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就像張希孟這麼個小心謹慎的人,居然會親自上陣,主動發起攻勢,這是很不尋常的。
不過這也體現出另一番道理,在一個向上走的團隊中,往往每個人都有可能超長發揮自己的潛能,十分的本事,能發揮出十二分的能力。
這也不是什麼玄學,單純只是心乾淨,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已。
從兵力上看,納哈出手握一個萬戶,無論兵力數量,還是裝備程度,都遠勝朱家軍,尤其是他們以騎兵為主,如果果斷突圍,張希孟不但奈何不了人家,甚至會損失慘重。
因此他雖然沖了出來,但是依舊忐忑,只是分出一半的兵力保護李文忠,隨着他一起衝殺。
另外一半的護衛捏在他的手裏,隨時應付狀況……也包括反向前進。
可就在朱家軍大舉攻擊的時候,納哈出讓兩個千戶向他靠攏,加強防禦,保護自己的安全,張希孟的眼前一亮,信心陡增。
片刻之後,似乎納哈出也知道了自己的錯誤,他急忙分出一個千戶,朝着常遇春殺了過去。
可時機已經錯過了,廖永安和廖永忠的兵馬已經投入過來,足足五千人,圍住了納哈出!
戰爭就是這樣,永遠都存在着意外。
剛剛如果納哈出果斷攻擊常遇春,且不說能不能擊敗常遇春,至少他能吸引後面的五個千戶,形成前後夾擊的態勢。
常遇春再厲害,也會顧此失彼,而且以騎兵為主的納哈出,大可以從容離去。
如果是昔日的蒙古騎兵,多半會主動進攻的,甚至說見到了敵人襲擊,他們會興奮莫名……但很可惜,這是元末。
納哈出選擇了保護自己,儘管他隨後意識到了錯誤,派出人馬,試圖擊穿常遇春,但是一切都晚了。
廖家兄弟圍了上來,在納哈出的周圍,形成了兵力優勢。
常遇春也完成了分割,他利用五百人阻擋後面的元軍,自己率領一千人,玩命攻擊納哈出。
這樣一來,朱家軍就有了三倍的兵力優勢,儘管是面對騎兵,也有一戰之力。
畢竟戰場上永遠沒有呆板的數量對比,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常遇春一條鐵槍,橫勇無敵。
他身後的甲士也十分兇猛,手裏揮動利刃,斬馬腿,砍人頭,殺得不亦樂乎。
廖家兄弟見此情景,也是備受振奮,奮勇攻擊。
「弟兄們,報答上位的時候來了,殺了元韃子,給上位獻禮!」
每一個人都玩命攻擊,用盡了全力。
喊殺聲,兵器撞擊聲,受傷的慘叫聲,瀰漫在一起,讓整個戰場充滿了慘烈的氣氛。
張希孟雖然衝出來,但到底沒有真正投入戰鬥,畢竟以他的身手,多半會給自己人添麻煩。
他的主要使命還是審視全局。
毫無疑問,朱家軍佔了上風,可這個上風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大。常遇春能打,但他只是一千甲士。
廖家兄弟也很玩命,但他們的部下披甲率還不足一成五,而且大部分還是皮甲,來不及換裝。
反觀納哈出,不管怎麼樣,他也是蒙古統軍萬戶,擁有精悍的騎兵。
在短暫的倉皇之後,納哈出在不斷調整狀態,尋找突破口。
他連續向廖永安的方向突破了兩次,都被廖永安擋住了,但卻損失了兩三百人,而且第二次還是靠着常遇春援助才僥倖撐住。
或許下一次,納哈出就能衝出來。
而在另一邊,那五個千戶也意識到了萬戶危急,立刻發起了反撲。王弼和馬大刀兩個,帶領着五百甲士,艱難抵擋,同樣搖搖欲墜。
明明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最後還是沒法順利吃下肚子嗎?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少年,他手裏提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帶着一百多名護衛,猛然衝出,奔着那五個千戶就衝過去了。
是李文忠!
張希孟大驚失色,這小子要幹什麼?
