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
朱玉鼎大袖一揮便要離開,只是身下肥碩山豬正拱開地面吃着一塊首烏,哼哼唧唧不肯動身。
「憨貨,遲早把你燉了吃!」朱玉鼎頓時氣得破口大罵。
而黃元子則身形一閃攔住去路,眼中陰晴不定,「朱道友此話何意?」
朱玉鼎面色為難,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黃老哥週遊天下, 在這坎元山脈也算待過一段時日,難道就沒聽過那座古戰場『黃泉冥燈』威名?」
黃元子眼神微凝抱拳道:「老朽孤陋寡聞,卻是不曾聽過。」
朱玉鼎見狀嘆了口氣,跳下山豬,卸下腰間皮囊果酒灌了一口,抹着嘴巴搖頭道:「那座古戰場可是凶名赫赫,每隔那麼幾年, 便有玄光沖天而起, 點亮上空血雲,好似燈籠千里可見。」
「山中修煉有成的老妖可是不少,以為有寶,便紛紛前去探查,但進入戰場中心者一個都沒回來。」
「幾百年前,這片山區還有個山怪修煉有成,距地仙不過一步之遙,號稱獨角鬼王,不信邪率三萬妖兵進入。」
「當時正值那黃泉冥燈點亮之時,也不知他們惹出來什麼, 那古戰場衝出陰風百里, 天地變色打了整整一夜雷, 獨角鬼王大軍盡數消失,便是周圍數百里小妖也死傷無數, 那黑面相公才得了機緣佔據山神廟。」
「山中有傳說,那裏是通往幽冥之路, 至此得了個『黃泉冥燈』之名,聰明點的都不會去招惹,老朱還想多活幾年, 黃老哥也遠離為妙。」
黃元子眼中陰晴不定,「此事重大,不如朱道友隨我去營中說個清楚…」
「不去不去!」
朱玉鼎一聽連忙搖頭……
黃元子頓時冷哼道:「朱道友也是不智,你也知如今人族大勢已起,府軍王大人還是個好說話的,若其身亡,下次再有大軍前來, 可就沒這機會了!」
朱玉鼎聽罷滿臉猶豫,半晌終於唉聲一嘆, 「這…罷了, 便隨你走一遭。」
定下主意,三妖當即駕起陰風黑霧, 往南而去。
到了軍營之時,夜幕已然降臨,細雨稍歇,外圍密林中隱有血腥氣,幾名搜山軍士兵正打掃戰場。
莫雲霄從幽暗處現身,恭敬拱手,「見過黃老。」
因為王玄曾提前吩咐,再加上黃元子圓光分影鏡對行軍作戰頗有益處,因此府軍將領們對其頗為客氣。
一旁朱玉鼎見狀也稍微安心。
黃元子看了看周圍,「那黑面相公又驅毒蟲前來偷襲?」
莫雲霄點頭道:「嗯,黃老放心,不過是襲擾而已,些許手段上不得台面。」
「先別理會那廝。」
黃元子面色凝重,「這位是朱玉鼎道友,快帶我去見屠蘇大人,有要事稟報!」
……
「黃泉冥燈?」
聽罷朱玉鼎所述,軍帳內屠蘇子明眉頭緊皺,「這古戰場竟有如此凶名,那萬相老祖想必也曉得,裏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管他有什麼!」
張橫有些焦躁道:「說得是謫仙遺寶,怎麼又出來個什麼鬼燈,大人進入探查,至今還未傳出消息,要不我帶人前去接應?」
嗡嗡嗡…
屠蘇子明還未說話,地面就不斷傳來震動,燭火飄搖不定。
帳篷外本是夜雨連綿,天空一片漆黑,但如今,竟陡然一片血紅,好似下起了血雨。
「那是什麼!」
「別讓戰馬受驚!」
軍營中頓時人聲鼎沸,戰馬嘶鳴,一條條獵犬對着天空不斷吼叫。
軍帳內眾人大驚,連忙越出抬頭向西北方望去,各個目瞪口呆。
只見那邊夜空之中,一道白色玄光沖天而起,原本倒扣在古戰場上方的血色煞雲被點亮,好似巨大紅燈籠。
血光染紅天幕,其中隱約有怪影閃爍,光怪陸離,充滿不詳。
「是黃泉冥燈!」
大肚精怪朱玉鼎眼角抽搐,「這下你們該信了吧,此地太危險,還是遠離為妙!」
說話間,已四處亂瞅,隱有退意。
張橫等人那顧得上理會此怪,各個頭皮發麻,瞬間轉身厲喝:
「搜山軍集合!」
「蕩寇軍、鎮邪軍上馬,大人有難,隨我前去救援!」
軍營中頓時一片混亂。
永安府軍將士迅速披甲牽馬,龍豐府軍士兵們則面帶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屠蘇子明此時也有些慌亂,沒理會幾名家將眼神,咬了咬牙,「血浮屠…」
「切莫慌亂!」
就在這時,夜空中傳來一聲高呼,只見岑虛舟自北面縱身飛躍而來,手持一面虎符厲喝道:「王都尉有令,諸軍不可妄動,異象隨後便會消失!」
「汪汪!」
阿福也縱身躍下,幾聲兇猛咆哮,滿營獵犬戰馬頓時瑟瑟發抖。
張橫等人頓時鬆了口氣。
阿福與王玄心神相通,若有危險,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岑先生,裏面出了什麼事?」
屠蘇子明連忙圍上去詢問。
