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合共十二名紫衣弟子簇擁之下,伏難陀緩步而出極樂寺山門。曼聲道:「貧僧恭送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暕王子殿下回宮。」隨即雙掌合什,向獨孤皇后等三人揖了一揖。獨孤皇后微微點頭,牽起小孫子楊暕的手,彎腰進入暖橋之中。蕭氏則伸手替送行的長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柔聲叮嚀道:「昭兒你未經奉召而入驚,眼下確是不好隨為娘回宮,也不好就返去你的王府。既然如此,暫且在極樂寺住上兩三天,那也無妨。不過近來天氣寒冷,這寺中又難得有細意服侍的人,你可要仔細小心着,可別凍着了。」
楊昭微微一笑,道:「媽,孩兒已經不小,會照顧自己的啦,您就不必擔心了吧。對了,我回來的事,暫時別對明月說起,孩兒想給她個驚喜呢。」
「知道啦。唉~你們年輕人,就是愛玩這套。」蕭氏眉宇間儘是慈愛之色,伸手摸了摸長子的頭頂,道:「明月這女孩兒,出身雖然不好,可是知書達禮,又善解人意,為娘倒很喜歡她呢。這幾個月來,她待在王府那邊替你操持家務,一切儘是井井有條。這樣的好女孩兒,你可莫要辜負了人家。」
「知道了啦。您儘管放心吧。」楊昭滿口答應了,略微遲疑一下,又道:「還有父王的事,您也不必再擔心。我已經找到一位玄門高人幫忙想到了辦法,可以讓父王平安甦醒,而且以後也絕無後患的。」
「玄門高人?難道還能比你藍絲姑姑本事更好?」蕭氏似是不信,但仍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假若當真能夠如此的話,便是佛祖保佑了,阿彌陀佛。」她又嘆了口氣,回身進入暖橋。十六名橋夫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同時將兩頂暖橋抬到肩上。響鞭開道,大隊人馬隨之起行,徐徐走出長街。
隊伍的影子才從視線中離開,楊昭面色已自然而然地沉下。他徐徐轉身,凌厲如冷電的目光,立刻就和台階之上的伏難陀直截了當地對上。伏難陀輕聲冷哼,蘊涵極強大精神異力的目光,就似要將河南王捲入恐怖的最深淵一樣射來。雙方氣機皆如箭在弦,竟是無須任何多餘說話,已然一觸即地展開了秘不可測的精神意念之戰。
識海念境之中,一尊三六臂,相貌威猛猙獰,渾身邪氣充盈的惡佛驀然現形,正是伏難陀的本命真身。強橫絕倫的殺意氣勢,使得四周空間也劇烈扭曲變形,仿佛連時間被它強行停止。重逾山嶽的壓力當頭瘋狂冚落,要將河南王的精神與意志也徹底輾成粉碎,讓他成為毫無自我意志的白痴。
無字真經「元始篇章」猛然爆,巨大金龍騰空躍升,向惡佛迎頭撲噬。其眼中雙眸一紅一藍,分別作日月之形,正是楊昭的本命「真武」真身。毫無花假,直截了當的激烈衝撞之中,雙方宛若實質的氣勢當場引出一場凌厲無儔的巨大爆炸,餘波形成波紋狀的漣漪,不住地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令整片識海念境也產生了陣陣不堪承受重負的顫抖,竟是仿佛隨時也可能崩潰的模樣。
楊昭日月並修,成就「元始篇章」。又集易經玄鑒、暗黑冰火七重天、炎武論、正宗六神訣等諸般奇技絕藝於一身,更有天神兵神皇在手,比起伏難陀來,勝出何止兩籌以上?可是在識海念境當中,雙方比拼的卻是精神與氣勢,雖然在雙方感覺當中,都與真實的比拼幾乎全無差別可言,但始終會有許多看不見也摸不着,但又是真實存在的限制。楊昭的優勢無形中被削弱,而伏難陀的缺點則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彌補。顯而易見,對於楊昭來講,這種形式的比拼,相對之下他是比較吃虧的。
然而,這正是河南王所希望的事。論精神方面的修養,伏難陀通過瑜迦秘術潛心苦修數十年,以「梵我如一」之法門,將本身精神鍛煉至與梵天同在的不二狀態,其強大之處可想而知。假若楊昭能夠以己之短,對敵之長,在精神決戰中把伏難陀擊敗,那麼這天竺狂僧的心靈之上,將會出現一個永遠難以彌補的破綻與缺陷。「梵我如一」不攻自破,伏難陀也將會淪落為再不能對任何人產生威脅的廢物。
