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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韶元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碧月等人自是遵命行事。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趙德全滿臉憂愁,「華昭儀失子,奴才覺得,陛下他可能會為了安撫華昭儀,給予她一定的補償。」
「補償?無非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或者晉位。」紀韶元聲音淡淡,「華昭儀如今剛剛沒有了一個孩子,難免鬱結在心,陛下寵她愛她,自是尋法子哄她開心。」
畢竟是弘宣帝的第一個孩子,還是皇子,感情上是無法比擬的,華昭儀與弘宣帝此番經歷喪子之痛,鬼知道這對帝妃將來會如何。
趙德全若有所思,「華昭儀酷愛聽戲,也許陛下會想辦法叫戲班子入宮唱戲,可是,喪子之痛終究……」
柳令言毋庸置疑,此時此刻是煎熬難過的。誰讓華昭儀的孩子失去得如此突然?而後宮裏,除了她,也無人有動機對華昭儀之子不利。
只是,柳令言不會這麼蠢,光明正大地對華昭儀下手,那不就是自尋死路?
想辦法哄華昭儀高興是弘宣帝的事,但若失了分寸,別怪她狠心無情。紀韶元半笑不笑,「失去的回不來了,華昭儀還年輕,陛下春秋鼎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華昭儀肯想開點,日後她與陛下必然還有孩子。」
到底是年輕,又初次妊娠,難過悲痛在所難免,可若天天失魂落魄,傷了身子,紀韶元可就不以為然了。
趙德全對紀韶元的話深以為然,「那可不是?想當年,皇太后不也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見萬太后悲痛欲絕,以淚洗面。」
萬太后除了有惠康長公主與玉華長公主兩個女兒外,其實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孩子,還是皇子。只可惜的是,這個皇子沒機會出生就流產了。
當年的萬太后懷着怎樣的心情渡過難關不得而知,只是,可以確定的是,萬太后始終是想念着她的那個孩子。
萬太后尚且精神抖擻地撐過去了,華昭儀比起當年的萬太后更年輕,也有機會,沒道理還想不開的。
提及萬太后,紀韶元淺笑,「萬姨對皇后素來關照有加,至於華昭儀,倒是面子上還可以。皇貴太妃不然,皇后與華昭儀她都沒興趣見,貴太妃忙着照顧東陽郡王、淮樂長公主,反而後宮諸事無瑕理會。這樣一來,皇后的優勢是遠大於華昭儀的。」
柳令言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的皇后,毓出名門,比起華昭儀,名正言順,萬太后與皇貴太妃再不濟都會給幾分薄面,照拂柳令言,而華昭儀,不好意思,除非柳令言做人做事皆上不了台面,否則萬太后與皇貴太妃等人並不會太過在意華昭儀。
「如果陛下想封華昭儀為妃,會不會……」趙德全根據前不久從小太監手中得來的情報,總覺得弘宣帝待華昭儀格外偏愛,未必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紀韶元挑眉,「封妃可以,但皇貴妃與皇后之位,她是沒有資格當的。」
開什麼玩笑?一介無子無女的妃嬪當了妃,已然是皇恩浩蕩了,如果讓華昭儀當了皇貴妃,那不是叫柳令言難堪?雖然柳令言如今儼然是宮廷內外的笑話了。
對於紀韶元的話,趙德全不置可否,「陛下先前封了華昭儀的父親長孫焱為齊郡公,長孫焱夫人為齊國夫人,而華昭儀的幾個兄弟,一個官居四品,一個是五品中郎將,華昭儀的娘家尚且隆恩深,何況是昭儀失子的檔口?」
反正,趙德全不太信紀常登不會給予華昭儀前所未有的恩寵與呵護。
經他提醒,紀韶元恍然大悟,「對,我咋忘了?華昭儀的娘家,是諫議大夫長孫焱,看似不是很搶眼,實際上,這個位置也是天子的心腹。諫議大夫多少人想當也當不了,長孫焱之前是四品大夫,現在是齊郡公,封妃綽綽有餘了,即便是貴妃皇貴妃,也不遑多讓。陛下還真是未雨綢繆,積極替華昭儀遮風擋雨。」
紀韶元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華昭儀的父親不再是低賤不堪的農民百姓,反而搖身一變,一下子變成官宦千金,名門閨秀。紀常登替春雨尋娘家,本身就是想讓華昭儀的晉封顯得名正言順些,不至於被人當眾挑剔華昭儀身份卑微,不堪匹配天子。
