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杜春分被問的一愣一愣。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反應過來,&bsp&bsp覺得好笑,「甜兒就算去也沒法像現在這樣天天跟你玩兒。」
「為什麼啊?」
孫瑾很無語,她兒子可真笨,&bsp&bsp「首都又不止一所大學,&bsp&bsp除非你能跟甜兒考入同一所學校。」
毛蛋不禁點點小腦袋,&bsp&bsp原來要考同一所學校啊。
他懂了。
孫瑾不禁問「想跟甜兒考同一所學校?」
毛蛋歪頭看着他媽,&bsp&bsp「不可以嗎?」
孫瑾「可以倒是可以。甜兒學習成績那麼好,&bsp&bsp這麼多年就沒考過第二名,&bsp&bsp你想跟同校可不容易。」
毛蛋忍不住反駁「我學習也好。」
孫瑾點頭「行,&bsp&bsp你學習好。好學生,&bsp&bsp我們是不是該回家寫作業了?」
毛蛋又轉向杜春分。
杜春分好笑「我還以為你忘了。」
此番過來就是為了紅燒魚,忘不了啊忘不了。
可杜春分家裏沒有魚,也沒有肉。
杜春分就帶他去堂屋讓甜兒把做法寫下來。
毛蛋接過去就給他媽。
孫瑾道「今兒才四號,這個月的定量還沒發下來,&bsp&bsp過幾天再做好不好?」
七歲的毛蛋或許不知道買豬肉需要票,因為他很少跟外界接觸。十一歲的毛蛋上了幾年學,天天在外面,&bsp&bsp即便不跟同學打交道,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些。
毛蛋輕微點一下頭。
孫瑾看到兒子這麼乖,&bsp&bsp再一想到兒子的身體比同齡人弱,不禁說「冬天是溫補的好時節,能弄點羊肉就好了。」
杜春分「羊肉可不好弄。汪振東三天兩頭去農副市場,別說羊肉,&bsp&bsp雞肉也不能保證天天有。」
甜兒不由得抬起頭「牛肉呢?」
杜春分驚訝「你還想吃牛?」
甜兒好奇「牛肉不能吃?」
「牛耕地用的。不說別的地方,&bsp&bsp就說小河村,&bsp&bsp離濱海市那麼近,&bsp&bsp弄點東西就能拿去收購站賣,&bsp&bsp生活條件比別的地兒好,村里都沒拖拉機。」杜春分轉向孫瑾,「哪天王旅長休息,你讓他去附近村里轉轉,問他們啥時候殺羊,跟賣羊肉的一塊去收購站。」
孫瑾覺得這也是個主意。
天氣越來越冷,多買幾斤放個十天半月慢慢吃。
思及此,孫瑾想快點見到王旅長,就帶着毛蛋回家。
王旅長也希望兒子越長大身子骨越結實,周末就開車去農村。
到了村里一問才知道,村裏的羊是集體的,年底統一賣。
離過年還早,王旅長只能打道回府。
王旅長算着進了臘月再去一趟。
然而羊肉還沒買回來,他的職位變了。
革命這十年間,部隊沒怎麼動,偏偏又沒停止招兵,軍人越來越多,家屬也越來越多。家屬到了部隊都想弄個工作,導致幹部嚴重超編。
到七一年,也就是邵耀宗調到軍區的前一年,全軍總人數就比六六年之前多了百分之二十。也是因為這點,邊防師四個團才整回三個團。
那年動一次,這幾年又沒怎麼動,人又變多了。去年九月份,首都方面就要求全軍總人數再精簡百分之二十六。&bsp&bsp
雖然沒規定時間,但也不能拖拖拉拉弄個四五年。
除了年齡到了該退伍的,機步旅就沒冗員。這一年來軍區轟轟烈烈精簡,都沒查到機步旅,王旅長和邵耀宗都以為這次裁軍沒他們什麼事。
杜局的老朋友軍首長早超齡了,文件一下來他就主動請辭,搬去市區養老,跟兒女同住。周末還能找杜局喝喝茶,下下棋。
首長做表率,其他超齡的高級軍官也乖乖退休回家頤養天年。
