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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完全沒料到國師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一時紛紛起身行禮,又因將要拜師之故,行禮時,神情一個比一個莊嚴鄭重。燃字閣 www.ranzige.com
姜鑒對眾人打量一番,隨把目光投向爐上地瓜,火候已至,地瓜外皮焦黃,正是香飄四溢之時。
「你們的地瓜,要烤糊了。」清貴高華,如謫仙一般的國師隨手一指,秦食馬唬了一跳,「哎呀,快快取下!」
宮人們立刻戴手套,拿盤子,小心翼翼將地瓜取下。不多時,小案上便放了十多個肥碩飄香的地瓜,秦食馬饞的幾乎口水直流,頻頻看向姬羌,姬羌則目不轉睛的望着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的國師。
不多時,姜鑒收了神思,徑直朝姬羌的位子走去。
落座後,清冷道「擇日不如撞日,爾等,拜師吧。」
姬羌連吃兩驚,先是覺得倉促隨意,後來仔細一想,又覺得天時地利人和全了,於是,鄭重其事的領着幾人向姜鑒行叩首大禮。
「磕頭容易,來時倉促,我等沒有準備六禮呀。」跪在最後一排的秦食馬趁着叩首的功夫悄聲對殷不離嘀咕,殷不離卻像沒聽見似的,只恭恭敬敬地叩拜,力求每一個細節與典範不差分毫。
秦食馬暗暗無語。
禮畢,姜鑒親自將姬羌攙起,對眾人道「地瓜甚好,可做六禮。」
於是乎,眨眼功夫,他的面前多了六個又大又肥的烤地瓜。
雲鶴,雀靈連忙接下,姜鑒又飲了姬羌等人的敬茶,才算禮成。
「國師府今晚不用做飯了,六個地瓜,絕對管飽。」
秦食馬又忍不住對殷不離嘀咕,這回殷不離倒是有了反應,只見她抖動的身體越發搖搖欲墜,三五次之後突然向他砸來……
秦食馬「……」
好在他反應靈巧,跳開半步後又伸出雙手,殷不離的腦袋這才沒有磕大理石地面上。
「不是吧,拜個師而已,何至激動至斯?」秦食馬托着殷不離的腦袋,萬分無奈。
草蘆前一陣騷亂,直到姜鑒確認殷不離無大礙,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待重新歸了座,秦食馬越想越想笑,最後實在沒忍住捧腹拍案,殷不離幾乎把腦袋埋到胸口裏。
「咳咳。」雲鶴拿出一張紙,乃弟子規訓「大道至簡,九九歸真。既入吾師門,當尊吾師道……弟子規戒第一條,尊師重教,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每課不得逃學,避堂,遲到,早退。不得拖拉,敷衍對待課業。」
「弟子規戒第二條,時刻注重自我儀容姿態,言行舉止。課堂之上,無君臣,無兄妹,無親戚,無主僕,唯有師生,唯有同窗。」
「弟子規戒第三條,每課均有考核,考核幾率以三五日,半月,數月,半年不等,累計考核三次不過關者,將被逐出我師門。」
「什,什麼……還,還有考核?」秦食馬很激動,「我不是來當伴讀的麼?」
且考核還是突襲式的!
殷不離也很激動,「我不能被逐出師門,一定不能,不能……」
姬羌突然覺得選這兩隻當伴讀,可能有些草率。
規誡條例共有十條,雲鶴搖頭晃腦足足讀了一盞茶的功夫,最後一條讀完姜鑒接道「既然課堂之上無君臣,無兄妹,無親戚,無主僕,唯有師生同窗,相互間的稱呼必然與尋常不同。」
「往後課堂,陛下仍可稱吾,國師。」
「那臣等自然也要追隨陛下,依舊稱國師為國師。」秦食馬搶先道「陛下與國師以及諸位同窗可喚我食馬,或者直接叫我小名馬駒,都可。」
楚凌霄「我名凌霄,字茂生。」
白扶蘇「我名扶蘇,吳地的人都喚我扶蘇公子。」
班茁葭「我就叫班茁葭。」
殷不離「殷不離。」
這回還真不是殷不離乾淨利索,實在是因太過激動,除了自己的名字,再說不出別的。
姜鑒唯恐她再次暈倒,及時點頭。
最後只剩下姬羌一人。
最與眾不同的一人。
陛下不叫陛下,叫什麼?
叫名字,姬羌?
「噝……」那還不如稱陛下呢。
秦食馬打了個激靈,再看其他人,反應和他差不多。
國君名諱不能隨意稱叫,根據弟子規戒「無主僕」的條例,也不能含糊其辭的稱其為主子,這可如何是好?
其實,早在雲鶴讀第二套規誡時,她便思索稱呼這件事,思緒不由飄到多年前,父王親手種下的那片桃林。百花盛開的春日,枝繁葉茂的桃林將落霞居遮的嚴嚴實實,樹上簇簇桃花迤邐爛漫,艷麗奪目,父王常在林間讀書、舞劍,飲酒、品茗。
有一日,她穿一身粉裙,頭髮紮成兩個小丸子,手裏拿着一根小棍子,蹲在一棵繁花茂盛的幾乎墜地的桃樹下戳螞蟻,父王忽然對着她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自此,她便多了個小名兒,夭夭。
「課堂上,眾卿可喚朕,夭夭。」
聞言,秦食馬最是興奮,夭夭這個名字,小時候他可沒少喊。
那時候,他仗着先帝寵愛,隔三差五便溜入皇宮玩耍。一開始,他和姬虞玩,但是姬虞大概因為嫉妒,老趁四下無人時欺負他,姬虞大他四歲,比他高出一個頭還多,他自然打不過。
後來,他跟護院學了拳腳功夫,姬虞再不是他對手,然而他已全然失去對姬虞的興趣,把目標轉向不喜言語,不愛說笑,又小又俏卻像個酸儒似的姬羌。
一開始,他覺得姬羌十分呆板,只相處數日,他便發現,她雖小,不喜言語,卻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只因夏王嚴厲,她本身又愛多思多想,故而不苟言笑。
那三年,他在宮中頗為快活,姬羌也在他的影響下性子開朗許多。
姬羌九歲,被封太女,搬入東宮,夏王對她的教導更加嚴厲苛刻,不許她輕易離開東宮,他想盡了法子,數月才能見她一面。
又一年,夏王與先帝決裂,前朝後宮鬧的很兇,他非常擔心她想不開,想混進東宮和她說說話,那次十分幸運,宮人告訴他,姬羌被夏王叫到了落霞居,於是,他轉身去了落霞居。
誰曾想,繁花爛漫的桃林中,姬羌對他理也不理,從頭至尾,她都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再後來,夏王薨逝,先帝病倒,前朝後宮亂成一團,大權逐漸落於魏國公主之手,他再想進宮也難了。
某一天,父親嚴肅的告訴他,太女是儲君,未來的國君,不可再造次,他便將「夭夭」二字悄悄收入心間,不再宣之於口。
不曾想,有一日,他可再喚她夭夭,她再叫他小馬駒。
「謹遵陛下旨意。」
姜鑒起身告辭,姬羌頓首,目送。
這頓「地瓜宴」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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