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沉塘大戲引發的歡呼,在駱家祠堂前響起,然後被山風撕碎,條條縷縷地送到嶺嘴上來時,謝宇鉦剛借着樹梢頭的月色,看了一下表。
時間已是0點零5分,這表明,駱三等人,受刑已超過整整一小時了。
謝宇鉦愈發覺得度日如年。他忍不住頻頻轉頭,去看嶺外邊的盤陀山道。這時,肩膀忽被樹幹另一面那探馬拍了一下。
只見這探馬指了指山坡下面。
謝宇鉦順着他的手勢,凝神望去,卻見月色下的山坡,似有夜鳥飛起。
有人?兩人對望一眼,謝宇鉦連忙打起精神,凝神觀察。
很快,月色迷濛的山坡上,就傳來幾聲鳥鳴。
山坡上的林木恍恍惚惚,這夜鳥的啼喚,也恍惚得很,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呼咕咕咕咕」樹上的探馬忽然攏着手,湊到唇邊,發出貓頭鷹的啼咕。
叫了兩聲後,他便收了聲,靜待山坡下的回應。
隔了好一會兒,剛才那啼喚才再次響起,這時顯示它已上了山坡,正向山嘴上行來。
「是三哥!」探馬喜形於色,樂得連招呼也不及和謝宇鉦打,便抱着樹幹往下溜。
此時,只見兩條人影攀上山嘴,大步流星地向樹下行來。當先的是個壯實漢子,後面是個身形有些瘦削的孩子正是探馬隊頭領三哥,和他此行的搭擋,盧清小子。
他們一直在村西那條小路上潛伏,自然也注意到了一個多小時前,發生在村中的那場騷亂。
當火把陣列亂鬨鬨湧向駱三家,一聲槍響吵鬧,又亂鬨鬨地回到村西,他們就曉得,出事了。
兩人馬上往村子裏摸,不想撞見一個黑影,正牽着兩匹馬,躡手躡腳地,從村子裏出來。
這人是駱家的家丁,刀客出身,身手很是不弱,但兩人聯手,還是很快制服了他。
在村外的山神廟裏,兩人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當發現幾乎整個村西的犬只,都全軍覆沒了,駱家的大小姐駱紹槿,就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緊接着,駱三等人逮到。見向來形單影隻、意志消沉的駱三,居然勾連有玩槍的江湖漢子,她迅速派出了求援人員。
冷水坑通向外界,有三條路。
其中,翻過村東的山嘴,是通往縣城和湯湖圩方向的捷徑。
然而,此次危機事件中的罪魁禍首駱三,恰好住在村東,所以她覺得村東那條路已不安全,便讓這個家丁從村西出村,繞路去找靖衛團。
敵我懸殊。
得悉了事情的全貌,三哥和盧清知道探馬隊並未全軍覆沒。於是,便心急如焚摸過來,準備會合漏網的同伴,然後再相機行事。
月色迷濛的嶺嘴上,雙方簡要地交換着情況,也就到這時候,謝宇鉦才知道,留在駱三家中蹲守、張網以待的家丁,已經被三哥和盧清兩人悄無聲息地幹掉了。他更想不到的是,居然有四個人之多。
夜風過耳,薄有涼意。謝宇鉦心裏一下子五味雜陳。這時,只聽面前的三哥繼續講述道:
「哈,那幾個吊毛,真丟他駱屠戶的臉,屋外居然只派了一個人,其他人呢,全躲在屋內,圍着滿桌子菜,忙着啃肉吃雞呢……放倒哨位,摸進去,燈火中見咱倆刀子上鮮血淋漓,這幾個慫貨,活像一隻只被雷嚇懵了的呆頭鴨。」
月色迷濛,樹影昏暗。
或許,兩人這一手,玩得實在太驚艷。連一向沉穩的三哥,在講述時,也不免有些眉飛色舞。看得出來,他在控制着情緒,儘量輕描淡寫地敘述事情的始末。
然而,此刻見面前的兩名聽眾也像被雷嚇懵了似的,怔怔然發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三哥咧嘴一笑,臉上的得意之色,終於溢於言表。就見他大手揚起,用力一揮,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
「那還等什麼,干唄……兩個人,兩把刀,三兩下手式,全解決了。呶,臨出門了,盧清小子還順了只雞腿,啃得滿嘴油。直到走上山坡,雞腿骨才扔到草蓬里去。」
儘管在暗夜的嶺嘴上,謝宇鉦和那個探馬的臉,還是一下子變得通紅,火辣辣地。
在這個過程中,那機警的盧清小子,一直站在十幾步外的樹影下,兩手貼腰,摸着槍,面向村里方向警戒着。
這時候,謝宇鉦才發現,這傢伙說是個孩子,但那身高,已經快接近俏飛燕了。
「三、三哥,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才好?」好容易平靜下來,謝宇鉦身邊的探馬忍不住小聲問道。
「嗯,也不曉得玉掌盤他們,現在走到哪兒了?俏掌盤又不在,這主意,只有我們自己拿了。」三哥往嶺嘴外的盤陀山道瞄了瞄,然後回頭望望村里方向。此時,駱府一帶仍燈火通明,打罵和歡呼聲仍絲絲縷縷隨風飄來,他嘆了一口氣,回過頭,正色看着兩人。
「他們三個,能不能頂得住,那就更加不曉得了。不過,我想賭一把。賭他們……還、還沒招出來……」
「你想怎麼做,三哥?」謝宇鉦眼前,陡然浮現出駱三那掙扎不已的身影。
當時,駱三一語雙關地告誡,讓樹上的自己馬上逃跑,千萬不可回到他家裏去。
火光中的駱三,在說這些話時,那瘦小的身形,正被那些家丁當成沙包,遭受拳打腳踢。
「也、也沒很詳細的想法,不過,昨天從盆珠腦回來的路上,謝先生那個『抵近偵察『的說法,非常對我的胃口……現在,我們好歹也有四個人。」
「要依我說,留一個在這嶺嘴上接應,也就夠了。另三個人摸到村西去,到駱府附近看看情形,再作打算。反正,村裏的狗都死得差不多了,情形不對,我們隨時都撤得出來。」三哥的語氣平淡,但目光卻炯炯有神,直盯着那個探馬的面龐。
「這、這也好。只、只是,我們……就三個人吶,三哥,是不是少了點?」
那個探馬雖沒迴避三哥的目光,但卻期期艾艾、猶猶豫豫地反問道。
他當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三哥的意思。
三哥這個計劃里,留下在這嶺嘴上接應大隊的,自然是指身邊這個洋學生嘍。
至於自己,毫無疑問理所當然地要跟三哥和盧清這兩個遭凶鬼一起,重新下到村子裏去,去進行那所謂的『抵近偵察『。
姥姥的祖宗咧,『抵近偵察『?什麼狗屁東西?
山下的村子裏,村西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村子中間和村東都黯幽幽的,也不知潛藏着多少危險。
謝宇鉦也再次被三哥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看不出來哈,糾雲寨探馬隊,一群破衣爛衫的叫花子,竟然玩得這麼魔性,可真夠瘋狂的!咋不上天呢?
就在這時候,嶺外的盤陀山道下,驀地遙遙響起悽苦的梟啼:
桀咕咕!
桀咕咕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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