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杜春分微微點頭「是他。讀爸爸 www.dubaba.cc」
「杜局?」汪振東試探着問。
杜春分「對!」
徐廣富忍不住「你怎麼能喊你爹老杜?」
杜春分被他打抱不平的樣子逗笑了「你也說那是我爹。」
還不是想喊什麼喊什麼。
徐廣富聽出她未盡之意,&bsp&bsp登時無言以對。
杜春分也不想他們因此對她有偏見,胡謅道「老杜讓我這樣喊的。以前是怕特務發現我。後來喊習慣了,我喊別的彆扭,&bsp&bsp他聽着也彆扭。」
徐廣富恍然大悟,&bsp&bsp不禁說「杜局他們那些人可,&bsp&bsp真不容易啊。」
汪振東贊同「是啊。太苦了。我們當兵的犧牲了,&bsp&bsp還能有個姓名。他們犧牲了,&bsp&bsp咱們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有的屍骨無存,&bsp&bsp連個衣冠冢也不敢立。」
杜春分可不好說,&bsp&bsp她爹活着,&bsp&bsp卻有衣冠冢。索性轉移話題,「老汪,再不去路上就不好走了。」
下大了路上打滑不說,天黑下來極有可能開溝里去。
汪振東叫上兩個買菜的人,&bsp&bsp一人一碗雞蛋湯就着兩個窩頭,快速吃好就開車前往寧陽農副產品收購市場。
杜春分把她留的炒藕丁撥出來兩份,一份給汪振東三人留着,&bsp&bsp一份給前面打飯的幾人,最後剩的她和徐廣富先吃。
話又說回來,&bsp&bsp限購的不止油和白面、精米,還有雞蛋。
雞蛋湯里杜春分不敢放太多雞蛋。可清湯又不像樣。她就把昨天剩的豆腐搗碎,木耳切絲,倒入煮沸的鍋里,&bsp&bsp加入徐廣富攪的麵糊糊,&bsp&bsp最後倒入雞蛋攪勻。
有臉皮厚的學生發現湯是雞蛋湯,&bsp&bsp希望打飯的職工給他打一大塊雞蛋,&bsp&bsp叔叔哥哥的叫個不停。
職工被他叫的很開心,&bsp&bsp不好拒絕又沒其他辦法,就把裝着雞蛋湯的保溫桶蓋拿下來,桶歪向他。
那學生勾頭看了看,不敢相信,奪走職工的勺子使勁攪兩下,非常無語地說「今兒雞蛋湯肯定不是老汪做的。」
後面排隊的學生接道「雞蛋碎的跟米粒那麼大,老汪有這技術,早去寧陽飯店應聘主廚去了。」
職工拿走勺子,「所以你們就死心吧。」
「死心了,死心了。」那臉皮厚的學生無奈地把碗遞過去,「這杜大廚,那麼好的廚藝哪不能去,窩在這兒多屈才啊。」
職工笑着問「她走了,然後換我們老班長給你們做雞蛋湯?換他做飯你們能吃到這麼香香脆脆的藕丁嗎?」
藕丁確實好吃,但也沒酸菜魚好吃。
學生聽聞這話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兒中午那頓飯,「咳,我說,你們什麼時候再做酸菜魚?」
「過幾天吧。」前面打飯的職工管燒火洗碗掃地,買菜、洗菜、和面和炒菜的活兒都不歸他們,所以他們也不知道。
學生們不樂意「那明天吃什麼?不可能是豬肉吧?」
「豬肉就別想了。」職工把雞蛋湯遞給他,示意他一邊去,別擋着後面的同學。
學生們都知道雞蛋限購,起初得知今兒的湯是雞蛋湯,以為跟以前一樣,清湯是清湯,雞蛋是雞蛋,涇渭分明不說,一碗湯里大半碗水,雞蛋只有零星幾塊,不夠塞牙縫的。所以很多學生寧願回家喝白開水,也不想喝熱乎乎的雞蛋湯。
甜兒一看那湯就知道是她娘做的,讓王金氏給毛蛋買一份。
學生們聰明,知道甜兒她們是杜春分的閨女,聽到甜兒讓王金氏買,他們也跟着買。很多人都買雞蛋湯,自然就排起長隊。