他們這些人一退,位置空出來不少。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寧陽戰區不可能交給別人,所以上級推下級,下級再下級。陳鑫他爸被自己的首長推上去,他的繼任者自然也從自己軍中選。
陳司令雖然看好王旅長,但他資歷尚淺,就讓他在軍中擔個副職。
沒人敢鬧革命,薛副旅長的家庭背景也不再是問題,就被看好他的首長調到作戰部。三人只剩邵耀宗。邵耀宗不光會練兵,還有多年帶兵經驗,從副團級,正團級一點點上來的,還上過戰場,完全有資格接管機步旅。
機步旅是寧陽戰區最優秀的部兵種之一,戰區上上下下的首長也不捨得讓給外來戶,以至於薛副旅長還沒調往作戰部,上面就把邵耀宗按在旅長的位置上。
動作迅速的堪比把他從邊防師調到這邊那次。
王旅長跟邵耀宗說沒三天,邵耀宗就被提上來,簡直不給消息傳出去,不給旁人活動的機會。
邵耀宗接到任命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暈乎乎的搬到剛剛打掃乾淨的辦公室,他都沒回過神來。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到家,看到孫瑾正在教幾個孩子畫畫,邵耀宗可算回過神來。
孫瑾看到他,笑着說「恭喜,邵參——不,應該說邵旅長。」
寒冷的冬日屋裏燒着烤爐,杜春分便在堂屋裏做飯,聞言愣了一瞬間,「邵旅長?」
孫瑾很意外「你不知道?」
杜春分被問糊塗了。
邵耀宗「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杜春分看了看他,又看看孫瑾,心砰砰砰砰跳,總覺得跟做夢一樣,渾身發虛,「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孫瑾見她神不附體的模樣,道「應該就是你想的那樣。」
杜春分頓時顧不上做飯「那那——王旅長呢?」
「老王昨兒搬軍部那邊去了。」
杜春分張了張口,使勁掐一把自己的手,確定不是做夢「這這麼大的事,咋,咋都沒聽你說過?」看向邵耀宗問。
軍部早幾年特意弄個機步旅,誰都知道軍部看好王旅長,他上去是早晚的事。可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從自家人口中說出來,難免會讓人覺得顯擺炫耀。
孫瑾以為杜春分知道,更不會特意跟她說「小邵沒說?」
邵耀宗「我本打算塵埃落定一塊告訴她,沒想到動作這麼快。王旅長昨天剛搬走,今天我的任命就下來了。」
杜春分越發不敢信「你們部隊的辦事效率啥時候變得這麼快?」
孫瑾被她的話逗得想笑「特殊時期特事特辦。再說了,老王說了,這次這麼快,還是因為咱們那個前首長識時務。去年上面精簡部隊的文件一下來,他就主動請辭。這麼有眼色,他要幾個人,上面自然不可能不許。
「機步旅是他弄得,他的繼任者肯定重用咱們機步旅的人。否則以後誰還敢追隨這位新首長啊。小邵,你說是吧?」
邵耀宗微微點頭,對杜春分說「我之前跟你說,動誰都不可能動咱們機步旅,就是因為現在的這位首長是前首長上來的。」
杜春分還是覺得這麼大的事被他們說的過於簡單「他首都那邊就用?」
孫瑾「這個時候他們比誰都希望穩。前首長的又不是酒囊飯袋,不學無術的敗類。又離首都那邊遠,首都還指望咱們防住虎視眈眈的蘇聯,沒理由不同意。」
杜春分腦海里閃出三個字,沒敢說出來,怕耳朵尖的人聽來去,「那薛旅長怎麼辦?」
邵耀宗「薛旅長去作戰部。雖然還沒搬過去,不過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四姐妹和毛蛋都忘了畫畫,支起耳朵聽。
