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希孟說完之後,張庶寧就退到了旁邊,小傢伙動作很快,並沒有跟着張希孟一起往前走。顯然,隱身在一群老師中間,要安全多了。
張庶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真怕下一秒就被識破。畢竟他和張希孟爺倆實在是太像了。
都是一樣瘦高的身軀,臉型五官也都差不多,如果非說哪裏不一樣,張庶寧除了小一號之外,就是更加柔和一些,而張希孟則是有種難以掩飾的鋒芒,畢竟是領過兵,打過仗,這一點是小小的張庶寧,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但是這倆人如果並排站在一起,任誰都會有猜疑,只要不是臉盲,就懷疑他們的關係。
張庶寧已經做好了暴露攤牌的準備。
不過他還有點多慮了,儘管有人發現他和張希孟的身形有些相似,但是誰也沒敢往這邊想。
再有呢,今天還有個問題,就是學堂弄了不少鞭炮爆竹,噼里啪啦響起來,以為弄得挺熱鬧,結果硝煙瀰漫,一時沒有散開。
離着稍微遠一點,就看不太清楚張希孟的五官,只能有個大致輪廓……加上大傢伙心情激動,光顧着迎接張相,哪裏想到了這麼多。
當然了,離着近的人,比如劉三吾,齊泰,練子寧等人,倒是能看清楚,可他們也沒往這邊想!
劉三吾本是何真的人,他投降了大明,因為學問篤實,就被安排在了濟民學堂,隨後就一路升到了山長的位置。
他就算去過京城,也沒見過張庶寧,甚至連這孩子叫什麼都不知道。
這也不是什麼誇張的事情,畢竟之前張家二公子起名承天,偶然讓人知道了,上書彈劾,結果這位還在抄易經呢!
對大多數聰明人來說,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知道的別知道,打聽那麼多,裝在心裏頭,那是病!
因此只有李善長,徐達,還有一些勛貴重臣,跟張希孟往來密切的……比如孫炎,錢唐,高啟,徐賁,這些人毫無疑問都熟悉張庶寧,但是他們現在不是在山東,就是在國史館,並沒有來濟民學堂教書。
所以遮掩張庶寧的身份,比看起來要容易多了。
有人或許要問,張庶寧的身份就真的沒人知道嗎?
那怎麼可能!
實際上他來之前,負責登記學生信息的老師,就已經掌握了情況……只不過這人是軍中出身,很能保守秘密。
別說張庶寧來,就算是朱棣來了,他也有辦法波瀾不驚。
天下第一的學府,要是沒這點本事,就不要混了。
當然了,這也跟張庶寧的姓氏有關係,畢竟姓張的這麼多,隨便有幾個重名的,算不了什麼。
而且大傢伙還都有一種誤解,覺得張希孟那麼大學問,他應該自己教導兒子,怎麼會送到外面。
所以種種情況之下,使得張庶寧沒有立刻暴露,但是很顯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張庶寧在和同學們,迎接張相到達學堂之後,就在學校稍等,然後返回了家中。
原來學校安排,是讓張希孟訓話的,但是劉三吾聽出張希孟來的目的很多,不單純是講學……他怕引起什麼誤會,就把規模縮小,由張相先和老師們溝通,然後再安排跟學生們授課。
這麼一弄,張庶寧就提前返回了家中。
姥爺姥姥都等在家裏,「你爹來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你二弟還沒人管呢!」
張庶寧咧嘴苦笑,「現在還沒有暴露,能不能再等些日子,看看?」
張庶寧的眼睛裏,竟然有了一絲絲哀求。
老兩口子互相看了看,也是一聲長嘆,相對無言。
其實他們也知道,張庶寧身為一個普通學生時,能有多少快樂!他在王府這麼長時間,也就能接觸朱棣等人罷了。
到了外面,一下子就認識這麼多朋友,體會到了人世間的複雜人生,收穫滿滿,比起讀多少書都管用。
他們也不想這麼快結束,可是張希孟突然來了,親爹和親兒子,同在一所學堂,想不暴露,也不行了。
不過事已至此,就只能走着瞧吧,只要沒徹底暴露,就小車不倒往前推。
正在老兩口子唉聲嘆氣的時候,突然門外有了聲音。
不會是老爹來了吧?
張庶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他一開門,原來是胡儼、許觀、還有夏知鳳等人,他們滿臉激動,好奇無比。
「庶寧,快說說,張相什麼樣,你離着他那麼近,有什麼感覺嗎?」
「對啊,張相聲音好聽不?人好不?」
幾個小夥伴嘰嘰喳喳,問個不停,全都興奮無比。
張庶寧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想辦法支應着,然後又鄭重其事,把張希孟講的八個字寫下來。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胡儼念了一遍,忍不住贊道:「張相還真是關心咱們,這八個字,有着殷殷期盼啊!」
許觀道:「聽胡師兄的意思,是要寫一篇文章了。」
胡儼一怔,笑道:「一篇怎麼夠,要十篇八篇才行!」
夏知鳳也笑道:「我聽說了,張相這一次是要開壇授課,我有好多算學的問題,都想不明白,我想請教張相公,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一旁的景清悶聲道:「怕是沒有了,像庶寧這樣,能給張相送上鮮花,說上一句話,就已經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說話之間,景清一個擁抱,抱住了張庶寧!