只見李文忠快速接近對方,在距離一百五十步之外,他搖晃着人頭,血腥飛濺,高聲吶喊。
「納哈出人頭在此!」
「納哈出已經死了,快快投降!」
李文忠沒有靠近元軍,而是一直保持着這個距離,一邊跑,一邊喊……那五個千戶被朱家軍隔絕,並不太清楚前面的狀況,一見有人提着人頭,也來不及分辨,就心驚肉跳,隊伍出現了動搖,甚至有人想掉頭逃跑。
好個李文忠!
竟然想到了這麼筍的辦法!
張希孟懂了之後,也不得不感嘆,有些人就是天生將種啊!不過這還不夠,需要加碼。
「贏了!我軍大勝!」
「萬歲!」
張希孟竟然也大喊起來,他這一喊可不打緊,手下一百多名護衛也跟着喊,接着帶動了廖家兄弟,連常遇春的甲士都跟着大吼。
歡天喜地,聲音震天。
相隔一段距離的元軍還不清楚狀況,但紅賊總不會是發神經吧?
或許萬戶大人真的死了!
惶恐開始蔓延,從少數的逃跑,變成大面積潰逃,緊接着,成建制的元軍開始逃命。
大家都在說,納哈出已經死了,人頭都被砍下來了!
不知情的人也跟着逃跑。
一半的騎兵,竟然被嚇得潰散了。
仗打到了這個地步,也真是該替納哈出默哀了。明明人還活着,竟然被人說死了。他氣得險些從馬背上掉下去。
不許造謠,誰造謠老子殺了誰!
很可惜,他也沒給手下裝反詐app,就這麼被李文忠以幾乎面對面的方式,造了謠。
小子,夠狠!
五千騎兵潰散,另外意外的是,向張德勝部發起攻擊的元軍也受到了震動。
他們本來佔盡了優勢,以為能大獲全勝,結果一聽萬戶死了,也被嚇得不輕,軍心士氣,一下子就沒了,大傢伙焦急張望,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張德勝卻是大喜過望,他振奮起最後的力氣,發出怒吼。
「殺!」
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士兵,發出了怒吼。
他們踏着屍體,紅着眼睛,想那些殺戮了同伴的元軍復仇!
「殺!」
怒吼之聲,驚天動地,他們節節向前,元軍步步後退,終於,元軍承受不住,差不多兩個半千戶的元軍潰散了。
整個戰場,只剩下納哈出的兩千人,還在苦苦支撐。
而在朱家軍的瘋狂攻擊之下,納哈出所部已經死去了差不多五百人,剩下的也有不少帶傷的。
在這一刻,常遇春再度發威,他率領着身邊的士兵奮勇向前,即便是強悍的騎兵,也阻擋不了他們。
終於,常遇春的鐵槍穿透了面前最後一個元軍……納哈出的兵馬再度被分割,其中一半立刻落入了廖永安的包圍圈。
廖永忠配合着常遇春,對納哈出的這一半發起更兇猛的攻勢。
就這樣,不斷切割,不斷削弱……納哈出身邊的人已經不足三百……他已經山窮水盡,自己的部下潰散了,張旭也不來救援。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
老子出去之後,一定先宰了這個畜生!
納哈出怒火衝天,悲憤交加。
難道自己就一定死路一條嗎?
「沖!」
他突然發現在廖永忠這邊竟然有一個薄弱點,士兵稀少,是個絕佳的機會。納哈出玩了命似的,沖了過去。
倉促之間,好幾個士兵倒在了納哈出的面前,距離逃出生天,只剩下最後一步。
納哈出玩命向前,就在要慶祝勝利的時候,一支三百人的精銳護衛,堵住了他的去路,統領這一支人馬的正是李文忠。
張希孟沒有絲毫的攬功,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意不領兵,既然李文忠有這個天賦,那就該給他表演的機會。
少年率領着三百精銳,跟納哈出撞在了一起。
毫不客氣,沒有半分遲疑,這些朱家軍的精華,對疲憊不堪的納哈出所部展開了屠殺,一個接着一個的元軍掉落,納哈出除了惶恐,毫無辦法。
而常遇春和廖永忠也迅速圍了過來,尤其是廖永忠,他更是氣得咬牙。
險些就讓這條大魚跑了!