甜兒見他們停下,「我們是不是要搬家了?」
毛蛋轉向他媽。
孫瑾沒管兒子,而是看邵耀宗。
邵耀宗「南邊的那些房子,除了陳司令家那幾排,其他房子跟咱們這兒差不多。頂多比咱們這兒新一點。也沒差幾年。」
杜春分道「既然差不多,咱們就別搬了。院裏還有我種的菜。」
毛蛋不禁站起來。
孫瑾好笑「媽知道你想說什麼,甜兒不搬,我們也不搬。行了吧?」
少年滿意了,坐回去。
孫瑾「別坐着了。收拾收拾東西,咱們也回家。你奶奶該做好飯了。」
冬日裏沒多少吃的。主食不是紅薯土豆、雜糧雜麵大米就是麵條。雜糧雜麵晚上吃了毛蛋和王金氏一老一小不消化,所以王家的晚飯十有八次是掛麵。
今天也不例外,煮麵條吃的。
這個王金氏會做,所以就把這活攬下來,讓一天沒見孩子的孫瑾陪陪毛蛋。
毛蛋也知道他奶奶做飯只有麵條,忍不住嘀咕「又吃麵條啊?」
孫瑾「天天早上來跟甜兒一起鍛煉,早點把身子骨養壯實,你想吃什麼媽給你買什麼。」
毛蛋仰起頭「豬肉?」
孫瑾輕微搖搖頭「不行。現在吃了,咱們過年只能醬燉雜魚。去年你杜姨炸饊子,你不是很喜歡吃嗎?回頭媽買些肥肉,熬點豬油和菜油一起,咱們請你杜姨幫咱們炸饊子。」
毛蛋輕輕「嗯」一聲,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孫瑾給他拿着。
少年不需要長輩提醒,對杜春分一家道「杜姨,邵叔叔,甜兒,明天見。」
小美拍桌子「我呢?」
平平和安安看他。
毛蛋立即說「姐姐,明天見。」說完就拉着他媽媽的手出去。
小美指着他的背影「這個臭小子,虧得他小時候我天天教她拼音和數學,眼裏就只有你們和姐姐。」
甜兒瞥她一眼,「咋不說毛蛋叫你姐姐,叫我都是叫名字?」
小美「毛蛋叫你名字那是跟你學的。」
甜兒噎的說不出話。
杜春分想笑「你們趕緊寫作業,一會兒飯就好了。」
甜兒卻沒心情寫作業「爹,你真轉正了?」
邵耀宗「我辦公室都搬過去了還能有假。」
剛剛有孫瑾在,杜春分努力不讓自己過於失態,現在她走了,不需要裝,拉個板凳坐下,示意邵耀宗也坐。
邵耀宗瞧着她準備長談的模樣,忍不住說「我真沒騙你。三天前王旅長才告訴我有可能接替他的職位。我當時想着旅長這個位子惦記的人多,我又才四十二,不一定能輪到我,怕你空歡喜一場才沒敢告訴你。」
杜春分「那王旅長的事你咋也不說?」
邵耀宗道「怕有變。這一年來咱們這個大院走了多少人,你不是沒看到。人搬過去,檔案沒遞上去都有可能被截胡。」
甜兒不禁問「競爭這麼激烈?」
邵耀宗「這一年來全軍已經精簡了至少百分之十,師長副師長上不去都只能回老家。你說呢?」
甜忽然想到一個人,「娘,你說,李慕珍和余副師長是不是也在精簡之中?」
杜春分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才想起李慕珍是誰,不禁看邵耀宗。
邵耀宗「你要是想知道,我回頭去檔案室問問。」
杜春分搖頭「不想知道。明天得蒸粘豆包,多蒸點,給老杜拿點。」
邵耀宗「你最近兩個月存了不少白面,再蒸些饅頭吧。」
小美趕緊說「不行。那是留着蒸饊子的。」
邵耀宗想念白面饅頭,也想吃着白面饅頭過新年,算是慶賀他官升一級。
可一想想幾個閨女一年只能吃這一次,頓時不好意思跟閨女爭。
邵耀宗笑道「那行,年前炸饊子,年後存了白面蒸饅頭。」說着眼角餘光看到鍋里冒煙,連忙提醒杜春分。
學校已放寒假,杜春分閒着沒事,上午便擀一些麵條,吃不完也放不壞。
堂屋裏溫暖,廚房裏雖然有個爐子,但沒法跟堂屋比,因為爐子一直封着,裏面溫度較低,杜春分就把擀好的麵條放在那邊。
到廚房拿一把,鍋開了加一次水,就把白菜葉子放進去。
杜春分這邊吃了飯,隔壁王家也吃飯了。不過毛蛋他爸沒回來。已成為軍中副司令的他新官上任忙的加班呢。