「快讓我多沾點文氣!從此考試無憂!」景清的舉動,嚇了張庶寧一跳。
「伱要是想考試通過,抱許觀就行了。」張庶寧悶聲道。
景清搖頭,「不行了,他這小子的好日子到頭了,張相要新開很多學科,他再厲害,還能門門都考第一?」
聽景清這麼說,許觀不愛聽了,「張相開新課,大傢伙都一樣,你琢磨着,咱一樣起步,你能考得過我?」
景清頓時怔住了,似乎是這個道理!
張庶寧沒敢說話,其實他是知道一些的。
畢竟當他還穿着開襠褲,就被老爹放在桌上,親眼見證張希孟寫書稿,稍微大一點,他就在書房裏混,什麼天文曆法,他都懂一點。
毫無疑問,他是提前走了很多的。
只不過越是如此,就越讓張庶寧感到惶恐不安……許觀這個考試的神仙就不說了。他知道那些學科上,夏知鳳有多恐怖的潛力!
這丫頭的疑問,正是老爹接下來要講的內容。
到了那時候,或許老爹就會意識到,什麼才是聰明人。
張庶寧甚至覺得老爹可能收夏知鳳這個學生。
嚴格算起來,張希孟只有兩個學生,一個是朱標,一個是毛貴,除此之外,藍玉等人,都只能算是不記名的弟子。
假如夏知鳳真能得到老爹的青睞,那自己會怎麼辦?
羨慕嫉妒恨?
當然是祝福了!
「我覺得張相是個很善良的長輩,他會傳道受業解惑的,想找他詢問難題,他必定會耐心教導的。」
夏知鳳聽到了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我相信庶寧說的,應該是對的,我有機會向張相公請教了!」
小丫頭高興地跳來蹦去,跟一隻歡快的燕子。
胡儼、許觀、景清幾個,也都充滿了希冀,盼望着張相過來,能給他們指點迷津,提升學業。
張庶寧稍微沉吟,倒是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以老爹的學識,確實能幫小夥伴們,還有整個學堂,提升許多許多。
既然如此,那自己因為那點小心思,就害怕老爹過來,是不是有點自私了?
反正生死有命,該來的總會來!
張庶寧也想開了!
他跟幾個小夥伴聊了不少,直到太陽西斜,大家才散去。
張庶寧主動送他們離去,返回的時候,心裏頭空落落的,或許要不了多久,知道了身份,就再也沒法這樣了。
也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時間?
張庶寧思忖着,剛剛到了家門,突然從另一個方向,來了幾個人,他們速度很快,奔着這個宅子過來。
其中就有張希孟,而旁邊跟着的是齊泰!
「張相公,今天給你獻花的學生就住在這裏,張相也打算住下?」
張希孟笑道:「我這次過來,也是想了解師生情況,住在學生家裏,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我還要跟主人家詢問一下,要有空地方給我,要答應我住下才行。至於住宿費,伙食費,一定要如數交的。」
齊泰都差點笑出聲來。
你張相公要住誰家,誰家的祖墳都冒青煙了,還有哪個不識趣的會拒絕啊!
不過人家張相這麼說,也確實讓人感到欽佩。
能想得這麼周全,絲毫沒有架子,當真是不容易。
「張相,那就是張庶寧……我去跟他說一下情況,您先等着。」
張希孟點頭,又囑咐道:「你不要嚇唬他,就跟他說,我要過來借宿,他願不願意?要是害怕打擾,我就換個地方。」
齊泰答應,連忙上前,到了門口,跟張庶寧把話說了一遍……剛剛張庶寧已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以為老爹就要攤牌了,他就差上去主動問安了。
可誰能想到,老爹竟然這麼會玩!
還能弄出到學生家借宿的藉口!
行,您老可真高得沒邊!
張庶寧還能說什麼,「齊先生,要是張相不嫌棄學生這裏簡陋,學生自然是非常歡迎,三生有幸。」
齊泰點頭,「這孩子真懂事,我去告訴張相公一聲!」
張希孟已經聽到了,他笑着點頭,「齊先生,你可以回去了,我在這邊了解下學生的情況,看看他們學到了什麼程度,往後講課也好因材施教,有的放矢。」
齊泰連連點頭,這才轉身告辭。
然後張希孟笑呵呵邁步,走了過來,張庶寧站在門口,還往前走了一步,一躬到地。
「學生見過張相公!」
張希孟點頭,「不用客氣,進去吧!」
隨後張庶寧直起身,轉身請張希孟進去。
等張希孟進門之後,突然一瞪眼睛,低聲喝道:「你還想演到什麼時候?趕快叫爹!」
張庶寧微微一怔,連忙伏身行大禮,「孩兒見過父親!」
張希孟一伸手,把兒子抓起來,仔細看了看,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錯!混成了優秀學生,沒有走後門吧?」
張庶寧紅着臉道:「沒有走後門,但也要多虧了父親。」
「是嗎?」
「嗯,要不是和父親一樣,有一副好容貌,學堂也未必會讓我迎接父親……畢竟論起成績,比我厲害的還不少!」
「是嗎!」張希孟怔住了……原來自己給兒子的最大財富,竟然不是智商,而是這張小臉?張希孟多少有點沮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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