伏難陀已經深得獨孤皇后的信任,所以直接從上消滅他,便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了。那麼退而求其次,也要將這顆目前雖然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但其惡果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的討厭毒瘤,在另一種層面之上,加以徹底剷除。
「真武」與惡佛正面硬撼一記,雙方也各自往後疾退。惡佛形相隨即自行解體。那漫天飛散的碎片氣絲幻化為繽紛花雨,飛天樂神曼天妙舞,若有若無的悠揚樂韻充斥了整片空間。伏難陀雙掌合什,在這片神聖莊嚴得無比詭異的美景當中冉冉現身落地,直有君臨天下、睥睨眾生的然氣度。
那張枯黑瘦瞿的臉容,流露出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伏難陀悠然道:「河南王果然好本事,不愧是師兄的得意高徒。但是,你選擇在這裏以這種形式與貧僧一決高下,卻是大大不智。唉~畢竟還是年輕人,好勇鬥狠,視天下英雄如無物,到頭來,吃虧的始終還是自己啊。也罷,身為長輩,貧僧便只略微小懲大戒吧。放心,吃點苦頭雖然不免,但不會讓你輕易就死的。」
楊昭也散去「真武」形相,渾身縈繞着日月二氣。太陽太陰並存,將這片灰濛濛的意念空間映耀得一片光明。他仰天笑道:「到了此時此刻,你居然仍要賣弄唇舌,當真何其可笑。伏難陀,本宗宗主傷重,要你下山本是為了震懾群小,你居然乘機攬權,是為不悌。招搖撞騙,肆意蠱惑我皇祖母,是為不忠。妄想收我暕弟為徒,利用他來達成你個人野心,是為不仁。不顧宗內門徒教眾之生死,企圖要他們替你送死,更是不義。如此不忠不悌,不仁不義之徒,你還好意思裝成這副高僧模樣,麵皮之厚,當真也可說是前無古人,兼且絕對後無來者了。」
伏難陀絲毫不以為然,微笑道:「貧僧修煉梵我如一,通曉生死之道。靈神早與梵天結合為一。在梵天看來,什麼忠孝仁義信悌友愛,統統都只是人世間的虛幻,就如鏡花水月,不切實在。如此,則又又有何足道之處,更何須信守?」
楊昭雙目殺機大盛,凌厲殺意透體而。識海念境是最純粹的精神空間,雙方任何思想,都會給這片空間帶來最直接的影響。霎時之間,伏難陀身周飄揚的天花、仙女、樂韻等事物,當場就受日月二氣所侵襲而滅了大半。雙方氣勢高下,直可一目了然。河南王冷冷道:「在梵天看來,忠孝仁義是空,然則權勢富貴,豈非同是虛幻?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仍要費盡心思地去攥取權勢富貴?如此行經,又豈能被梵天所容?你口口聲聲說什麼通曉生死之道,已經達成梵我不二餓境界,卻難道就從來也沒有現自己的說話,究竟是有多麼的可笑麼?」
伏難陀面容仍無動靜,瞳孔卻陡然為之變縮斂窄。顯示楊昭的話,已經命中了他精神上隱藏最深的要害。這天竺狂僧,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先以言語擾亂河南王之心,然後再把他從容收拾。誰不知楊昭年紀雖然還只有自己的一半,可是精神修養竟然如此高明。三言兩語之間,非但看穿了自己的唯一破綻,更針對這一點而動凌厲進攻。伏難陀的如意算盤非但打不響,反而被對方將自己動搖。
氣機牽引之下,雙方氣勢之盛衰,都瞞不過對方感應,更會立刻引出彼此動作。楊昭察覺到天竺狂僧已經因為被自己說中要害而產生動搖,雙眸之內當即厲芒濤涌。龍吟聲中,他身化長虹,「雷神疾電」橫過雙方之間的距離,腿如電光,向伏難陀頸項斬劈落。度之快,簡直是世間任何言語也無法形容。
伏難陀凝立如山,似是對這攻擊全不放在眼內。然而驀然間,他全身袍服無風狂拂,整片空間立即陷進一道足以絞碎任何事物的巨大龍捲暴風之中,如此高深修為,確是駭人聽聞。但「雷神疾電」身隨風轉,竟然絲毫不受狂風中無數真空刀刃剮割之影響,仍舊向他頸項狠狠劈下。電光石火之際,伏難陀的身體就像竹子似地般斜斜往側邊仰過去,電光斬當即劈了個空。背脊離地只余尺許之際。伏難陀忽然把身子扭側,左足柱地使身體反彈,右足反向楊昭小腹閃電踢來。
天竺狂僧這下轉折,已經完全離了人體結構的限制。瑜珈秘術的不可思議大威力,從中可見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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