邵耀宗從參謀長到旅長,還是在機步旅,工作上手快,也不需要再跟底下人搞關係,都是熟人,所以他天天都能按時回來。
杜春分再見到王保國已是一周後,在王家幫他們幫他家炸饊子那天。
王保國本以為香味是從杜春分家傳來的。
到自家院裏香味反而濃郁,還沒走到廚房就問「做什麼吃的這麼香?」話音落下,看到杜春分,驚了一下,「我就說不可能是孫瑾。」
炸饊子之初,孫瑾又是帶套袖,又是把頭髮挽起來,搞得似模似樣等着夾饊子。
家裏油少鍋也小,杜春分弄的饊子就巴掌那麼大,一根根跟掛麵那麼細,孫瑾沒幹過這活,用筷子從杜春分手裏接過盤好的饊子,啪嗒一下掉油鍋里,險些濺她和杜春分一臉熱油。
王金氏嚇得讓她哪涼快哪呆着去。
孫瑾沒想到看似簡單的活兒這麼難,還險些害了杜春分,又氣自己又懊惱,這股邪火兒正愁沒地兒撒,聞言沒好氣地說「怎麼就不可能是我?」
「我以為是毛蛋。」王保國胡扯一句,就朝屋裏找人,「毛蛋,毛蛋,出來!」
杜春分「毛蛋在我們家。」
「這臭小子天天往外跑,我找他去。」不待孫瑾開口,將將進家門的王保國躲到隔壁,找到兒子就問「你媽今兒怎麼了?」
毛蛋搖了搖頭。
王保國「沒事?那就安穩日子過久了,不找點事心裏不痛快。」低頭看到兒子畫一隻雞,「兒子,你怎麼不是畫魚就是畫雞?」
甜兒忍不住說「我們倒像畫別的,也得有啊。」
王保國想想這個大院裏,各家院裏都種上菜,連一朵花都見不着,幾個孩子又出不去,認識雞和魚還是因為買過,「明天我休息,帶你們玩兒去。」
甜兒掃一圈「我們五個?」
車坐不下。
王保國想了想,「我讓人再開一輛,咱們買羊肉去。」
不想空跑一趟,翌日王保國先帶他們去村里。
村裏有雞有鴨也有鵝,有豬有羊也有牛。
王保國帶他們認一圈,從大隊長那裏得知最近去收購站賣東西的人多,一行人就直奔市收購站。
羊肉屬於溢價物,雖然不限購,但非常貴。王旅長也沒捨得買太多,就要一條羊腿,給兒子補身體加留着過年。
甜兒姐妹幾個來之前,杜春分給她好幾張大團結,甜兒也要一個羊腿,但付了錢又讓人從羊腿上割一斤肉。
這一斤肉她們帶回家做羊肉麵條,剩下的送去她們爺爺家,留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吃。
收購站里有很多不需要票,平時不好買的東西。甜兒和王保國就多買一些。甜兒買的那些一分兩半,爺爺家一半自己家一半。
王保國帶着毛蛋回到自己家,就忍不住跟孫瑾說「甜兒那丫頭平時看起來風風火火,沒想到做起事來穩的跟個大人一樣。」
王金氏道「買了兩年菜,還能不會買東西?」
王保國不禁說「難怪跟人講起價格來一套一套的。我都沒好意思開口。」
孫瑾道「你不會講價就是了。」
「我不跟你吵。」王保國把羊腿遞給她,「切一點煮羊肉湯給兒子喝。」
孫瑾惦記這點羊肉惦記幾個月了,二話不說切掉一塊。
王保國心疼「別切這麼多。吃完了回頭就沒地兒買了。」
「收購站不是有嗎?」孫瑾奇怪。
王保國「也就這幾天。過幾天每個單位工廠你一頭它一頭的一分,別說羊肉,能見根羊毛就不錯了。」
孫瑾聞言忍不住問「按理說你們部隊也能分一點啊。」
王保國搖了搖頭「那多人,肉那麼貴,分到每個人碗裏頂多指甲蓋那麼點。有那個錢不如換成豬肉,都能吃塊大的。」
孫瑾想想一個機步旅就幾千人,「你說得對。」看到案板上的肉,「我去問問小杜怎麼做。這羊肉膻味有點重。」
看到杜春分往羊肉湯里放醋,還以為看錯了「這回頭怎麼吃?」
杜春分「撈出來切片換水重新煮,然後再下麵條。」
孫瑾「沒別的法子?」
杜春分想了想,「山楂或者核桃仁也行。」
孫瑾不禁說「我上哪兒弄那些東西去。上一次吃核桃,還是好幾年前你給毛蛋的。話說回來,那次的核桃是在哪兒弄得?」
