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吳璘等人接到消息,已經急忙看到,一見是劉惟輔在此,卻被趙桓堪堪射了一箭,各人聽聞後都是發笑,劉惟輔生性莊重自持,又隨着眾人笑了片刻,便收斂了笑意,向着趙桓鄭重道:「陛下決意親征,當真是英斷。今已經是深冬時節,敵人的戰馬耗了一秋,早就疲瘦不堪,所以斷然沒有誘敵深入埋伏我王師追兵的打算。眼前虢州城裏,不過是韓常與王伯龍的殘兵敗將,兩人一個敗於宜川,不請命就逃到河北路,被金主切責,沒奈何又到潼關效力,另一個敗在長安城下,自己手裏的主力不到兩千人,狼狽不堪,若不是完顏宗弼憐韓常父子兩代效力,又曾在富平救了他一命,韓常已被斬於陣前。就是如此,也是戴罪立功,命他死守虢州,若是有失,必定軍法從事。」
趙桓嘿然一笑,向各人道:「看看,韓氏父子兩代效力蠻夷,先遼後金忠心耿耿,其心腹子弟中不少都是韓氏家族子弟,為着遼金拼死賣命,子弟中死於疆場的不可計數,而金人也好遼人也罷,終究因為他們是異族而受盡排擠。那韓常在富平戰時,朕曾親見其勇,開三石弓,箭不虛發,一目被射而生啖其睛,非夏候……」
「咳……」趙桓連咳幾聲,把自己的話頭遮了過去。適才口快,差點說非夏候惇不能比韓常,其實三國演義寫於明朝,夏候惇生啖其晴和曹操割須換袍逃走的故事,其原型就是韓常和完顏宗弼。
見各人並不在意,趙桓終放心道:「嗯,既然虢州等若被這些金人拋卻,只是指望用漢軍雜兵來拖住咱們,既然如此,咱們就先打下虢州,然後相機攻取洛陽。」
「是,臣等願效死力!」
皇帝身着盔甲。站在將士之間佈置戰事,這樣的場景,以宋初以下,早就不見於三軍將士眼前,而趙桓不僅身在軍中,而且已經屢次破敵,調度得法自己還嫻熟騎射,靖康二年的恥辱早就被他洗雪乾淨。金強宋弱處處挨打的局面也已經大為改觀,是以在諸將與普通宋軍的眼中,趙桓早就有着英武無敵的形象,各人對他的親征並不吃驚,也很服從他調度,就是因此。
當下計較已定,劉惟輔的千餘騎兵仍然到虢州附近哨探,趙桓率領兵馬稍歇片刻,便即刻趕上。
待劉惟輔離去不久,趙桓眼見天色微明。馬力也恢復過來。此次便下令由吳璘先行,萬餘騎兵又過了一刻功夫,趙桓方又上馬。在牛皋與三百蒙古騎兵地護衛下,開始往着虢州方向進發。
此時已是京西地界,已經出了谷地進入平原,晨光下放眼看去,處處都是黑色的平原大地,村莊房屋隱約可見,隨着太陽漸漸升起,但見炊煙漸次升起,不少百姓起來燒火做飯,飯香香氣順着冬日的冷風飄蕩。引的馬背上的騎兵們飢腸轆轆,饞指大動。
等到了虢州城不遠時,已經有不少百姓起早出門辦事,看到路邊絡繹不絕奔馳於途的宋軍騎兵時,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便是歡聲雷動。
趙桓戴嚴了頭盔,身着一身普通騎兵的戰甲,混在騎兵陣中,並沒有人知道他便是當今大宋天子。若是不然,只怕引發的響應更加地熱烈。
眼見不少百姓奔走相告,沿着大路不遠的人家,有不少人急忙打火燒飯,或是燒了熱水,想着要送給這些大宋騎兵,只是騎兵行進太快,等他們捧着熱飯熱水到達路邊時,只能看到一縷縷煙塵在天空中飄蕩,再也不見騎兵的蹤影。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趙桓縱馬前行,大路平坦,馬身一縱一縱,奔馳的很是舒服,他的心頭卻很是沉重,被剛剛的情形所震悍。
自宋太宗伐幽燕時,那裏的漢人百姓就簞食瓢飲以奉王師,太宗失敗百姓數十萬人相隨宋軍返回內地,不能回的就大哭失聲,痛苦之極。
而南宋之初,這種情形又屢現於各地,不論是何處,只要是宋軍一至,當地百姓必定竭力相助,可惜屢次失望。
惟有親眼看到這種渴盼王師歡欣之極的情形,才能理解陸游詩中宋人不能恢復故土的痛苦。
