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蘇野拖着冷覓安去做長途客車,本來樹哥執意要來蜀都接安安的,但家裏還有一對沒出月子的雙胞胎,蘇野不許他來。
長途客車的空調沒有開,很冷,客車的電視播放着歌曲, 喧囂。
蘇野敷衍地給幾個二三十歲的乘客簽了名,又幾個十幾歲的小孩拿着筆記本圍上來。
蘇野怒目一瞪:「幹啥子?作業做完了嗎?去年期末考試考多少分?就敢追星?滾!你,別躲,就是你個日龍包,你上幾年級了?」
被蘇野指着鼻子的傢伙縮頭縮腦:「不簽就不簽嘛,鬼迷日眼嘞……」
蘇野:「你啥子態度?哪個學校嘞?」
「震元一中。」
「多少分?」
「五百分多一點點。」
「丟人現眼,喪心病狂!你讀的是國重, 才考五百分?老子讀的二中, 都考了七百三十多分。你還好意思要簽名?」
「……」
那幾個學生娃兒瞬間就老實了,紛紛逃回座位縮起頭裝鴕鳥。
車內的成年人們,發出了善意的鬨笑聲。
不愧是蘇野啊!
這是一趟從蜀都開往震元縣汽車南站的車,蘇野每次回家都是坐的這趟車,今天稍顯不同,帶了個女朋友。
蘇野還不放過那些中學生,開始了訓話模式:
「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成天追星追劇玩遊戲,想什麼樣子?正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伱們竟然如此態度,太讓我失望了!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就你們這幅鬼樣子, 這點學習成績,怎麼接社會煮義的班?帝國煮義忘我之心不死, 你們才多大就抵擋不住糖衣炮彈的侵蝕了?不說將來為民族振興添磚加瓦, 至少也不能拖後腿吧?我看你們一個個都像後腿, 給我回學校好好收收心,專心讀書,遵守紀律,別整天吊兒郎當的,更不許去網吧,不許逃課,不許早戀……」
一旁冷覓安笑得眼淚都滾出來了:「鵝鵝鵝鵝鵝……」
帶着女朋友教訓別人不許早戀???
蘇野站着噴了一圈之後,看到斜對面有個小屁孩兒冒着鼻涕泡沖他傻笑,怒道:「你哪個學校的?幾年級?」
旁邊,他媽媽說:「大班。」
蘇野坐下了:「那就讓你再囂張一年……」
冷覓安笑得岔氣:「鵝鵝鵝……」
蘇野耍寶就是為了逗女菩薩笑啊,不然圖啥?那幾個小屁孩兒有什麼好訓的?
正所謂,近鄉情怯。
越是靠近蘇野的家鄉,冷覓安就更是膽怯。
因為她知道,這相當於是見家長。
蘇野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冷覓安的腿和肚子上,她親戚還沒完全離開,需要保暖。
冷覓安說:「不用,你自己穿吧,我箱子裏有衣服。」
「箱子裏的衣服是冷的。」
蘇野嘟囔着,從背包里拿出一件羽絨服套上。
冷覓安嘴角微微上揚,感到很溫暖。
有時候,她覺得蘇野體貼得過分, 這一度讓她心裏很不好受,因為,蘇野一直是懟天懟地對空氣的狂人,沒有人能讓他放在眼裏。直到後來,安安發現好多川渝男人都是這樣的,這才好受了些,好像這邊的女孩子可以理直氣壯地當女王。
路上,他們聊起了出道的事情。
冷覓安一直都很好奇:「小野,你現在又是錄綜藝又是拍電影的,還唱歌,跟出道做藝人也沒什麼區別啊,為什麼一定要拖到十八歲呢?」
這是好多人奇怪的地方,蘇野在很多場合被問過這個問題,但他都沒有說真話。
蘇野這次沒有撒謊:「只有不懂娛樂圈的人才會這麼問。因為啊,你們都不懂真正的藝人是怎麼回事。剛出道的藝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司的,他們只能拿到最微薄的收入,不會比白領的收入高,但工作強度不會比藍領低,什麼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那都是輕的。」
冷覓安不解:「哪有那麼多工作?我也接手正經娛樂一年了,劉美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更個鹹魚一樣。不論是拍電視劇還是錄新專輯,不催她她就一直拖拖拖,沒有通告的時候就在公寓睡大覺喝大酒,還經常通宵玩遊戲。」
蘇野:「你不會覺得全天下的娛樂公司都是我們這種沙雕公司吧?」
「啊?不是嗎?」
「當然不是!這麼跟你說吧,我開娛樂公司那簡直就是在做慈善,你知道全國有多少藝人想跳槽到我們公司嗎?通過不同渠道我收到的消息,不下五百個,還都是有頭有臉有點名氣的。」
「其他公司很辛苦嗎?」
「一個娛樂公司里,藝人是分三六九等十八線的,一流的藝人可以很清閒,可以耍大牌,但是下面的小藝人非常非常辛苦,比生產隊的驢還辛苦。出專輯、拍影視劇、上綜藝這樣的資源,輪不着他們,但公司不可能白養着他們,怎麼辦?商演走穴!」
「很正常啊。」
「四個觀眾的商演你見識過嗎?去農村給首富喬遷新居唱歌,見識過嗎?到養雞場給人剪綵說相聲你見識過嗎?沒錯,讓歌手去說相聲,因為養雞場老闆喜歡聽相聲。還有的歌手,已經淪落到去婚慶公司走穴唱歌。這些人哪一個當初沒點知名度?有些甚至紅極一時。公司會馬不停蹄地給小藝人安排各種活動和通告,不會讓你休息一天,一個月賺十來萬,藝人能分到一萬左右。有些沒有能力的公司,甚至把歌手推到衡店去客串跑龍套,反正不能閒着。像劉美茜那樣的,我要是不幫她,她早就到商場賣手機去了。」
「原來真實的娛樂圈是這樣啊?要是藝人不做公司的活呢?」
「那就會被封殺,沒有資源沒有曝光度,也沒有什麼收入,幾年下來,人就廢了。每年都有數不清的這種有骨氣的藝人,在不為人知的出租屋裏,被淘汰。這也是為什麼娛樂圈隨處可見潛規則的原因,不遵守,就被淘汰。」
「好慘。」
冷覓安不寒而慄。
蘇野笑道:「兩年前,我不過是參加了一個小綜藝,有一首歌,有一點人氣。如果我去一個公司簽約做藝人,會怎麼樣?呵呵……娛樂圈不是光鮮亮麗的天堂,而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海淵。」
冷覓安崇拜地望着蘇野:「小野啊,你簡直是人間清醒!」
蘇野得意一笑,那是,上輩子把吃過的虧都吃完了,這輩子當然繞着坑走。
兩個小時後,車到站了。
樹哥一臉矜持地在站門口等着,夾着一根煙,手足無措,顯得比冷覓安還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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