擠在打菜窗口哥哥叔叔叫個不停,希望能得大塊雞蛋的學生當中就有甜兒的同學。
女同學端着碗到甜兒相鄰桌坐下就問「邵甜兒,你媽有沒有說明天吃什麼?」
甜兒嘴裏全是湯,只能用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媽連你都瞞?」
這話說的讓小美很不高興「我們沒問。」
路過的中學生忍不住問「為什麼不問問?」
甜兒反問道「幹嘛要問?我娘做什麼我們都喜歡。再說了,食堂買菜的又不是我娘。你們問我們不如去問買菜的,或者管事的老汪也行。」
有學生不禁問「不是你娘讓他們買什麼就買什麼?」
小美「我娘又不知道菜市場有啥。」
有人不死心就找上平平。
平平「別問我。我娘從不在家說食堂的事。」
換王金氏好奇「為啥啊?」
安安道「我娘說那是工作。家不是工作的地方。我娘還說,累了一天,到家好不容易休息一下還說工作多累啊。」
王金氏想想她以前在生產隊干一天活,到家連自家菜園子都不想收拾「你娘說得對。」看向其他學生,「你們就別問了。杜師傅的手藝,你們還擔心她做的不好吃?」
不好吃他們才不好奇。
杜春分的廚藝好,他們很期待,所以才想早點知道。
周圍的同學瞧着甜兒她們不像說謊的樣子,又有王金氏攔着,不再追問。
甜兒的好奇心卻被挑起來。
杜春分晚上還得做個素菜。以免涼了不好吃,菜也不能做太早。掐着時間,酸辣土豆絲出鍋,學校那邊放學鈴聲傳過來。
徐廣富和汪振東抬着菜去打飯窗口,杜春分拿掉圍裙,頂着風雪回家。
到路口,正好碰到王金氏牽着小毛蛋,跟甜兒、小美、平平和安安一起過來。
安安看到杜春分就大步跑過去「娘!」
杜春分伸手接她一下「路滑慢點。」
「娘,你咋才下班?」
杜春分「剛做好菜。」
甜兒順嘴問「做啥吃的?」
「酸辣土豆絲。」
甜兒可以吃點辣「辣不辣?」
「微辣。」
甜兒和口味跟小美一樣,不由地轉向小美。
小美很心動「娘,晚上做啥吃?」
家裏的米不多,經不起天天吃。
杜春分道「擀麵條。」
供銷社的掛麵是白面做的。自家擀的不可能全用白麵粉,因為麵粉是搭配其他雜麵一起賣的。雜麵糙,不搭配白面很難吃。所以杜春分擀麵條也得放些雜麵進去。
雜麵口感沒法跟白面比,幾個小孩吃習慣了也不愛吃。
甜兒很希望用酸辣土豆絲壓下雜麵的味道「娘,我去買一份留着咱們明天早上吃。」
杜春分想笑「能放到明天早上?」
甜兒嘿嘿笑着裝傻。
杜春分「用咱家的盆去買,省得給人家送了。對了,嬸子,晚上和明早就別讓毛蛋過來了。」
小孩不由得轉向杜春分。
杜春分「早晚太冷,萬一感冒你就得去醫院。去醫院就沒法去學校跟甜兒玩了。」
小孩低頭想想,因小失大太不值得——乖乖地點一下頭。
王金氏見狀又想數落他。
杜春分搶先道「嬸子,你看毛蛋,跟他好好說他其實都懂。」
農村文盲多,教孩子不是打就是吼。
王金氏吼了大半輩子,到了家屬大院雖然收斂一些,可刻在骨子的習慣難改。
她又是個知道好歹的人,杜春分打斷一下,話裏有話,王金氏聽出來笑道「那我以後好好跟他說。」看着毛蛋,「你小子也少故意氣我。」
杜春分轉移話題「嬸子,中午的的菜咋樣?」
她轉的太突兀,導致王金氏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挺好。尤其那個雞蛋湯,裏面的面滑溜溜的,說是麵疙瘩不是麵疙瘩,說是麵條又不是麵條。你咋做的?」
杜春分「放的麵糊糊。」
「麵糊糊?」
杜春分點頭「拌麵疙瘩是把面攪成疙瘩。疙瘩容易黏在一塊,難入味。要是放麵湯,就太稀了。麵糊糊剛剛好。」
王金氏「那我回頭能不能跟你學學?毛蛋喜歡吃,學會了做給他吃。」
杜春分笑道「當然。毛蛋,奶奶疼你吧?」
