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寧侯鄭繼武搶奪先功,比李遇春出兵還迅速。
李遇春雖然派出了堂弟參將李元善領三千人為前鋒,可兵還沒出嘉善,人家海寧侯鄭繼武和海鹽伯朱大綱,已經傾巢出動,領海鹽一千人馬,外加另幾支招降的人馬,直接乘船從海上奔往松江。
李元善走走停停還沒出嘉興地界,鄭繼武已經成功的突襲了松江府的金山衛城,傳捷通報,斬首八百,俘虜一千,招降偽明亂兵五千餘眾。
嘉興坐鎮的嚴我公接報,一面給杭州的總督張存仁巡撫蕭起元奏報,一面給已經在路上的博洛上報,同時自己還馬上就乘船趕往金山衛。
等博洛到達桐鄉縣時,嚴我公又一封奏報送到。
「竟已收復松江府,鄭繼武奪金山衛、華亭,朱大綱復青村、上海,嚴我公招降華亭守將沈潘、解明宇、汝十八等萬眾。」
「沈猶龍城破自縊而死,陳子龍投水自盡,夏允彝跳城牆,何孚遠逃跑。」
嚴我公招降沈潘等,收復松江府後,已授沈潘記名總兵,仍以副將銜鎮守府城,又以汝十八為參將,協鎮上海,解明宇為參將,協守金山衛,而以李遇春部下參將李元善駐青浦····
「卑職收復松江府縣各城後,立即對附逆官紳地主等予以肅反清洗,共處死逆賊一千餘口,抄家三千餘家,並在松江各地頒下剃髮令,強令各地剃髮,已初見成效。」
博洛看着這封報告,都是十分驚喜。
「這個嚴我公還真是了得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驚人,居然這麼迅速的就把松江府的叛亂給平息了。」
「確實是個人才。」拜音圖也道。
而佟養甲則認為沈猶龍等的叛亂,不過跟嘉興府屠象美等的叛亂一樣,只是烏合暴動而已,有一百八旗騎兵就能平定。
嚴我公不過是撿了個功勞,撈了個便宜。
博洛倒是不以為意,「不管怎麼說,嚴我公也是為朝廷辦事,是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我看,這次帶他進京,得向朝廷給他請求入旗了。」
「土國寶無能,蘇松如此大亂,他是有責任的,我看等進京之後,可以讓嚴我公取代土國寶做這江寧巡撫。」
「確實,這麼忠心且能幹的漢人奴才可不多,范文程是一個,洪承疇也是一個,這嚴我公也算的上一個了。」
「松江既平,倒可以讓嚴我公先北上蘇州,我們倒是不急着趕路了。」
「嗯,這鬼天氣,日頭太毒了,傳令下去,全軍休整三日。」
······
廣西,桂林。
大明靖江王封藩之地,初代靖江王乃是太祖侄孫朱守謙,明諸王國中,靖江王國是以南昌王朱興隆為始祖,朱文正為二世,首任靖江王朱守謙為三世,靖江王是大明唯一一個不是朱元璋子孫授封的宗藩,地位也一直比較特殊,低於親王,卻又高於郡王。
祿視郡王,官屬親王之半,每年米二萬石,鈔萬貫,余物半親王。
朱守謙首封靖江王時,也是授以親王規格的金冊、金寶,還設有郡王沒有莊田。
代代相傳,歷二百餘年。
此時兩廣總督丁魁楚和廣西巡撫瞿式耜,都已經舉行過開詔宣讀儀式並上疏祝賀,這就是公開接受了魯王監國,而丁魁楚和瞿式耜兩位督撫更是隨後親自北上欲往行在朝賀。
只是丁魁楚在衢州知道監國提筆北伐後,決定返回廣東,僅廣西巡撫瞿式耜代表繼續北上朝賀。
在這種情況下,本來魯王監國的地位在兩廣已經不可動搖。
可在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近來聽到一些傳聞,說魯王率軍北伐,在浙西慘遭連敗,被一個叫李遇春的副將打的丟盔棄甲。
他聽聞這些消息後,喜不自勝,召集左右親信孫金鼎等人一起密謀,「方今天下無主,我老祖當初分封之時,曾說廣西煙瘴之地不願就封,那時馬皇后慰之使行,還特賜以東宮儀衛。」
「如今天下無主,東宮無人,那我靖江王本就有太子儀衛,我現在豈不就是東宮乎?」
「我大明太子監國那是自祖宗成憲,有何不可?」
「什麼義陽王、魯王,他們有何資格監國?憑他們也配?」
反正靖江王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大家都姓朱,都是朱五四的後代,憑啥我就不能當監國當皇帝?