岑虛舟深深吸了口氣,「大人有令,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外泄,駐守此地,等他回來自有安排。」
眾人聽罷,面面相覷。
王玄還是第一次發出這種命令。
岑虛舟見狀也不解釋,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心中一陣後怕…
……
數個時辰前。
隨着王玄與岑虛舟向古戰場中心靠近,那種帶着人面瘤的詭異乾屍接二連三被發現。
「大人,看來我們猜得沒錯。」
岑虛舟面色凝重,「老夫在京城時,瘋太歲之事也曾關注,當時太一教與皇族供奉查遍典籍,才得知那太歲真君根腳。」
「此人乃是大楚一名落魄官員,偶然找到異類真仙傳承,名曰幽都萬化聖尊,修成地仙后肉身近乎不滅,隨後被鎮於封魔塔。」
「據那典籍上記載,幽都萬化聖尊的傳承已全部銷毀,眼下看來並非如此。」
「那萬相老祖很可能便修的是此妖法,據胡三朗說,已修到百脈俱通之境,要不…」
「不,來不及。」
王玄搖頭沉聲道:「先生沒有發現麼,那乾屍先是一具,隨後是兩具,如今越來越多,且精血俱被抽乾。」
岑虛舟若有所思,「大人的意思是,那老妖受了傷?」
「修煉妖術豈能沒有代價!」
王玄望着前方眼中滿是殺意,「萬妖盟總壇被破,這老妖應該是受了傷,所以才奪人精血壓制。」
「這種情況下還要以身犯險,此地之物必然對他很重要,若被其得逞,恐怕後患無窮。」
「也罷,大人小心。」
岑虛舟無奈,只得答應,他有些想不通,王玄平日行事謹慎小心,怎麼到了此地卻變得有些莽撞。
他不知道的是,王玄此時腰間龍虎大印快要撐破,軍陣煞炁異常充足,再加上太虛陰陽訣修成,可完全發揮大印威力。
一人成陣,即便打不過也能保命離開。
這片古戰場看似龐大,但正如岑虛舟所說,陰陽隨時顛倒,一個個小八卦陣隨之變化,前行十分困難,好在有岑虛舟這陣法大家。
沿途所見,除了四處呼嘯的血虬,皆是一片荒涼,天地間唯有黃沙呼嘯聲。
大約三炷香後,他們距離古戰場盆地中心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阿福突然壓低身子,抖着耳朵低聲吼叫。
「先生小心…」
王玄一聲提醒,二人再次破開幻陣,光影瞬間大變。
只見眼前是一座座高聳黑色巨石,嶙峋怪異,或傾倒,或破碎,上面銅綠斑斑,隱約能看出是嵌入石柱的銅符。
而在中央區域,卻是一座百尺高,面積龐大,猶如廣場的黑色石台,同樣鑲嵌符文,遍佈蛛網般裂痕,碎裂成大大小小巨石。
岑虛舟愕然,「這…這是什麼大陣?」
他是陣法大家,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山川大陣,雖已破壞,歷經數千年風雨,但隱約能看出當年威勢。
王玄則沒有理會,兩眼金光閃爍,死死盯着那碎裂祭壇上方。
阿福察覺到異常動靜,但來到此地卻空無一人,他當即開啟燭龍眼。
陰眼可看到魂魄,即便對方隱身幻術再高明也無法掩飾。
果然,祭壇之上站立着一名寬袍侏儒,少年面孔卻白須白髮,臉色蒼白,兩眼血紅,手持白幡隱去身形,同樣盯着他們。
二人目光相對,王玄只覺腦袋一悶,似重錘轟擊一般,二話不說,卸下身後墨玉寶弓。
轟!
氣浪四濺,一道金光飛射而出。
旁邊岑虛舟哪還不知道妖蹤已顯,頓時後退一步,兩手捏動法訣,揮手灑下一枚枚竹籤,砰砰砰釘在周圍地上。
地元門與地師爭鬥法門相似,只要尋找竅穴佈陣,便可藉助地炁施法,某種程度上,和兵修藉助軍陣一般,成倍增強術法威力。
此地不用說,便是古戰場龍脈竅穴所在,陣法威力必然更強。
然而他剛布好陣,便面色煞白,望向地面,眼中滿是恐懼。
對面,金羽箭飛出後,那怪異侏儒頓時顯出身形,迅如閃電躲過箭矢。
這老妖果然不一般。
王玄還是第一次見從容躲過金羽箭的高手,要知道金羽箭本身就是妖器飛劍,煉成法脈重器後,藉助墨玉寶弓之力,速度已超過尋常飛劍。
鏘!
龍吟般呼嘯響徹四野,那萬相老妖剛剛避過,就見箭光拐了個彎再次襲來。
他一聲冷哼,不再躲避,手中白幡一頓,周圍瞬間升騰起一道道裹着黑煙的綠光,蜿蜒扭曲,好似蟒蛇,更如觸手。
轟轟轟…
那些綠光觸手靈性十足,一次次盪開金羽箭,氣浪火花四濺。
萬相老妖淡淡一瞥,嗓音尖利怪異,「龍虎大元帥赫連成的金羽箭,不過如此。」
說罷,望向他們,眼中詭異血光升起,「老祖不想理會,你們到偏來尋死…」
王玄沉默不語,龍虎大印內軍陣煞炁瘋狂湧入身軀,彎弓搭箭。
轟轟轟…
一連串爆響,塵土飛揚,剩下九隻金羽箭同時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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