杜春分「深山老林里。」
孫瑾想起來了,邵耀宗以前的駐地就在深山老林里,「這麼看來在那邊也有那邊的好啊。」
杜春分笑道「我寧願在這邊。那邊的老師雖然也認真教課,可真沒法跟這邊的比。」
孫瑾不由得想起她之前說的,有可能恢復高考,「小杜,趕明兒到你爹那兒,再讓他托首都的朋友打聽打聽,這事有沒有門兒。咱們也好早做打算。明年秋毛蛋就升初中了。四年後就畢業了。雖然從現在算還有四年半,可這日子快着呢。」
杜春分聽她這樣一說,想到明年秋幾個閨女上高二。以前還有高三,現在沒了,高二就畢業了。
「我過去就問問。」
首都那邊確實有老杜的朋友,以前怕彼此連累不敢往來。
鬧了十年的革命結束了,沒那麼多顧慮,過了春節老杜杜廳長就給那邊寫信。
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收到的回信可能是模稜兩可的話。一來怕他泄密,二來怕被他連累。
老杜身居高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以前的老戰友就告訴他,上面希望恢復高考,但教育部不同意。
不知道還得扯皮到什麼時候。
老杜想想掌權的那幾位,哪個不是殺伐果斷,戎馬一生的將軍。他們想幹的事怎麼可能幹不成。
周六去閨女家,老杜就告訴甜兒幾個,好好準備。
高一期末考,甜兒名列前茅。
陳鑫拿着成績到家就忍不住抱怨「再過一年就工作了,邵甜兒幹嘛還爭第一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已從軍司令轉為集團軍副司令的陳司令翌日早上到部隊就「微服私訪」。
訪到機步旅,不出意外看到邵耀宗。
陳司令笑着說「邵旅長,你的幾個閨女真不錯。」
邵耀宗被說糊塗了,本想問甜兒,到嘴邊想到陳鑫,舌頭轉個彎兒「安安又跟陳鑫打架了?」
「沒有。還不如打一架。我聽陳鑫說,甜兒考第一,安安的作文減了幾分,但也是第三名。跟小美一樣。平平是第二名。自打你家這幾個過來,前三名就被她們包圓了。陳鑫那群小子怨聲可不小啊。」
邵耀宗心說,還不是他們上課不認真聽講,下課不做作業。
「甜兒喜歡當第一。也不是第一多好,主要能獎勵她一個筆記本。」邵耀宗還有一句沒說,有了老師獎勵的本子,邵甜兒就可以把買本子的錢存起來,想買什麼買什麼。
陳司令「明年就畢業了,弄這麼多筆記本怎麼用?」
十年前的邵耀宗或許聽不出來。
在軍區這個人精堆里幾年,再聽不出來他就是個棒槌。
邵耀宗朝外面看一眼,沒人,「首長,您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邵耀宗「哪方面的?有消息也是您先知道。」
陳司令一揮手「咳,我朝中沒人。你朝中有人。」補一句,「你岳父。」
邵耀宗真沒聽懂「您指哪方面?」
「你家幾個閨女那麼用功,你說呢?」
邵耀宗恍然大悟,趕緊關上門「上面確實打算恢復高考。」看到他呼吸急促,「您別激動,但也有阻力。我岳父說今年有點困難。你想,以前高考都是夏天,我估計有可能是明年夏天。」
陳司令不禁說「就算明年夏天,那只有一年時間?」
邵耀宗「到明年高考就停十二年了。十二年多少人才啊。你得這樣想。」
陳司令聞言,嘆了口氣「是呀。到明年十二年啊。十二年前,我家老大才十五,跟陳鑫現在一樣大。不是這革命,現在他不是軍人,也該是一位優秀的老師,或科研工作者。」
邵耀宗沒真正經歷過,無法感同身受,不敢亂勸,「我以前在邊防師的師長,有一年跟我來信,說他兒子請病回城了。要不讓陳鑫他哥試試?反正早幾年上面就提議讓知識青年回城就業。他回來沒工作,只要你家人沒意見,估計也沒人敢說什麼。」