福王、潞王、義陽王、魯王等先後稱監國,可都已經證明他們不行嘛,所以這天下還得我這個靖江王出馬才行,畢竟當年馬皇后可是授過我祖宗朱守謙東宮儀衛的。
孫金鼎也是那種平時陪靖江王聲色犬馬的佞臣,,而且本就是個充軍廣西的罪犯,此時滿腦子只想着從龍之功這四個字,別的都顧不上了,當下大聲贊同,並獻策,「要重建朝廷,首先得有兵,廣西總兵楊國威,向來與殿下關係交好,可召他來共襄大事。」
靖江王立馬便召來了楊國威,一通從龍功臣的誘惑後,也沒忍住,想來想去,這天下大亂,如果魯王真的在浙西兵敗了,那這天下無主,靖江王也確實有資格問鼎天下。
楊國威已經是總兵,本來這個職位弘光朝安排了黃斌卿來接任,他因先前犯了點事要免職的,結果清軍南下的太快,弘光皇帝自顧不暇,黃斌卿也就沒再南下,他於是繼續佔着這廣西總兵之位。
但也總擔心哪天北邊又來個總兵。
現在想想,要不乾脆擁立靖江王吧,事成,那就是從龍之臣,加上靖江王大方許諾將來事成要給他封個國公,與國同休,楊國威立馬就決定幹了。
然後找來桂林府的推官顧奕等人,也都是想趁亂做從從龍功臣,於是三章勸進,推波助瀾。
朱亨嘉那是早就迫不急待了,一天內三勸三辭,都不等第二天,就已經接受了勸進。
然後第二天,便換上早早準備好的黃袍,南面而坐,自稱監國,紀年則用洪武二百八十七年。
「改廣西首府桂林為西京。」
「拜楊國威為大將軍,封興業伯。」
「加孫金鼎為東閣大學士,顧奕為吏科給事中····」
廣西布政使關守箴、提學道余朝相等參與擁戴,都授以要職。
同時派使者往福建、貴州等地頒詔授官,檄調柳州、慶遠、左江、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標勇前來。
又命人去向兩廣總督丁魁楚、廣西巡撫瞿式耜、巡按鄭封等傳旨徵召入見。
丁魁楚從衢州回來,與巡按鄭封剛到梧州,聽到靖藩僭位消息,都是嚇了一跳,雖然丁魁楚之前也有過想以兩廣之地,擁立桂王監國的打算,但等到魯監國在北邊打出聲勢後,他立馬就停了這念頭,甚至親自北上朝賀,以表忠心。
現在千算萬算,沒算到後院居然冒出來個靖江王也想稱監國,這大明宗室就死絕了,也輪不到他啊。
「這不胡鬧嗎?」鄭封氣的鬍子亂抖。
他們都是廣西官,自然知曉這位靖江王幾斤幾兩,若是說唐王那樣的賢王,想在亂世時站出來領導大家,倒也說的過去,可誰不知道這靖江王是什麼貨色。
「真是失心瘋了。」丁魁楚也很惱怒,馬上叫來自己的旗牌官,取出一旗一令交給他,讓他立即趕往思恩參將陳邦傅處,讓他保持戒備。
又取王命旗牌一令一旗,交給另一位旗牌官,「你火速帶王命旗牌前往左右江,通知四十五洞土司,所有狼兵不得聽從靖江王調令。」
做好這些後,他又發出王命旗牌,令梧州附近的官勇兵將,皆來梧州匯聚,協助守城。
丁魁楚還派督標攔截靖江王的使者,同時火速向紹興上報,並要求瞿式耜趕緊回廣西協助剿逆平亂。
一時間,吳越風雲激盪,後方的廣西卻了再起兵戈。
桂林的靖江王也沒料到丁魁楚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居然及時的趕回來了,而且態度竟然這麼堅決。
他先派了顧奕為使者,攜帶詔令前往梧州,拜丁魁楚為武英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再加閩粵總督,並給他南寧伯爵,又拜瞿式耜為東閣大學士兼刑部尚書,想要通過高官厚祿來拉攏二人。
可沒料到的是,顧奕一進梧州,就被丁魁楚命人拿下,然後二話不說就把他推出去砍了,人頭掛在梧州城頭,丁魁楚甚至還發出了一道討逆檄文。
靖江王聽到這個消息,幾乎是怔住,他想不明白,丁魁楚哪來的勇氣,敢這般反他?
