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撕破臉皮,必須決一死戰了。
作為至少沾了幾十萬紅巾鮮血的當世名將,察罕的強悍不需要懷疑,從剿滅南鎖北鎖紅巾,到力戰韓宋北伐軍,這些年來,察罕帖木兒幾乎無日不戰,殺戮兩個字,幾乎刻在了骨子裏。
對於察罕帖木兒來說,他可以挨打,可以失敗,但是絕對不能認輸……朱元璋以這種近乎欺騙的手段,驟然發起攻擊。如果不能堅決打回去,那就是認輸。
而認輸對於他這種軍頭兒,意味着什麼,自不必多說。
戰場態勢,對察罕帖木兒真的很不利嗎?
其實也未必,首先開封城雖然還在韓宋的手裏,但是通過四面鎖城,元軍已經製造了一座堅固的牢籠,圈着劉福通,想要搞什麼裏應外合,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其次,察罕最大的優勢,就是幾十萬兵馬,抱成一團,相比起明軍兩個拳頭打人,元軍調動更加從容,信息聯繫也更方便快捷。
這就意味着元軍可以形成局部的兵力優勢,以近乎田忌賽馬的方式,個個擊破。
再有,說來諷刺,十年殘酷的戰鬥,竟然讓不少蒙古士兵找回了一些祖先的狀態。一個直觀的感受,就是蒙古騎兵弓馬騎射更強,對後勤的要求更低。
僅靠着一些牛肉乾,加上馬奶,就可以長途奔襲。
北方人口銳減,耕地荒蕪,反而讓牧場變得更大,元軍的補給比起脫脫那時候,竟然還在改善!
如果真的形成南北朝格局,那麼農耕和遊牧的分界線,將不再是長城,而是黃河!
祖宗的龍興之地,炎黃戰鬥過的地方,就要拱手讓人。
所以此戰對於大明來說,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徐達,常遇春都已經擺出了玩命的姿態。
擊潰岸上的元軍之後,常遇春踏上了河岸,也不待後續兵馬到來,只是率領着不足兩千人,發起了衝鋒。
一個十萬兵馬的統帥,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幾千人的先鋒官。
這種離譜的事情,也就常遇春幹得出來。
可偏偏這一手就取得了奇效。
元軍不待反應,常遇春一馬當先,追着潰敗的元軍狂殺。
他奮力揮動兵器,每一槍刺出,必定有人喪命。跟隨常遇春的部下也沾染了統帥的氣息,奮力猛衝,一往無前。
失去了統軍官的元兵迅速潰散,來不及逃跑的乾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常遇春眼見面前的投降元軍,氣得哇哇暴叫。
「躲開大路!滾到兩邊去,不然老子殺了你們!」
憤怒的常遇春,竟然當真戳死了幾個攔路的元軍,這才沖了出來。他一往無前,目標明確,那就是歸德府!
這個歸德府可不簡單,在宋代,還有個稱呼,叫做南京!