小孩看一下王金氏,沒有搖頭也沒點頭。
王金氏又想吼他。
杜春分「你不說話也不搖頭,我們就當你默認了。」
小孩依然沒吭聲。
杜春分道「毛蛋承認了。」
王金氏以為小孩會搖頭,然而拉着她的手套悶頭往前走。
小鬼頭不是個小沒良心的,王金氏蠻開心,「明天做不做?」
杜春分微微搖頭「過幾天天晴了,老杜和邵耀宗回來再做。」
「這樣的天你爹該不過來了吧?」
杜春分「這麼大的雪還來,除非他不要命了。」
更別說她請汪振東繞去寧陽公安局提醒他。
殊不知汪振東不去,杜局也不敢來。
杜局惜命着呢。
甜兒見兩人停下,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娘,明天中午吃什麼?」
杜春分奇怪「明天又不是周末,去食堂吃啊。」
「我知道。做什麼吃?我好多同學都想知道。」
杜春分「明天看。時間夠就做個費事的,時間不夠就做幾個簡單的。今天下午老汪他們拉來一車。一直下雪,我也沒看有多少,都擱院裏放着呢。」看到身旁的一老一小,「不過肯定做個毛蛋可以吃的。」
小不點不由得抬起頭,彎彎的睫毛上落了兩片雪花。
王金氏趕緊給他撥掉,「快走,別感冒了。」
杜春分也怕四個閨女感冒,不再閒聊。
堂屋一直燒着煤爐,屋裏暖呼呼的,杜春分進去就脫掉大棉衣,擼起袖子洗手和面。
四姐妹買菜回來,就趴在飯桌上寫老師佈置的作業。
平平想起昨晚寫作業,娘就在她對面寫信,現在換成甜兒「娘寫的信寄了沒?」
杜春分「上午寄了。咋了?」
平平看向甜兒「昨晚睡覺的時候,甜兒說她想給我們以前的同學寫封信。」
杜春分「寫啊。郵票、信封和信紙都在你們那個放文具的柜子裏。供銷社旁邊就有郵筒。」
甜兒苦惱「我不知道寫啥啊。」
杜春分比她還奇怪「不知道寫啥?」
「是呀。我怕她們羨慕我,變成李慕珍阿姨那樣的人。」
否則就她的性子也不會跟平平說她想寫。早在杜春分不知道的時候寄出去了。
杜春分笑道「不會的。」
「娘咋知道?」
杜春分「因為你們都是學生。學生只會羨慕學習好的。」
甜兒不禁說「我就不羨慕成績好的。」
小美忍不住說「你是不羨慕,因為都沒你考得好。娘,我和姐姐都是你生的,為啥每次都沒姐姐考得好?」
甜兒「我聰明啊。」
小美噎了一下「你笨我還不問娘了。」
杜春分「照你這樣說,姐姐是不是該問,娘,都是你生的,我的腿為啥沒小美的直?」
小美張了張口,無言以對。
杜春分又問「平平和安安是不是該問你爹,我們和甜兒都喊爹,為啥就數她臉皮最厚?」
「撲哧!」
平平和安安笑噴。
甜兒氣得拍桌子「娘!」
杜春分「我說的不是事實?」
「我是開朗。開朗活潑你懂嗎?」
杜春分點頭「我懂啊。可據我知道的,開朗活潑的人從來不會夸自己開朗活潑。」
平平和安安使勁點點頭。
甜兒瞪眼「想挨揍是不是?」
姐妹倆頓時不敢幸災樂禍。
雖然甜兒一個打不過她倆,可她倆總有落單的時候啊。
杜春分轉向小美「還要問甜兒為啥比你聰明嗎?」
小美搖搖頭,嘆氣道「娘,世上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杜春分「有啊。」
「誰?」
四姐妹都精神了。
杜春分「一出生就夭折了。」
「啊?」
四姐妹都不信。
杜春分道「老天爺不允許十全十美的人活在世上。」
小美不禁說「那還是沒有啊。」
杜春分「有沒有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點,你們再不寫,就只能吃過飯寫了。」
吃過飯那麼舒服,身上暖洋洋的,當然是出去玩了。
然而她們話太多,飯後沒能出去。
寫完作業,身上涼了就去洗漱,然後鑽被窩裏等待天亮。
