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是比以往要軟弱多了,可是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嘉靖的逆鱗是什麼,就是他自己!就是老朱家的皇權傳承!
陸炳死了,嘉靖可以忍下來,觸及裕王,觸及宮廷的安全,嘉靖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
查,徹查!
不論遇到多大的阻力,都要一查到底!
唐毅看出了嘉靖的激動,心裏暗暗歡呼,陸炳老哥,總算你的命案不會不了了之,只是小弟沒法幫你清查到底,把所有兇手全都繩之以法,畢竟小弟還有一家子人要照顧呢!
只是面對着嘉靖,必須正話反說,唐毅道:「啟奏陛下,臣一直以來,都在調查九陽會,頗有心得,陸太保生前也查了不少東西,想必已經觸及到了他們的核心機密,才引來喪心病狂的報復,先是陸太保,接着是裕王,這伙賊人膽子之大,令人髮指,微臣願意調查此案,臣一定查個清清楚楚,不論誰涉及其中,全都揪出來,告慰陸太保在天之靈!」
話說的擲地有聲,嘉靖差點就答應了,只是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唐毅的能力不用懷疑,可越是能力強悍,就越不能讓他查,嘉靖剛剛反覆思量過了,肯定會涉及到內廷的,而且九陽會為什麼要扯進來裕王,卻不是景王?嘉靖不能不擔心,要是他讓唐毅去查,把宮廷的密辛都抖落出來,那可就沒法控制了。
嘉靖沉吟半晌,說道:「唐毅,你實心用事,朕非常滿意,九陽會牽連複雜,光靠你一個人也不行,朕也怕累着你啊!」嘉靖笑得那個真誠啊,好像他多關心臣子一樣,「這樣吧,朕把查案的主要使命還是交給東廠,袁亨先前做的的確有些欠妥,但是他畢竟經驗豐富,你回頭去和他好好談談,把該怎麼查,和袁亨交代一番。」
說完之後,嘉靖一臉感嘆,在地上轉了好幾圈,揚天哀嘆。
「陸太保走了,朕這心都被掏空了,沒了錦衣衛壓制,各處的宵小之徒都跳了出來,朕心不安啊!唐毅,你是朕最出色的學生,如今又擔着順天府的重任,回頭你要好好整頓,把藏在各處的妖人匪類都給朕揪出來,一一法辦,好讓朕睡個安心覺。」嘉靖走到了唐毅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動容道:「行之,你不會讓為師失望的吧!」
唐毅鼻子頭一酸,眼圈泛紅。
「師父放心,弟子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讓京城變得金湯固若,回頭弟子就擬定詳細規範,所有幫會堂口,一律要登記檢查,所有店鋪、客棧、倉庫、票號、酒樓、勾欄,都要全數到順天府造冊,每一家要嚴格納稅,接受朝廷監督,萬萬不能給匪人見縫插針的機會。另外弟子還準備整頓工商,建立官營錢莊,發放低息貸款,幫助小生意人,還有農戶。歷來九陽會這類的邪門歪道,之所以能橫行無忌,都離不開趁虛而入這四個字,老百姓走投無路,就會被他們的小恩小惠給拉過去,朝廷要把這個擔子挑起來,這就是一個戰場,朝廷不佔領,妖人匪類就會佔領,就會威脅大明的江山……」
唐毅滔滔不斷,一口氣說了十幾條措施,嘉靖聽得頻頻點頭,心裏頭不住讚嘆。要說辦事情的眼光和才華,唐毅是真的沒話講,他說的這些全都切中要害,而且還拿出了解決的辦法,不像朝廷中的那些廢物,只知道誇誇其談,論起實務,一點用處都沒有。
「行之,你很好,為師沒有看錯人!」嘉靖親手拉着唐毅起來,「回頭你去寫一份整頓順天府的摺子,要是別人不給票擬,你就送給唐順之,回頭朕給你親筆披紅。放手去做,把京城給朕管好了,六部有你的一份!」
唰,淚水就下來了,唐毅受寵若驚,一頭觸地。
「陛下洪恩,天高地厚,微臣哪怕肝腦塗地,也報答不了陛下的恩情!」
嘉靖看得非常高興,還想要說幾句,突然殿外的銅鈴響起,這是提醒嘉靖吃藥的信號,皇帝陛下只能意猶未盡,笑着說道:「你先下去吧,以後有事只管來西苑。」
一句話,唐毅又多了能隨時面君的權力。
從玉熙宮出來,唐毅努力繃着,才沒有笑出聲來。
這趟西苑之行,他可是賺大了,首先陸炳的案子會繼續查下去;其次,包袱推給了袁亨,他能置身事外;第三,又借着嘉靖擔憂害怕,大肆擴充順天府的權力。
比如給幫會登記,比如店鋪納稅,比如成立票號……全都是犯忌諱的事情,平時做起來,難上加難。
可一旦大肆調查九陽會,就會產生寒蟬效應,這時候誰跳出來當出頭鳥,就等着倒霉吧!