沒錯,彼時的南京還是江寧。
作為北宋東西南北四京之一,歸德的城池格局很大,修得也非常堅固。哪怕經過了百年風雨,但根基尚存。
只要順利奪取歸德,便可以長驅直入,進攻開封。
這也是常遇春的設想,先聲奪人,一戰成功。
當他以撼天動地的氣勢,撲向歸德府的時候,這座城池是混亂而顫慄的。
就在幾天之前,察罕帖木兒送來了密信,要虎林赤做好撤回河北的準備……而察罕又交代虎林赤,這消息絕對不能外泄,只能悄悄準備,避免挫動軍心,引起麻煩。
虎林赤作為察罕的心腹,自然不必說,一定謹遵察罕的命令。
只不過事情有那麼一點點意外……虎林赤這段時間不但搶掠了不少財富,還弄了個年輕的小妾,深得他的喜愛。
虎林赤乾脆把自己的金銀財寶,交給老丈人負責。
既然要撤了,這些東西提前運走,也省得到時候出現混亂,避免損失。
虎林赤就找來了岳父,仔細叮囑,告訴他一定要悄悄行動,千萬不要走漏風聲,只有他們一家如此,別人都要老實聽從命令。
老丈人心領神會……然後,然後歸德府的人就都知道了。
各個大戶,軍中將領,紛紛轉運財產,把寶貴的戰馬車輛,都運來運輸搶掠所得。
道路堵塞,甚至還把橋樑壓垮了。
等虎林赤發覺之後,已經是一地雞毛……氣得虎林赤想要殺人,可當他舉起屠刀之時,耳邊儘是小妾嚶嚶的哭聲。
這個曾經殺戮無算的元軍悍將,手到底軟了。
他只是下令,找出了一個小蝦米,隨便殺了,將人頭掛在了城牆上……殺一儆百,震懾人心。
這種事情朱元璋也不少干,可問題是老朱不但要明正典刑,還要揪出罪魁禍首。
每一次屠刀落下,都是對國法軍紀的聲張,日積月累,才有鐵一般的隊伍。
而虎林赤這種近乎兒戲的殺人,除了糊弄自己之外,並無別的效果。
相反,還被人看破了手腳,下面的人更加肆無忌憚。
這個時候,常遇春神兵天降。
虎林赤得到消息之後,短暫遲疑,面如血色,怒氣勃發。
好一個無恥的明軍,竟然欺騙老子!
身為沙場宿將,虎林赤雖然不復曾經,但是戰場本能尚存,他知道歸德府丟不得,否則的話,河南之地都會出事,那時候就算是察罕帖木兒也不會放過他。
「大人,明軍已經殺過來,不足二十里了!」
這點距離,幾乎就是一個衝鋒的事情。
虎林赤頭皮發麻,渾身戰慄,生死關頭,一個錯誤,就可能全盤皆輸……「傳令!把許午叫過來!」
不多時,一個魁梧的黑大漢晃着身軀進來了。
這傢伙正是虎林赤的心腹猛將,力大無窮,勇猛無敵。
察罕帖木兒幾次向虎林赤討要,希望讓此人直接給他效力……結果虎林赤跟察罕說,平章想要卑職的賤內,立刻就用轎子送去,含笑奉上。但是許千戶不行!
這是個比虎林赤媳婦還重要的猛士!
「我給你三千騎兵,立刻出城,迎戰明軍,務必要擋住他們,給我爭取時間。」
許午沒有遲疑,斷然答應。
把他派出去了,虎林赤稍微鬆口氣,他立刻下令,各城門封閉,兵卒上城戒備,然後調集滾木礌石,各種守城器械,嚴陣以待。
等虎林赤將將下令,城裏還在匆忙準備的時候,常遇春率領的兵馬,已經衝殺過來……雙方幾乎瞬間撞在了一起。
蒙古鐵騎以弓箭覆蓋,向着明軍拋射箭矢。
漫天的箭雨,竟然還真有祖宗的三分威勢。
出乎預料,明軍並沒有用弓箭還擊,而是一頭猛衝,撞向了元軍。
箭矢落在盔甲上,發出了鐺鐺的金屬撞擊聲。
經過不斷改進,明軍的鐵甲已經足以抵禦一般的箭矢。
更何況倉促聚集的蒙古騎兵,他們的弓箭並沒有看起來那麼有威脅。這一輪射擊,明軍付出的傷亡還不足十人,待到元軍還要射擊的時候。
常遇春率領部下,已經衝到了近前。
蒙古鐵騎以弓箭為主,通常一個人會配屬兩三張弓,另外還有彎刀,短斧,以及少量的長槍……而在長槍尾部,他們喜歡裝一個鈎子,可以拖敵人下馬,也可以撈取戰利品。