翌日,杜春分推開門,被滿天白雪刺的眯上眼。
隨後出來的甜兒驚呼一聲「下一夜嗎?」
杜春分拿起廊檐下的鐵鍬試一下,有十公分「應該下到我們睡覺就慢慢變小了。」
甜兒道「娘,你做飯去,鐵鍬給我。」
杜春分不禁轉向她「你其實是想堆雪人吧?」
甜兒愣住。
娘啊,咋還這麼聰明啊。
杜春分遞給她「玩去吧。不許拿掉手套。否則手凍腫了,痒痒的難受別找我。」
甜兒搖搖頭「娘放心,我最聽話。」
杜春分回屋打算洗漱,看着平平和安安起來了,示意她倆看住甜兒,「小美呢?」
平平「還在梳頭。」
營養跟得上,早睡早起精神好,幾個孩子的頭髮都很好。
用手隨便一抓,別人也看不出來。
杜春分不禁說「那麼點頭髮有什麼好梳的?」
話音落下,小美出來「娘,我的頭髮又長長了。我可不可以留長髮啊?」
杜春分點頭。
小美驚得不敢信。
杜春分「以後自己洗。」
小美頓時拉下臉「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同意。」
「我一次洗四個,你還想留長髮,想累死我不成?」杜春分問。
小美「我可以自己洗啊。」
「洗不乾淨長虱子也別找我。」
小美頓時不敢接。
平平和安安頭上早就沒了。可她同學頭上有。
白色的虱卵密密麻麻很嚇人。灰黑色的虱子肚子鼓鼓的,裏面全是鮮紅的血。
有次小美不小心碰到同學的頭髮,看到那麼多虱卵,當晚就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虱子把她頭上的血吸乾了。
杜春分「沒事了吧?要麼去洗臉刷牙,要麼去幫姐姐掃雪。」
姐妹四個輪着鏟雪。
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小毛蛋眼巴巴看着他媽他爸他奶奶。
孫瑾和王旅長天天上班,帶的時間少,時常不懂兒子的啞語。
王金氏懂「找甜兒玩去?」
小孩點一下小腦袋。
孫瑾「我領你去行嗎?」
小孩把手遞給他媽。
孫瑾好笑「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喜歡出去玩兒。」
王金氏頓時找到機會「以前也得你們帶他去。天天拘在家裏,好好的孩子也憋壞了。」
孫瑾知道這個嬸娘對她爸媽意見老大,笑笑沒吭聲,任由她嘮叨。
她這樣王金氏反而說不下去,小聲嘀咕幾句就去堂屋看着鍋里的粥別溢出來。
在自家院裏的時候,孫瑾很好奇邵家怎麼那麼熱鬧。
進來明白了,四個小丫頭堆四個雪人。
孫瑾想也沒想就問「堆你們自己?」
「我們自己咋堆?」
孫瑾被問的楞了一下「不是,不是照着你們自己堆?」
甜兒笑道「我們哪有那個本事啊。孫姨,太看得起我們——」說着不由得看向她,「孫姨會?」
孫瑾謙虛地說「談不上會。」
甜兒沒懂。
孫瑾「我小時候學過兩年。後來世道太亂課就停了。」
甜兒不禁問「那你能幫我們弄一下嗎?」
孫瑾「光你們院裏的雪可能不夠。」
甜兒想也沒想就說「這個好辦。」
堆雪人不是第一次干。平平和安安都沒等甜兒提醒就把垃圾桶倒了,姐妹倆和小美一起去外面鏟雪。
門前的胡同小路上雪少,小美去孫瑾家借個鐵鍬去西邊大路上鏟。
平平和安安倆人抬。
出來倒垃圾買菜的人隨口問「幹嘛呢?」
小美笑嘻嘻道「為人民服務啊。」
將將走出家門的薛副旅長險些被雪滑到「你們是誰的閨女?」
小美奇怪「邵耀宗的啊。你不知道我爹嗎?」
薛副旅長故意打量她一番「我看不像。你爹可沒你這麼會說。」
