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冬十月二十一日,洪武皇帝在奉天殿冊立嫡長孫朱雄英為大明皇太孫,昭告天下。
接下來,便是皇帝帶着皇太孫拜謁宗廟,敬告祖宗。
太廟,位於午門外。
大殿內,掛着朱家列祖列宗的畫像。
畫像前的案台上,分別陳設有爵三、茶一、湯二、飯二、菜四、炙肉一、炙肝一、肉骨一、油餅一、角兒一、栗一、棗一、圓眼一、荔枝一、胡桃一、饅頭二、羊肉一、豕肉二、汁壺一、酒壺一。
正案之前還共設黝牛犢一、羊一、豕一,再前置奉先制帛各一段,帛前設香一、燭二。
一切都那樣井然有序,規格嚴明。
很顯然,老爺子確實如他所言,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蒲團上,朱元璋緩緩跪下,而身後的朱雄英也是跟着跪下。
「臣朱元璋,叩拜天地,日月,以及皇祖在天之靈!」
說着,朱元璋叩首,朱雄英也是跟着一起。
「臣開國二十五年,大業初成,家國日漸興旺,皆拜皇祖所賜,臣感激涕零,然臣亦老矣,幸大明後繼有人,今立嫡長孫朱雄英為皇太孫,望天地,日月,皇祖佑我大明千秋萬代,山河永固,臣再拜!」
朱元璋再一次叩首,朱雄英亦然。
直起身子,朱元璋轉頭看向身後的朱雄英,道:「大孫,該你了。」
「是!」
朱雄英應了一聲,當即拜下,道:「臣朱雄英,叩拜天地,日月,皇祖,臣幸得上蒼不棄,又蒙皇祖父垂愛,以十月月二十一日立為皇明皇太孫,誠惶誠恐。」
「臣朱雄英祗告天地、宗廟、社稷,即太孫位,顧茲付界之重,深懼仔肩之難,勉圖弘濟一惟,恢張治道,惠綏黎元,用底阜成,躋於熙皞,庶衍皇明億萬年無疆之祚。」
說罷,朱雄英再次虔誠叩首
緊接着,兩人站起身來,在禮部官員的引領下完成剩下禮儀。
禮畢,皇嫡長孫朱雄英,正式成為大明皇位繼承人,入主東宮,開始儲君的東宮生涯
朱雄英扶着朱元璋走出大殿。
而這個時候,諸位皇子皇孫,文武百官按照品級班次排列在太廟外的廣場上,文官西向立,武官東向立。
當一老一少出現時,眾人齊刷刷的跪下。
「臣等,恭賀陛下,恭賀皇太孫殿下,大明山河永固,世代永昌!」
眾人齊聲高呼,如排山倒海一般。
朱元璋咧嘴一笑,朗聲道:「眾愛卿平身,跟咱回去喝酒!」
「謝陛下!」
眾人這才嘩啦啦的起身。
朱元璋搭着朱雄英的手,上了御輦。
而朱雄英則是跟着御輦的旁邊,隨着朱元璋的儀仗緩緩出發,返回奉天殿。
太廟位於皇宮外,所以從太廟回奉天殿的的路上,禁衛宮廷的宮廷衛隊威風凜凜地排列在道路兩側。
這個時候,宮裏面的熱鬧毫不掩飾,早已經被外界所知。
大明要立皇儲,這個消息瞬間傳遍整個京師。
無數的京師百姓趕來,夾道而立,爭睹未來天子的儀容,場面十分熱鬧壯觀。
就是徐妙錦也帶着嬋兒來了。
嬋兒也有些納悶,徐妙錦一向喜靜,不愛看熱鬧,以前自己怎麼拉都拉不出來,但是這一次竟然絲毫沒有猶豫便跟着她來了。
此時道路兩旁的百姓非常的多,看慣熱鬧的嬋兒帶着徐妙錦也是好不容易才擠到一個位置,可以看到前方的情況。
前方寬闊的道路上,儀仗威嚴,侍儀導引聖駕,一路警蹕。
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御輦邊上的那個人身上,因為那個人便是他們未來的天子。
只見那人身着袞服,頭戴九旒冕,雄姿英偉,步履堅定而穩健。
嬋兒看着看着,發出了一聲驚咦,自語道:「奇怪,這個大明皇儲看着不像壽王殿下,但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說着,嬋兒轉頭看向身旁的徐妙錦,道:「小姐,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好眼熟啊!」
徐妙錦剪水的雙眸靜靜的看着前方,微微頷首。
嬋兒看徐妙錦的樣子,臉上驚疑的神色更重了,問道:「小姐,你不會認識他吧?」
話一出口,嬋兒就知道自己錯了。
徐妙錦是徐達的女兒,姐姐又是燕王妃,皇子皇孫認識得可不少,認識當今的皇儲再正常不過了。
「小姐,快跟奴婢說說,到底是哪個皇子皇孫被立為皇儲了?」
嬋兒搖着徐妙錦的手臂,一臉的好奇。
徐妙錦笑了笑,道:「你自己不會看嗎?你也認識他呀!」
「我也認識?」
嬋兒撓了撓小腦袋,再次看向那個神秘而又威嚴的皇儲,疑惑道:「不像壽王,也不像燕王,可是又好像好熟悉,到底是誰啊?」
「哎呀,小姐,你就別打啞謎了,快說呀!」嬋兒哀求的看向徐妙錦。
徐妙錦微笑道:「他是黃公子呀。」
「黃公子?」
嬋兒眼珠子陡然瞪大,仿佛下一刻就要瞪出來一般,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
嬋兒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說:「這是真的?我不信。」
中秋的時候,她和徐妙錦還看見黃公子和皇上在一塊。
當時她也沒有想太多,只是想着黃公子那麼厲害,皇上喜歡他也是很正常的。
但一轉眼,黃公子就成大明儲君了?