很顯然,槍在蒙古騎兵手裏,更多是輔助工具。
但是對於明軍來說,長長的騎槍,就是最主要的武器。
常遇春的勇猛不只是在陸地上,或者船隻上,哪怕是弓馬騎射,一樣穩穩壓了花雲一頭。
他率領人馬,突至元軍身前,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常遇春沒有直接衝過去,而是向旁邊側了一下,以六十度左右的角度,掃過元軍。
長長的騎槍狠狠刺入元軍身軀,由於傾斜角度的存在,更方便抽回長槍,繼續刺殺。
明軍所過之處,就從元軍身上,狠狠削下來一層,足有上百名蒙古騎兵斃命。
剛一交手,就吃了大虧,許午大怒,他哇哇怪叫,提着兵器,想要找常遇春拼命……而此刻的常遇春卻已經調轉了馬頭。
一擊得手,他絲毫不遲疑,朝着元軍的中間,又狠狠沖了過來。
鋒芒突出,利刃揮舞,元軍紛紛受傷斃命,掉落馬下,其餘人嚇得魂飛魄散,向兩邊躲避……
常遇春輕易切開元軍騎兵,隨即又回頭,以更加兇猛的姿態殺來。
而此刻虎林赤也登上了城頭,看到了讓他幾乎摔倒城下的一幕,明軍將領率領先鋒騎兵,宛如一柄利刃,而他的精銳騎兵,竟然如同一塊肥美的豬肉,被人家反覆切割,變成零碎的小塊兒,而那些最小的塊兒,就會被不知不覺間吃掉。
兇猛的許午竟然笨拙如狗熊,面對明軍的攻擊,毫無辦法,只是無能狂怒!
虎林赤看着自己的寶貝疙瘩兒快速消失,氣得破口大罵。
「許午!你個蠢豬笨牛!你的本事都用在女人身上嗎?」
「殺!殺!殺!」
「給我殺!」
虎林赤氣得敲響戰鼓,得到了信號的許午果然害怕了,他急忙下令,讓騎兵向他聚攏,隨即循着常遇春,迎頭撞了上去。
許午堅信,以自己的勇武,足以滅殺任何對手。
可就在他衝鋒向前的時候,突然出現了輕微的斷裂聲,又向前跑了兩步,身上的魚鱗甲輕飄飄脫落了……許午就是一驚!
昔日的他,每到戰前,都要仔細擦拭兵器,小心維護大弓,身上的鎧甲也需要一塊一塊檢查,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畢竟任何疏漏,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這段時間,他也和自己的主子一樣,沉溺在溫柔鄉,面對突如其來的戰鬥,他匆忙着甲,竟然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使用的絲絛居然是損壞的。
一陣衝殺之後,在這個當頭……斷裂了!
許午的心就是一顫,他第一次失去了必勝的信心,還來不及思索之時,常遇春已經衝到了眼前,許午急忙舉起兵器。
兩位素來以勇猛著稱的大將,撞在一起,瞬間又分開了。
再看許午,他的左胸被刺透,開了個巨大的窟窿,鮮血狂噴,瞪着眼睛,摔落馬下。
常遇春轉身,復又殺回,用佩刀砍下許午腦袋,挑在槍尖上,高高舉起。
「大明……必勝!」
伴隨着一聲怒吼,明軍聲勢大振,戰場上,到處都是喊殺聲!
而元軍則是嚇破了膽,紛紛掉頭,想要逃回城中……就在此時,王弼和吳良率領着人馬殺來,足有兩萬兵馬,將殘存的蒙古騎兵包圍,迅速剿殺乾淨。
城頭的虎林赤眼睜睜瞧着,自己的心腹愛將,還有自己視作命根子的鐵騎,就這樣被殺得一點不剩。
「這是我的命啊!你們這些紅賊,也太狠了!」
虎林赤哀嚎着,心喪若死。
奈何常遇春還不高興呢……要不是這幫東西拖延,他已經殺入了歸德,此戰就贏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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