陳司令的兒子以前請病假回來過,那時候時局緊張,呆幾天就趕緊回去了。
「我回頭給他拍個電報。委屈他了。」
陳家的情況,邵耀宗聽人聊過,「你也是沒辦法。不可能都安排到部隊。總不能讓更小的女兒下鄉吧。我想他也能理解。對了,沒在農村結婚吧?」
陳司令微微搖頭「早幾年想在農村找個對象。那時候正好上面讓知識青年回城就業,他想回來就沒敢留在農村。
「誰能想第二年到處批孔又亂了。我怕回來再橫生枝節,沒敢讓他回來。他自己也知道,那時候農村反而比城裏安全。一個村找不出五個識字的。」
邵耀宗「看上面這半年來的態度,有心恢復以往的一切。能回來就早點回來,離市區近,不論是進廠,還是做別的都好安排。」
陳司令微微頷首,拍拍邵耀宗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邵耀宗回到家中就忍不住跟杜春分感慨「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咋了?」杜春分奇怪。
邵耀宗「今天上午陳司令為了他那個大兒子,親自去辦公室找我。起初還沒好意思說。我聽出來主動問,他才問是不是要恢復高考。」
「就算恢復,也跟他大兒子沒啥關係吧?」
邵耀宗想想陳司令的話「聽他的意思大兒子學習很好。估計是想讓孩子提前回來,在這邊上兩年高中,等恢復了正好參加高考。」
「多大了?」杜春分想笑,「得三十了吧?」
邵耀宗洗洗手,道「你肯定沒聽說過,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以前的進士等於現在的大學生。陳司令覺得兒子能當科研工作者,那成績肯定能上個不錯的大學。別說今年才二十七,就算三十七,他工資養得起,也得讓兒子試試。」
「陳司令不愧是司令,心氣高啊。」
邵耀宗搖了搖頭「主要是覺得對不起大兒子。四個孩子就他回老家種地。」
杜春分心中忽然一動「家家戶戶孩子都多,不可能所有孩子都安排在城裏進部隊,那樣別人肯定有意見,所以像陳司令這種得委屈別的孩子的家長肯定也不少。」
邵耀宗看到壓水井旁邊的水桶里有個西瓜,就拿出來去堂屋「想說什麼?」
「都像陳司令一樣,那回頭恢復高考參加高考的人可不少。」杜春分把刀遞給他。
邵耀宗忘記接「你說的不是沒道理。郭師長家的幾個孩子就郭凱旋迴老家了。郭師長肯定也覺得對不起凱旋。他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讓凱旋參加。」
杜春分「要不要寫信告訴他一聲?以前對你不錯,沒少替咱們跑腿給老杜送東西。」
邵耀宗把刀遞給他去臥室寫信。
這封信署名沒敢寫自己的,寫的是杜春分。不論是郵遞員,還是郵遞員去信的時候被別人看見,都會當這是一封家書,不會放在心上。
杜春分進去喊他吃瓜,看到信封上的名字,「回頭我寄吧。」
邵耀宗點頭。
雖然革命結束了,但肯定還有不死心的人。
以防萬一,邵耀宗沒敢寫太多,只寫了三句話。
信封封上就放抽屜里。
邵耀宗「甜兒她們呢?」
「嫌這邊進不來風,在北大門那邊乘涼呢。我們先吃。待會兒送信的時候去找她們。」
邵耀宗邊吃邊思考「回頭別讓她們出去了,好好在家複習功課,尤其數學,這一門好估分。到時候也好填報志願。」
「行。對了,劉翠華嫂子那邊要不要說一聲?」
邵耀宗想一下「你寫信吧。就當嘮家常一樣跟她提一句。她離咱們太遠,也不知道這幾年具體什麼情況,免得節外生枝。趙政委就不用說了,他和郭師長現在住的不遠,兩家常來常往,他知道趙政委就知道了。對了,先別跟甜兒她們說。」
這事還沒影,她爹猜這一兩年,萬一上面阻力太大弄到後年,明年沒出結果,所有人都會跟着空歡喜一場。