這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不管驚愕的嬋兒,徐妙錦繼續看向前方那道身影。
其實在中秋之夜見到他在皇上身邊時,心思玲瓏的她已經大概猜出了些什麼,不過她依舊裝作不知道,享受和朱雄英以平常身份相處的時光。
沒想到這麼快啊!
你就成為了大明的皇儲,天下未來的主人。
你今天一定經歷了很多吧,這麼多人面前,對你而言一定是個很嚴峻的考驗吧?
想到這裏,徐妙錦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聲。
你那麼厲害,又有你皇爺爺在,又怎麼會懼怕什麼考驗呢?
只是不知道從今往後,你和我之間,是不是再也回不到從前那樣,你不再有時間給我寫曲子,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彈給你聽。
徐妙錦心中不禁又有些苦澀。
她曾立志要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人生又是那麼的奇妙,上天對她徐妙錦又那麼的友好,讓她遇上了她喜歡的人。
只是這個人,是天上的星辰啊!
她也只能仰望
徐妙錦有些憂愁,也有些擔憂,擔憂他會忘了自己。
當他成了大明皇太孫之後,天下像自己這樣的女子,優秀且貌美的,甚至超過自己的,又何其多。
只要他一聲令下,她們就會像過江之鯽一般,貼送到皇宮。
尤其是他還那般的俊朗,那般的優秀。
徐妙錦是一個對自己十分有信心的人,甚至可以說眼高於頂,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因為一個男人而感到踟躇煩悶。
「也不知日後又是怎樣」
徐妙錦暗自輕嘆了一口氣。
她雖然有些感懷,但是她真心的替朱雄英高興。
她知道,朱雄英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一定會把大明帶向另一個高峰
奉天殿中。
眾人回到這裏,已經是太陽西斜。
御案的邊上,加了一個席位。
那是大明皇長孫朱雄英的席位,只在皇帝朱元璋之下。
酒菜被重新溫熱過,送了上來。
萬壽節雖然大家都比較放鬆,可以放開吃放開喝,但是禮儀制度卻是十分嚴格的。
每一桌多少個菜,是什麼菜,都有着專門的規定。
「好了,都趕緊吃吧,一會涼了!」
龍椅上的朱元璋也不墨跡,大手一揮,笑道:「今個兒三喜臨門,大傢伙放開吃,放開喝!」
殿下落座的宗親,文武百官們哈哈應付一聲,便開吃。
萬壽宴繼續進行。
朱雄英並不急着吃,而是暗暗緩了一口氣。
老爺子雖然已經知會過他今天這些事情,但是一路經歷下來,他除了激動以外,更多的是感恩,因為這一切,都是老爺子給的。
誠惶誠恐。
今日的他真切的體會到這個詞的含義。
朱元璋笑眯眯的看着就在身旁的朱雄英,道:「大孫,今天累了吧?」
朱雄英抬眼看向朱元璋,笑道:「還行。」
朱元璋笑道:「咱大明的禮節是很多,每一項都有明確嚴格的禮制規定,冊立儲君是大事,所以一定要隆重,這越是隆重,才越能顯出你的身份尊貴!」
「咱漢人重禮節,老百姓要講禮節,君臣之間要講禮節,國與國之間亦要講禮節,所以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有禮有節是非常重要的!」
老爺子總是在不經意間,深入淺出的教朱雄英治國的道理。
朱雄英認真的聽着,同時也認真的思考着。
朱元璋很滿意朱雄英這個學習的態度,從御案上拿了一盤子烹虎肉放到了朱雄英的案台上,笑道:「大孫,快吃,咱爺倆一邊吃一邊說。」
這烹虎肉也只有朱元璋自己的案台上有。
朱雄英也不客氣,因為他知道自己越是客氣,老爺子反而會不高興,於是便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這後世吃不到的虎肉,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看朱雄英吃得香,朱元璋咧嘴笑了,道:「多吃些,多吃些。」