陽光稍有一點熱度地時候,虢州城矮小地城牆已經顯露在趙桓眼前,他轉頭看看天色,大約是早晨八九點左右,再馳近一些,只見虢州城下亂鬨鬨一片,幾千名士兵正在青灰色的城牆下列陣,當頭的大將在陣前左右奔馳,鼓舞着士氣,然而這城裏地漢軍原本就是幾部,還夾雜着不少契丹敗兵,士氣原本就很低落,而火紅色的宋軍騎兵如同怒濤拍岸,將小小的虢州城池圍的水泄不通,隨時都會發起衝擊,因為城池太過狹小,根本不能據城而守,所以守軍騎兵出城,在城門下借着城頭弓箭手的掩護來防守,原本是正確的策略,只是守軍人數太少,士氣太低,雖然不少將領大聲吆喝着什麼,在拼命激勵部屬,卻見能看到這些漢軍多半低垂着頭,來回整隊仍然隊形散亂,不少人都是面色灰敗,盔甲不整,還有人打着呵欠,眼光卻落在城四周的道路上,預備着戰事不利時,並不逃回城裏,而是落荒而逃,省得被宋軍包了餃子。
趙桓到後,劉惟輔急忙趕上,向着趙桓道:「陛下,臣到了城下不久,城裏先是派了小股騎兵來驅趕,被臣部擊敗,待吳將軍大部趕到,敵人這才知道大事不妙,開始出城列隊準備迎戰。請陛下稍稍退卻,等拿下了虢州,陛下再進城便是。」
「不必!」趙桓斷然拒絕,眼看出城列隊的金兵打的是「韓」字大旗,便向着趕過來的吳璘等人命道:「韓常當真不知死活,吳璘,你帶着所部衝擊,將他沖跨。」
「是,臣即刻就去。」
過萬騎兵被分為五個方陣,每個方陣約為兩千人,吳璘將令傳下後,最前頭地兩千多騎兵先斜握槍矛,也有人使用着從北方傳過來的狼牙棒等怪模怪樣的武器,隨時準備突擊。
「聽我的將令,前軍突擊。」
吳璘一聲令下,赤紅色的將旗在空中果斷的一揮,原本凝若如淵的騎兵隊伍如同洪水決堤一般,猛然向着前方衝去。長矛長槍在空中閃着寒光,沉悶的馬蹄聲似乎要把大地踏碎,兩千多名騎兵拼命向前,向着敵陣猛然衝去。
「殺!」
對面的金兵也擺好陣勢,步兵舉起長矛,城頭地弓箭手張弓搭箭,準備支援城下,少量的騎兵在步陣兩側掠陣,因對方的騎兵太多,這小股的騎兵不敢迎戰,只得先退縮在步陣稍後的位置,準備前方不支時,再上前拼殺。
「放箭,放箭!」
守在城頭的正是原本鎮守河東的漢軍萬戶王伯龍,看到宋軍騎兵如同黃河怒濤一般狂沖而來,早就變了臉色,他做戰經驗十足,知道城下的五六千漢兵根本無法擋住敵人,甚至連這第一波兩千騎兵都難以擋住,而對面的宋將顯然還在下令,第二梯隊的宋騎又在緩緩加力,開始往前準備支應前隊,更使得他心膽欲裂。
虢州城小,低矮的城牆根本沒可能擋住敵人,所以韓常在看到宋軍騎兵主力趕到,便主動出城督戰,只讓王伯龍在城頭督戰,饒是如此,這個向來軟弱自私的漢軍將領,仍然是被嚇的膽戰心驚,難以鎮定。
金兵的弓箭射程遠遠不如宋軍制式的複合弓,宋騎沖的雖快,其實大半還沒有進入射程,但是王伯龍慌了手腳,連聲下令放箭,城頭的弓箭手原本也是心慌,雖然明知射程還不夠,卻早就將弓箭拉的滿月一般,主將將令一下,心慌意亂的弓箭手急忙鬆開握着箭尾的手指,噼啪一陣亂響,飛蝗一般的羽箭帶着嗖嗖的響聲,飛向奔馳而至的宋軍騎陣。
由於射程不足,只有少量的羽箭射到了陣中,少量沖在最前頭的騎兵中箭落地,發出幾聲悶響後,很快就被後頭跟上來的戰馬踩成了肉泥,血水四濺之處,騎兵已經衝到了城下金兵的槍矛陣前。
「啪……」
無數支長槍鐵矛被強大的衝擊力撞斷,迎面撞上的騎兵有的被長矛長槍戳穿胸膛,或是乾脆被擊飛到半空,再落到槍陣之中,懸掛在槍頭矛尖之上。
這樣的槍陣自然極克騎兵衝擊,然而對付超過千人的騎兵衝擊,槍陣的規模最少要過十層,倉猝之間,金兵一來人手不足,二來列陣鬆散混亂,在前幾層的槍陣被騎兵衝破後,後面的步兵面對騎在高手大馬上揮舞大刀臉色猙獰的騎兵,早就嚇的軟手軟腳,儘管長官拼命督戰,卻仍然擋不住步兵後退的腳步。
正在這個時候,第二第三波衝擊的騎兵趕到,並不是跟隨在後,而是略繞了一下,自兩側衝殺過來,將原本打算去支援步兵的敵騎纏住,如此一來,金兵全線崩潰,不過是屈指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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