「長公主,陛下有請。」
一丫鬟緩緩入屋,通告了來自長生殿的宣召。
紀韶元無奈嘆氣,她一回京,什麼糟心事鋪天蓋地地尋門來,沒有安生日子過啊。
無論紀韶元內心如何哀嚎,弘宣帝的宣召,她不能不去。
簡單收拾了自己,紀韶元快步隨內侍入宮,面目肅然。
長生殿
弘宣帝紀常登身披素服,面露哀容,悽惶不已。與往常截然不同的裝扮,昭示着弘宣帝此時此刻悲痛欲絕的心情。
紀韶元見狀,心中低嘆,看樣子,皇帝對華昭儀用情至深啊。
「參見陛下。」紀韶元微微作揖。
弘宣帝從神思中回神,勉強地對着紀韶元笑着,「姐姐來了,坐吧。來人,賜座。」
「是。」內監搬來了矮凳,躬身退下。殿中宮娥也隨之退到了殿外。
紀韶元整了整衣袖,撫平褶皺,面色平靜地詢問弘宣帝,「陛下節哀,身子為重。華昭儀那邊,不知陛下想怎樣做?」
依照紀常登之前的打算,他預備給華昭儀之子前所未有的榮寵,比如封太子,柳令言照拂。
可惜,這一切終究化為了泡影。
紀韶元的話勾起弘宣帝無處訴說的悲傷,他哭着說,「姐姐,我沒有了孩子,我的孩子死了……」
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天子紀常登,這時候露出了極為罕見的柔弱模樣。
紀韶元不語,只是目光注視着紀常登。
紀常登開始回憶他與華昭儀的種種,「當初我得知有了他時,心裏感覺到一股子我與春雨血肉相連的溫暖的感動。我多麼期待這個孩子出生後,帶給大興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可是……上天不佑,痛失愛子,朕心甚痛……「說完,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哭聲之大,幾乎令空中飛翔的大雁也跟着嗚嗚地叫了。
紀韶元聞言,伸手拍了拍紀常登的後背,溫和地安慰他,「陛下,你與華昭儀這麼喜歡這個孩子,想來,他縱然是離開了你們,亦會高興地以你們為榮。」
雖然紀韶元很想說你與華昭儀年輕,日後擁有無數個孩子,不至於這般傷感。
但是,見弘宣帝哭天搶地的模樣,紀韶元心軟了,不忍心潑他冷水,唯有寬慰。
「那個孩子……長大了,可能會是大興的明君,他不在了……」
紀常登的淚水直流到下巴,嘴唇也染上了淚珠,「昭儀失子,朕失愛子,是朕的錯,沒有保護好他們母子。」
嘖,開始自責自己了。
紀韶元繼續說,「陛下您難過,委屈,我都可以理解,只是,華昭儀需要你,大興需要你,姐姐需要你,你切勿悲傷過度,傷了身子。不然,小皇子在另一邊,於心不安啊。」
「他去到另一個世界了,他與你們今生無緣,來世再聚。此番去天堂,前塵盡東流,逝者難追,生者堅強。」
說到最後,紀韶元都有點難過了。她想起了昭德皇后,她的母親當年是怎樣經歷喪子之痛與喪父之痛後,撐着最後一口氣把她生下來的。
人世間的愛,溫柔且恆久,不以時間的長度為轉移。它是一股強大的力量。
一番話說完,紀常登默默地望着紀韶元,紅紅都眼眶中,無言的淚水,複雜的眸光,一切盡在不言中。
過了好久,紀常登恢復了理智,帕子擦了擦淚水,神色淡漠地說道「追封大皇子為睿悼親王,立牌祭祀。」
區區一個胎兒,還是沒有出生的孩子,弘宣帝竟這般厚待,難道這就是遇見了喜愛的人的表現嗎?
紀韶元很快反應回來,隨之福身,「陛下隆恩。」
「皇后御下不嚴,失察失責,着禁足翊坤宮三個月,罰抄女則十遍,佛經千遍,為睿悼親王祈福。」
紀常登果然是遷怒了柳令言。對他來說,華昭儀失子固然是華昭儀身弱無法育子的因素,可是,身為後宮之主的柳令言,但凡多多關心華昭儀,華昭儀會以這樣的結果失子嗎?
沒有摔跤,也沒有生病,只是吃飯,突然就流血了,孩子不保了。
弘宣帝罰了一批失責的宮人後,自是不可能放過六宮之首的皇后柳令言。
紀韶元「……」
這還真是難為皇后啊,皇后哪知道華昭儀流產呢?況且,華昭儀流產那不是她身體弱嗎?
紀常登處罰柳令言,歸根到底就是遷怒與發泄。
紀韶元出言反對,「陛下,皇后治理六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陛下恕罪。」
好端端的處罰皇后,也不怕柳太傅騷擾弘宣帝嗎?
紀常登一臉堅決,「朕意已決,姐姐別再說了。皇后失察,後宮之事,暫時交給皇太后與皇貴太妃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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