「孤要親征丁逆!」
「擬旨,以嚴天鳳、范友賢為將軍,充左右先鋒,沿灕江水路南下,先取梧州,再下廣東,興業伯楊國威奉世子留守桂林!」
思恩參將陳邦傅本是孫金鼎的兒女親家,平時打的火熱,可此時掌握的信息卻比靖江王要多,之前丁瞿北上時,陳邦傅便派了兄弟帶家丁護衛北上,此時剛隨丁魁楚回到廣西,他在衢州時可是親眼見到湖廣、兩廣、福建、浙江都擁立魯監國,聲勢浩大,而且都說魯監國賢明剛毅果決能斷,是中興明主。
陳邦傅見了丁魁楚的旗牌官,並沒有按兵不動,而是立即點起本部精銳,乘船北上桂林,船頭還特意打着『恭迎睿駕』的牌子,以此麻痹靖江王,他一邊向丁魁楚說要為國討逆,一邊給親家孫金鼎去信,說自己願率兵擁立,迎監國入梧州。
結果那邊還真信以為真,他們的兵舟輕鬆的就駛到了靖江王軍前,然後等到半夜時分,突然發難,陳邦傅帶頭殺進靖江王軍中,四處縱火,靖江王這支親徵兵馬,不過是群新拼湊的烏合,看似人不少,結果一遇襲,立即潰散四逃,靖江王一路狼狽逃回桂林。
陳邦傅生擒兒女親家孫金鼎,直接就一刀砍下腦袋,讓手下拿石灰醃了,要送去東京行在讓閣老們瞧個明白。
陳邦傅趁勢追擊,殺到桂林城下,丁魁楚也親率督標趕到。
圍住桂林後,楊國威旗鼓中軍焦璉主動派人來投降,原來他跟楊國威素有舊怨,見如今勢困,於是果斷出賣上司。
半夜,焦璉親自帶親信,用繩索把陳邦傅的精銳家丁拉上城,然後打開城門,一舉攻破桂林城,生擒楊國威、靖江王。
於是靖江王謀反,前後不過七日便被討平。
丁魁楚下令陳邦傅親自帶兵押着靖江王以及楊國威及他的偽朝官員們送往東京行在。
廣西靖江王自稱監國,然後七日而被兩廣總督討平一事,也很快傳開。
長沙,湖廣督師何騰蛟也很快收到從靈渠北上來的消息,深深震動。
他沒料到老狐狸丁魁楚這次居然這麼堅決的擁護魯監國,而且出手這般迅速,長沙距離桂林並不算遠。
一想到從浙江發回來的秘信,何騰蛟就有些煩躁,一夜間都急出了滿嘴的大火泡,喝水都疼。
魯監國要召他入閣辦事,讓朱大典取代他,甚至還加了七省督師頭銜,比他原先督五省頭銜還多加兩省。
何騰蛟不想離開湖廣,可現在廣西發生的這檔子事,卻讓他很為難,朱大典和堵胤錫等很快就要回來了。
「管家,收拾東西,準備去東京行在。」
最終,何騰蛟也只能一息嘆息,從廣西這件事上,他看到了魯監國的威嚴,廣西天高地遠都如此忠心效命,湖廣這邊只怕也差不多,若是他堅決不肯走,只怕下場不會好看。
很明顯,堵胤錫終究還是站到魯監國那邊去了,讓他去朝賀監國,本來也是想讓監國對湖廣這邊的他們,能夠授予更多便宜大權,能夠接受他之前任命的一系列文官武將,可誰想到,最終卻是把自己給弄出局了。
這個魯監國,還真是夠乾脆果決啊。
可一想到自己不過是個文臣,如果是左良玉那等手握重兵的武將,也許還能有抗旨的本錢,但現在連堵胤錫這個湖廣巡撫都不站自己這邊,自己又如何抵抗?
不需要浙東派兵來,就堵胤錫招撫總制的忠貞十三營,就足夠把長沙拿下了,況且,就算他抗旨,長沙的這些總兵參將們,只怕也沒幾個真跟他站一起。
想及此,不由心灰意冷,當初他從左良玉船上跳船,一力扛起了湖廣的危局,可到如今,局勢剛好轉,卻是第一個被踢出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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