無論是上面的神仙,還是底下的泥鰍,都會老實無數倍。
唐毅就藉助這段時間,把京城上下都梳理一番。不得不說,陸炳的死讓唐毅也感到了害怕,試問京城上下,陸炳家裏的防範只怕比起西苑都不低,他尚且不能保全,別人又該如何?
用腳趾頭想,唐毅都清楚,嚴世藩啊,景王啊,這一類的人手下都會有些黑暗的勢力,正好給他們一勺燴了,京城不算大,容不下太多的神仙!陸炳就是犯了優柔寡斷的病,才死的那麼慘。
唐毅算是想明白了,韜光養晦沒錯,可也要有所作為,不能讓人家看扁了!
當然,在大舉行動之前,還要把袁亨擺平,先前自己可把袁亨給得罪苦了,能不能讓他老實聽話,還真有些難度。
唐毅思索着,讓小太監帶路,他直接來到了司禮監,袁亨的值房。
作為第二號的大太監,袁亨的屋子足有三間,一明兩暗,可以辦公,可以休息,比起大學士的值房還要富麗堂皇。
只是這些日子,不但沒人敢來,甚至經過他的房間,都要遠遠繞開,好像躲瘟神一樣!
「這幫王八羔子,忘了當年,呃不,就是一個月前,還都跪在咱家的面前,一個個諂媚地叫着二祖宗!咱家是你們的二祖宗!」袁亨扯着嗓子狂叫,「別以為咱家完蛋了,皇爺還沒降罪呢!一個個都急着巴結新主子去了,也不用蒜罐子腦袋想一想,麥福,黃錦身邊有多少跪舔的,想要捧臭腳,輪得到你們嗎?」
袁亨罵的渾身冒汗,口乾舌燥,抓起茶杯,喝了一口。
「呸,連熱水都不送了,你們,你們真是狗眼看人低!」
啪!
袁亨抓起茶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正好這時候有人一推房門,差點濺了對方一身水,袁亨抬頭看去。
「是你?你還敢來?」
袁亨咬牙切齒,好像要吃人一樣。
對方絲毫不在乎,走進了屋子,拿起茶壺,到了一碗水,一看是涼的,也懶得喝了,放在一邊,苦笑道:「袁公公,看來你的日子也不舒服啊,連碗水也喝不上啊!」
袁亨冷笑了一聲:「唐毅,你就是來笑話咱家的嗎?你也看到了,咱家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了,你心裏高興了吧?」
唐毅聞言,大搖其頭,「袁公公,咱們也算是老相識,卻從來沒有好好談談,你捫心自問,這些年,又哪一次是我主動挑釁你的?內廷和外廷,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咱們之間真的有你死我活的厲害衝突嗎?」
一下子問住了袁亨,到了他的身份,總不能否認事實吧,上一次他奉命抓唐毅,弄出了熱氣球的事情,這一次又是他先去順天府抓人,唐毅才帶着李時珍闖宮。
算起來,他袁亨的確不佔着理。
「哼,你們文官一貫會巧舌如簧,咱家說不過你,也不想和你費吐沫,要是沒事,就請唐大人自便。」
要送客啊,那我豈不是白來了。
唐毅微微一笑,「袁公公,說起來咱們是沒有衝突,可為什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是有小人在中間挑唆啊,我說句不客氣的,您上了小人的當了!」
袁亨猶豫了一下,突然笑道:「唐大人,不用套詞,腳上的泡自己走的,想從咱家嘴裏掏出什麼消息,三個字:辦不到!」
還夠倔的!
唐毅繼續說道:「我不是要說別人,而是袁公公你自己,請問一句,袁公公對自己的處境可還滿意?」
袁亨面沉似水,他剛剛還在罵呢,能滿意嗎!可又不能讓唐毅看不起,只能繃着臉不說話。
「唉,我就斗膽猜測,您一定是非常不滿意,盡心盡力伺候陛下多少年,可上頭有個麥公公壓着,下面有黃公公追着,陸炳死之前,東廠還被錦衣衛吃的死死的,您一定是以為自己是有史以來,最憋屈,最丟人的廠公,是也不是?」
袁亨差點就點頭了,唐毅這小子總結的還真到位啊!
只見唐毅搖着頭,冷笑道:「袁公公,你錯了,大錯特錯了,不知道你算過沒有,從嘉靖十八年,你在東廠的任上已經幹了二十二年,自永樂年設立東廠開始,從來沒有一位廠公能做這麼多年?那些大名鼎鼎的前輩宦官,諸如王振啊,劉瑾啊,全都超不過十年之數,您知道為什麼嗎?」
袁亨一愣,他想說自己本事高強,可又生生咽了回去。
「袁公公,道理一點不複雜,只是因為我嘉靖聖君享國最久,您的榮華富貴都來自於陛下,您固然心中有所不甘,可和其他的人差別,無非是他們站在了凌霄寶殿的三十三層,您站在了三十二層,一步之遙而已。以您的地位,和那些人攪合在一起,還能撈到更多的好處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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