「爺爺,您也吃啊!」
朱雄英看向老爺子,只見他並沒怎麼動筷子,而是一邊喝着小酒,一邊跟自己說話。
朱元璋笑道:「咱不餓,你吃你的,不用管咱,咱呀,給你講故事。」
說着,朱元璋喝了一口小酒,徐徐道:「話說春秋時期,齊國君主齊景公也是舉行酒宴,飲到高興處,他對大臣們說:『各位痛快地飲酒,不要拘束君臣禮節!』」
「這時,晏子對齊景公說:『國君的話不妥!禽獸都是以雄健有力者為首,弱肉強食,大臣們如果拋棄禮節,就有更換國君的危險。』」
「景公聽了,很不高興的背過身子。過了一會,景公出去了。」
「回來後,晏子坐着也不起立,君臣碰杯,晏子先飲。景公很生氣,對晏子說:『剛才你不是還教訓我人不可沒有禮節嗎?你的禮節哪兒去了?』」
「晏子離開座席,向景公拜了再拜,恭敬地說:『我哪裏敢這樣呢?之所以這樣做,是想讓國君了解沒有禮節的實際情形啊。』」
「所以你想想,如果一個國家,大家都不講禮節了,那叫什麼?那叫禮樂崩壞!」
「一個國家禮樂崩壞會怎麼樣?不用咱多說,你應該也知道吧?」
聽罷,朱雄英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他的靈魂來自後世,在那個時代,高度發展的工商業科技文明,過分重視物質利益,使得傳統的禮樂文化受到商業世俗文化猛烈的衝擊,人們幾乎無所不用其極的追求利益,將禮節漸漸拋棄了。
一個國家單單是靠法治是不行的,同樣也需要禮節,這樣才能長治久安。
「孫兒受教了!」
朱雄英點頭,心中卻是想道,對自己人講禮節,對外人那就不一樣了。
歷史上的華夏,就是太講禮節了,對自己人將禮節那當然是對的,但是對外人,講禮節,是沒有用的。
雖然心中這麼想着,但是朱雄英嘴上並沒有說什麼。
因為有時候語言是廉價的,行動才是最有力的!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滿意的笑道:「大孫,快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一會那幫兔崽子要上來敬酒了,你現在是皇太孫,這席面上,可是要挑大樑的!」
「不過一會你要是不想喝,那就別喝,你要記住,你現在是皇太孫!」
「嗯。」
朱雄英點頭,草草的吃了一些東西。
這個時候,秦晉二王帶着一眾藩王過來了。
「臣等參見太孫殿下!」
以秦晉二王為首,一眾藩王全部跪下行君臣之禮。
「諸位皇叔,快快請起!」
說着,朱雄英站起身來,將為首的秦晉二王扶了起來,身後的藩王也都跟着站了起來。
龍椅上的朱元璋笑眯眯的看着,對朱雄英介紹道:「這是你二叔,秦王朱樉!」
朱雄英打量了一眼秦王朱樉,旋即拿起一杯酒,笑道:「侄兒,敬二叔一杯!」
「臣不敢!」
秦王連忙舉起酒杯,道:「臣,敬殿下!」
如今朱雄英是儲君,而且是在奉天殿中,便是他們的君,朱雄英可以隨意,但是他們不能隨意。
這便是老爺子剛剛說的禮節。
而且老爺子在這裏坐鎮,就是秦王也不敢越禮。
「這是你三叔,晉王朱棡!」
「臣,敬殿下!」
朱棡規規矩矩的敬酒,朱雄英也是一飲而盡。
杯子都是小酒杯,不過三五銖,所以朱雄英絲毫沒有在意這點酒,他的酒量說第二,就沒人第一。
「這是你四叔,燕王朱棣!」朱元璋笑着向朱雄英介紹。
朱雄英看了眼燕王,只見燕王手中卻是端着一個碗,上前一步,道:「殿下,臣久居軍中,從不用小杯喝酒,殿下就用小杯,臣用大碗,還請殿下不要介意!」
龍椅上的朱元璋微微眯起眼睛,並不出聲。
不遠處的藍玉則是眼勾勾的盯着朱棣。
朱雄英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道:「孤當然知道燕王能喝,那麼大一個西瓜都吞進去了,這點酒又算什麼?」
朱棣聞言,舉着的酒碗微微一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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