小美眼珠一轉「那是因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薛副旅長啞然失笑「確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明明堆雪人雪不夠,還能被你說得這麼清麗脫俗。你爸怕是再活一輩子也不如你。」
小美微微頷首「謝謝誇獎。」
薛副旅長搖頭失笑。
小美便轉移話題「薛伯伯幹嘛去?」
「買菜啊。孤家寡人一個,可沒人為我服務。」
杜春分從屋裏出來,正好聽到這句,不禁問孫瑾「薛副旅長還沒結婚?」
孫瑾小聲說「結了。早幾年他因為家庭關係天天寫檢查自我批評,他前妻怕連累她,就跟他離婚了。誰能想還沒仨月,蘇聯入侵邊關,全軍大練兵,環境好多了,緊接着就是老帥掌權,那位叛逃飛機失事,追隨那位的都不敢蹦躂,薛副旅長沒事了。」
這種情況杜春分不意外「也沒孩子?」
孫瑾又壓低一點聲音「流了。聽說五個月了。換成人家早產的,再過兩個月就生了。」
杜春分不禁問「那不是都有胎動了?」
孫瑾點頭「是呀。要是生下來,周歲也該四歲了。這事你知道就好,除了邵參謀長,誰都不能說。尤其在薛副旅長面前。」
杜春分道「除了你嬸娘和食堂的人,我誰也不認識。」
孫瑾想說什麼,看到兒子戴着手套幫甜兒堆雪「毛蛋,我們也堆一個你好不好?」
小孩歪着小腦袋看孫瑾。
孫瑾總覺得兒子沒聽懂,乾脆不再問他。
五個雪堆弄好,孫瑾就讓杜春分給找個鐵鍋鏟和勺子。用這兩樣修飾出五個小孩——正是甜兒、小美、平平、安安和小毛蛋。
其實就三個,因為兩個兩個一樣。
雖然兩個兩個一樣,也能分辨出哪個是甜兒,哪個是小美,哪個是平平,哪個是安安。
甜兒笑容很大,小美的神情慵懶,平平面無表情,安安的眼皮有一點點耷拉。因為四姐妹裏面她最膽小,看起來最怯弱。
安安不禁問「我咋看起來這麼慫啊?」
甜兒「你在外面就這麼慫。」
安安不由得看孫瑾。
孫瑾「安安想說什麼?」
「可不可以幫我改一下啊?我不想這麼慫。」
杜春分「改了也是自欺欺人。你能跟同學打一架,你孫姨幫你弄的肯定不是這樣。」
安安不禁說「打架不好。」搖搖頭,打量一番小一號的自己,「孫姨真厲害。」
甜兒贊同「就這還學兩年。要像我娘一樣學二十年,孫姨,你還不得成雕塑大師啊。」
孫瑾笑着問「你娘不是大師傅?」
甜兒噎了一下,不禁說「您也蠻自信的。」
孫瑾拉起兒子的手,「其實還是老師教得好。」
安安好奇地問「是這裏的老師嗎?」
孫瑾搖搖頭「寧陽的。不過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安安不由得失望。
孫瑾在她臉上看到這一幕很意外「安安喜歡這個?」
安安下意識找她娘。
杜春分「你孫姨又不是外人。」
安安「我想把我喜歡的都記下來。」
「那就是畫畫啊。」
甜兒問「孫姨會嗎?」
孫瑾「我確實只學了兩年。安安不嫌棄的話,以後晚上毛蛋來找你們玩兒,我看着毛蛋的時候順便教你行嗎?」
安安被她的語氣問的遲疑不定「為啥不行?」說出來就看她娘。
杜春分「你孫姨的意思她得盯着毛蛋,可能不能全心全意的教你。」
安安使勁點頭「不用全心全意。我學會畫就行了。娘,可以吧?」
「當然可以。藝多不壓身。娘巴不得你多學幾樣,說不定哪天就用到了。」杜春分沒敢說,正好宣傳隊需要寫寫畫畫,「我以前在濱海看到洋人畫畫有畫本,是不是也得給她買一個?」
孫瑾「現在可沒地兒買。你買些紙裁成作業本那麼大縫起來,然後再給她準備幾個鉛筆就行了。」
杜春分道「行。甜兒,你們呢?」
甜兒不喜歡啊。
「看在安安叫我們姐姐的份上,我們可以陪她學,免得她一個人學寂寞。」
小毛蛋忍不住扯一下他媽媽的手。
孫瑾意外「你也想學?」
小孩使勁點一下頭。
