏可基本上都是生員入學的地方,教書的也是縣裏的教諭。
相當於名牌大學出來的,直接進公司,不用面試。
在這考試的當頭,幾個人也不可能和衙役置氣。被憋了一口氣後,暗暗發誓,等有了功名後,定要這些小瞧他們的皂吏好看。
已經走進正門的白貴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白鹿書院是有這個本事,但不是給他們的,這只是推辭而已罷了。
他明顯能看到衙役眼裏的感激之色。
自從朱先生聯合秦省士紳上書之後,不少百姓奔赴到書院對朱先生感激,他們白鹿書院的學生走在街上,也會有百姓送水果和吃的……
古縣令是外省人,而這些縣衙里最基礎的衙役、吏員可都是本地人。
誰不承朱先生的情啊!
不管這事成不成!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弊於風雪!
最樸實的觀念。
修建陵寢的壯男,攀扯親戚,總能攀上幾個。也不可能是只有一縣徵發徭役,而是臨近的數縣都有壯男被扣押前往甘泉鎮,也包括滋水縣。
衙役雖惡,但心底還是亮堂的有如明鏡。
白貴等考生先被帶到考場的公堂前等候,一旁有縣衙的小吏唱名,逐個向古縣令一揖致敬,一旁請作保的廩生認保。
古縣令面無表情,微微頷首。
白貴低頭向古縣令施禮,少傾,就有一個響亮的聲音傳出,「學生王儒欽為白貴作保!」
廩生坐滿堂中,他也無法仔細瞧出哪一個是王師兄,只能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施了一禮,然後再被小吏帶到考房前去應試。
「是白少爺嗎?請跟我這邊來。」
小吏笑了笑,將白貴帶到明顯比沿途要好上一個等次的考房,不僅環境幽靜,而且不臨冷風,左近還有幾個火盆,遠離臭號。
「這……」
白貴吃了一驚,他可沒給小吏使錢,朱先生也不是那樣的人。而考場也是七天前佈下的,不能隨意變動,考卷不留姓名,只有考房號,難道說這些衙門的吏員早就替他們安排好了。
「朱先生仗義執言,我等也是感激,稍表敬意,還請白少爺不要推辭。」
語罷,小吏就走了。
哪裏都少不了潛規則,只不過白貴以前一直以為潛規則是行賄,卻沒想到,還有這樣別具一格的潛規則。
人心都是肉長的。
天在看,人在做,「迷信」的古人更會講究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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