「殺!」
廖永忠也不顧自己的生死,撲了上來,肆意殺戮。
不到一刻鐘,納哈出身邊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死到臨頭,再也沒有任何僥倖了……納哈出咬了咬牙,突然抽出佩刀,想要自殺。
「奶奶的,想死沒有那麼容易!」
常遇春紅了眼珠子,這一戰他的親信可是死了不下三百人,自從投靠朱元璋以來,還沒損失這麼大過!
他見納哈出想死,情急之下,把手裏的盾牌甩出去。
常遇春力大無窮,盾牌帶着風聲,正好砸在了納哈出的肩頭,他一聲痛叫,就落在了馬下,常遇春三步兩步過去,一下子踩住了納哈出,抓了個俘虜!
此刻那些小的包圍圈也相繼結束戰鬥。
清點戰果,張德勝所部損失近一千人,常遇春和廖家兄弟也死了八百多人,還有更多受傷的士兵。
至於元軍方面,陣亡了差不多兩千八百人,被俘虜不足二百,其餘的人多數潰逃了。
這個結果並不能算是大勝,但是考慮到也步兵對抗騎兵,甚至兵力也不佔優勢,能打到這個程度,已經狠了不起了。
尤其是還俘虜了納哈出,毫無疑問,朱家軍贏得了大勝!
常遇春提着納哈出,到了張希孟的近前,他一身浴血,殺氣沖天,當真跟煞神相仿。
「都督,接下來要怎麼辦,請都督下令!」
張希孟深吸口氣,能擊敗納哈出,算是走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只不過這還不夠。
「立刻打掃戰場,修整人馬,做好準備,進軍太平!」
常遇春一聽有仗打,就渾身來勁兒。
這一次擊潰元軍,最大的收穫是超過兩千匹戰馬。
常遇春這些人終於能換上四條腿了。
朱家軍一向如此,花雲的騎兵也是繳獲來的,現在輪到了常遇春,第一支騎兵終於要誕生了。
大傢伙歡天喜地,消化戰果。
突然有消息傳來,又出現了一支人馬。
張希孟一驚,難道是元軍又來了?
他們此刻疲憊不堪,如果立刻投入戰鬥,非常不利。
不過很快張希孟就得到了消息,來的竟然是朱升。
老頭帶着池州兵來了,人馬不多,卻也有五六千人。
「張經歷,這位是池州守將,叫黃振。」朱升引薦道。
為首將領立刻過來躬身施禮,「見過張經歷,罪人原本在楓林先生門下讀書,後來紅巾軍起,就招募鄉勇,守土自保,後來被元廷任命,守衛池州。不過罪人雖然當了元廷的官,但是卻沒有給他們做事,只是守着池州,日夜期盼明主……如今楓林先生親至,曉以利害,罪人願意歸順,還望收留!」
張希孟點頭,「黃將軍順天應人,此舉更是功德無量,主公必定會重賞的。」
安撫了黃振之後,張希孟又跟朱升聊了起來。
眼下江南的朱家軍已經超過了一萬五千人,攜着新勝之威,攻取太平,希望不小。
而一旦拿下了太平,和州的元軍就成了喪家之犬,雖有十萬之眾,必定全軍覆沒!
朱升想了想,雖然有機會獲勝,但是老頭覺得還是應該穩妥起見。
「大江阻隔,最難的就是默契配合。如果我們倉促進攻,萬一和州元軍回兵,毫無準備,必定大敗。」
朱升道:「老夫的意思是一面向主公報捷,一面徐徐進兵……張經歷正好發揮自己的本事,可以大肆收攏銅陵、池州等地的兵馬,不斷聚集勢頭,向太平路壓過去。同時等候上位的意思,再准照命令行事,則無往不利!」
張希孟點頭,「果然是老成持重,就按楓林先生的意思辦。」
張希孟一轉身,對着李文忠道:「行了,這次你立了大功,就代表我,去給主公報捷吧!」
李文忠還略有些不好意思,讓他去見舅舅,吹噓自己的戰績,是不是太不謙虛了?要不換一個人也行啊!
張希孟看着他發笑,「讓你去你就去,主公看見你,只會歡喜的。」
李文忠這才答應,他立刻動身,乘坐廖永安準備的快船,渡過長江,直奔和州,一想到即將見到舅舅,心裏熱乎乎的,雖然分開沒有多久,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正好跟舅舅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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