孫瑾笑道「正好。你們都學,省得媽分心。小杜,那我們從周末開始怎麼樣?容我找找手感。免得畫的四不像。」
杜春分知道學畫畫是有錢人的消遣。要是擱建國前,她一個月工資都不一定夠給四個孩子請畫畫老師的,「我都行。」
孫瑾低頭「兒子,回家吃飯吧。」
等一下還得上學。
娘倆走後,杜春分母女五人也不敢在外面耽擱。
飯畢,幾個小孩去上學,杜春分去食堂。
車裏的東西都卸下來了。
安東菜市場每天也就兩三頭豬,所以豬下水不多,勉強夠邊防師學校的學生吃的。
寧陽人多,還要供城中村、周邊的工廠,所以豬下水和棒骨很多。
汪振東他們買的足夠這所學校的學生吃兩頓的。
杜春分讓汪振東他們得閒再洗豬下水,她和徐廣富收拾魚。
徐廣富本以為杜春分切魚片,看到她把魚肉剁碎,又以為她剁餃子餡。隨後杜春分打餃子餡,他看糊塗了,「杜師傅,你這是幹啥?」
杜春分「做魚丸。」
「魚丸?我只聽說過肉丸,菜丸,綠豆丸子。魚也能做魚丸?」
杜春分點頭「這本是南方的吃食,你不知道很正常。我師傅也是早年走南闖北的時候跟一個南方人學的。」
徐廣富試探着問「我可以學嗎?」
此言一出,在一旁揮刀切藕片的汪振東不由得看他。
徐廣富被他看得趕緊說「杜師傅,當我沒問。」
「沒事。」
徐廣富見她好像沒生氣「那,可以學?我是不是得拜你為師?」
杜春分「都啥年代了。早不興那一套。再說了,你這麼大拜師也靜不下心從頭學。只是教你做個魚丸,又不是把我以前學的全交給你,不值得拜師。」
汪振東不這樣看「你這麼厲害,小徐一個月學一招,等他轉業回家也夠他用的。」
杜春分笑道「一個月學一樣一年就是十二道菜。我倒是想做,咱們這兒也沒那麼多食材。」
汪振東道「你這樣說,我也跟你學。」
他們都學會了,杜春分也輕鬆些。這個學校的學生太多,打魚丸實在太累。
如果只把他們當同事,下了班不來往,往後他們「背叛師門」,她大概也不會像發現李慕珍表裏不一一樣憤怒。
思及此,杜春分道「行啊。這東西在南方就跟咱們做菜丸子一樣普遍,不是啥秘方。」
「杜師傅,你要是這樣說,我明兒就去找領導。」
杜春分循聲看過去,賣票和打飯的三拎着水進來。
飯菜做好之前,這三人的活就是燒火打水,偶爾幫忙洗一下菜。
杜春分下意識問「壓水井壞了?」
三人被她問愣住。
賣票的那位反應過來,好笑道「杜師傅,我們的意思是,以後我們得給徐廣富、老班長換換。不能只教他們不教我們。」
杜春分無語「我還當啥事。這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商量。不過先說好,我的工作是做菜,不是教徒弟,不可能像老師上課一樣細心且反覆的講。」
汪振東道「你只要把技巧告訴我們,不用你說,我們一周看一次也看會了。」
杜春分點頭「這樣行。那我們是不是先做菜?等你們協商好了再說。」
學生吃飯當緊。
讓那群學生餓肚子,別說「偷師」,明兒就得轉業。
杜春分道「我記得你們買豆腐皮了,對吧?」
汪振東「買了一點煮湯的。」
「切碎回頭放魚丸裏面。一份興許就三四個,不放點別的太難看了。」
千張切成細絲放到魚丸湯裏面,學生買飯的時候以為是面丸子湯。
王金氏本打算用筷子把丸子弄開給毛蛋吃,結果險些脫手把碗打了。
安安連忙幫她扶着「慢點!」
王金氏納悶「這啥丸子啊。咋這麼有彈性?」
甜兒「我娘做的魚丸。都是魚肉。裏面軟軟的。王奶奶,你讓毛蛋自己吃吧。」
小孩可以吃魚肉,王金氏就把碗給他。
甜兒道「王奶奶,再去買一碗吧。這個煮丸子的湯是魚湯,比我娘做的豆腐湯還好喝。魚丸麻煩,我娘也不常做。」
王金氏立馬去買一碗。
周圍誤把魚丸當面丸子,不打算買的學生紛紛跟上去。