說不定還會怨她。
杜春分道「我知道。」
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月後即將恢復高考的消息就傳遍軍屬大院。
起初杜春分還以為是她不小心說漏了。
仔細想想,除了幾封信,就只有陳司令知道,還是邵耀宗說的。不可能傳的沸沸揚揚。
暑假還沒結束,軍屬大院裏孩子多,軍嫂們不需要按時按點做飯也閒得很,每天都在外面閒聊。杜春分雖然沒加入她們,但有看見王金氏跟她們聊的火熱。
午飯後,杜春分就拿着板凳出去。
在陰涼處沒呆半小時,王金氏就出來了。
王金氏本打算找別人嘮嗑,看到杜春分就讓隨後跟她出來的毛蛋回去拿個板凳。
毛蛋無奈地瞥她一眼,乖乖回家,板凳遞給她就去找甜兒。
王金氏指着他說「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兒。」
杜春分笑道「沒玩兒。開學他就上初中了。讓甜兒教他初中知識呢。」
「這樣啊。」王金氏誤會他,轉移話題,「這是給誰做的鞋?」
杜春分「甜兒她們的。腳上跟有牙一樣,穿鞋太厲害。」
「不是有牙,是天天練武。」
杜春分點一下頭,言歸正傳「嬸子,我今兒早上去菜市場買魚,怎麼聽人說要恢復高考?」
王金氏立馬離她近一點「你才知道?聽說首都那邊早幾天就開會要恢復高考。教育局不同意。但很多人支持恢復高考。還要開會討論。指不定今年就能恢復。」
杜春分「上報了?」
「還沒定下來的事哪能上報。」王金氏小聲說「也不知道誰的親戚在首都參加了那個會議,發電報告訴他的。」說着,打量她一番,「你爹沒說?」
杜春分搖了搖頭「今天不是周末。也有可能告訴邵耀宗了,邵耀宗還沒來得及告訴我。」
「有可能。傍晚邵旅長下班回來,你問問他。」
既然已經提上日程,不再是推測,待邵耀宗回來,杜春分就讓邵耀宗給她爹去個電話。
邵耀宗洗掉臉上黏糊糊的汗,舒服地長嘆一口氣,道「不用了。這事整個軍區都知道了。」
「真的?」杜春分不禁驚呼。
邵耀宗「有阻力但支持的人更多。陳司令的大兒子已經回來了。」
「這麼快?」杜春分訝異。
邵耀宗笑道「這就是把孩子放自己地盤上的好處。這邊沒有任何問題,他老家人立即讓人回來。在工廠都不可能這麼快。」
杜春分好奇地問「沒聽王家嬸子說過。是不是最近沒出來過?」
邵耀宗「在家跟陳鑫學高一數學。」
「誰跟陳鑫學?」
甜兒進門就聽到這句,「陳鑫那半桶水能教誰啊?」
安安忍不住說「就是。他自己還沒學明白。爹,誰那麼想不開讓他教啊?」
邵耀宗失笑「據我所知這學期陳鑫考得可不差,前十名呢。」
安安嫌棄地不行「正好第十名也是前十名?他真好意思說。」
甜兒好奇「爹,還沒說誰呢。」
邵耀宗笑道「陳鑫的大哥。」
平平聽人說過,「那個在老家的大哥?回來了?」
邵耀宗覺得沒必要再瞞着閨女,就把有可能恢復高考的事告訴她們。
四姐妹懵了。
好一會兒反應過來驚得大呼小叫。
王金氏拽着毛蛋跑過來。
四姐妹停下來。
毛蛋奇怪「怎麼了?」
杜春分笑道「聽說有可能恢復高考,她們高興的。」
毛蛋楞了一下,又驚又喜「以後我們可以考大學了?」
杜春分點頭「有可能是明年。」
毛蛋「明年好啊。甜兒高二。今年不行。」
甜兒連連點頭「對對。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玉皇大帝,齊天大聖,閻王老爺,我還沒準備好,明年再恢復高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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