如果說酸菜魚讓學生們吃的開胃。那魚丸湯就讓學生們吃的渾身通常。
如果說酸菜魚讓學生們相信杜春分比汪振東會做飯。那這道沒有刺,又彈又軟的魚丸讓學生們確信杜春分是大廚。
傍晚,父母到家,學生們就忍不住跟父母顯擺,他們天天中午跟下寧陽飯店一樣。
有些父母不信,翌日中午就抽空回來看看。
還未靠近學校,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
昨天下午食堂的幾人,包括杜春分一起洗豬腸子。趕到該準備晚飯的時候,終於把豬下水收拾好了。
豬下水一分為二倒桶里,然後放外面冰天雪地里冰着。
這裏離寧陽太近,買東西方便,廚房調料也比邊防師那邊多。連冰糖都有。
以前杜春分鹵豬下水能缺一半調味料。這裏幾乎能配齊。
有這麼多東西,杜春分自然不會選擇別的做法。
小學生多,滷的必須軟爛。軟爛就得鹵很長時間。
香味不斷飄出來,越靠近食堂香味越濃郁,前來偷偷查看的學生家長不作他想——中午就在學校吃。
結果學生險些沒得吃。
汪振東在後面聽到前面嚷嚷起來,出來一看家長跟學生擠一塊,頓時無語又想笑「我們今天不光有鹵大腸,還有白菜豆腐湯。這個也是杜師傅做的。」
學生家長嫌棄,想吃白菜豆腐誰還來食堂啊。
汪振東「這個湯是豬骨頭熬的,也煮了半天。」
學生家長頓時不跟自家孩子爭,立即轉向骨頭湯。
汪振東鬆了口氣,到後面忍不住跟杜春分說「我看明天不能再做,不然肯定不夠賣。」
「明兒還不是周末?」杜春分不禁問。
汪振東算了算,「好像還真是周末。那豬下水和剩的棒骨怎麼辦?」
「放外面啊。這幾天天天結冰,再放一周也沒事。你擔心中午暖和臭了,回頭就壓一桶水,明早結冰了,把冰塊弄出來放豬下水上面。」
汪振東不禁說「這個注意好。杜師傅,你在我們這兒真屈才。」
「不屈。離孩子近,離我愛人更近。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做飯吧?」
汪振東「不用。您可以回家了。」
杜春分立即回去。
幸虧她回去了。
到家也就半個多小時,房門被敲響。
杜春分打開一看,翁婿二人聯袂而來。
「你們咋都來了?」
邵耀宗朝西邊看一下「薛副旅長讓我回來的。說他孤家寡人一個,在家也是空虛寂寞。不如住宿舍,出來進去都有人。」
杜局不禁問「這個薛副旅長我見過,跟你差不多大。還沒結婚?」
杜春分微微搖頭,「結了又離了。」
杜局心中一突,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邵耀宗點頭「是的。早幾年他因為家庭成分問題,經常被關禁閉反省,前妻受不了怕連累,跟他離婚了。」
杜局的臉色微變,這麼巧的嗎?
杜春分想說,先進來。注意到她爹的表情,不禁問「你咋了?老杜。」
杜局打了個激靈,對上杜春分的視線,忙說「沒事,好好的。」
杜春分不信,老杜笑的很勉強。
好像心虛有鬼。
杜春分打量他一番,杜局不由地緊張起來,「不對,你肯定有事。老杜,我勸你最好坦白,我可以考慮從寬處理。」
杜局心說,你也不看看我是幹什麼的。
坦白從寬?
那還不得牢底坐穿。
杜局「我沒想到那個薛副旅長比我還慘。我還以為我是這個世上最慘的人。真是人跟人不能比啊。」
杜春分樂了「你咋不說人比人氣死人?」
杜局微微搖頭「這句話不合適。」
「所以你當真不說,準備頑抗到底?」
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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