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蘇慕仙不開口,謝逸塵也不出聲。筆硯閣 m.biyange.com
大帳里動靜最大的是柳同昌竭力壓制的喘息聲,百姓們常說的俗話心寬體胖,其實這位能在雍州坐穩十數年副將位置的肉球往日裏心思最細,軍中一應事務都能安排得有條不紊,因此才深得大都督信重,以至於近年來越發淫邪成性的謝蕭蕭明知道他家裏二十多房妻妾個個花容月貌,也不敢生出半分覬覦之心,兔兒爺不是傻子,一旦因為這種事跟正四品副將鬧起來,多半最後吃虧的是自己。
所謂軍令如山,休說是去都督府上拿茶葉這等小事,便是立刻去漠北斗妖族,親兵也絕不會稍有遲疑,騎馬來不及便御空疾行,總算是在兩炷香之內趕回了大營之中,若不是被謝蕭蕭攔住多問兩句想必回來的還會更快些。
柳同昌在帳外接過親兵捧來的瓷罐,打開先低頭聞了聞,茶香中果然是帶着一絲猶如少女體香的甜意,忙不迭轉身回了帳中,壯着膽子靠近那頭讓人望而生畏的黑虎,走到青衫老者身前恭恭敬敬雙手奉上,道:「前輩,這便是都督珍藏的嚇煞人香。」恨不得他拿了茶快走,雍州二月里的天氣還有些寒冷,他卻硬是被汗水濕透了鎧甲之內的小衣,黏糊糊貼在身上極為難受。
蘇慕仙嗯了聲接過瓷罐,打開蓋子端到鼻子下面吸了口氣,這茶的香氣之濃郁自然不必多說,但香得太過張揚,還是比不上從陳無雙處得來的那三兩青山雪頂滿意,翻手不着痕跡地將瓷罐收進儲物扳指,柳同昌如蒙大赦般立即躬身退到門邊,儘管以蘇慕仙的手段若是真想殺他,便是頃刻間逃到百里之外也躲不過一個死字,可離得遠些總是心裏踏實。
被沉默氣氛壓得口乾舌燥的謝逸塵本想喝一口茶水,可手剛碰上茶碗就突然意識到當着蘇慕仙的面這樣做多少有些無禮,又不好催促他快點問出最後一句話,只得澀聲道:「依逸塵所見,寧兄或許尚在人間,終有能再見着前輩的機會,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蘇慕仙哂笑一聲,微微搖頭,終究不過是個帶兵的,賣弄的這句詩用在此處可不算合適。他第三個想問謝逸塵的問題比前兩個還重要,所以也是有意以沉默給他施加壓力,畢竟五境十二品的修為放在這,便是不動手不開口,也足夠讓人惴惴不安亂了方寸,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再提到那個多年不見的大弟子,自己心裏還是像被一劍挑開傷疤般疼痛難忍,誰說過去的事就能過去了?
「最後一句話,老夫一路從白馬禪寺追到這裏,是循着一條跟天一淨水有關的線索而來,可惜那跟你這副將姓氏相同的女子甚是狡猾,使了一出李代桃僵金蟬脫殼之計誆了老夫。謝逸塵,天一淨水和赤練仙子柳卿憐,你坐鎮雍州,總不該哪一樣都推說不知吧。」青衫老者饒有深意地笑了聲,手一離開黑虎頭頸處,那凶獸立即四腿撐着條案立起來,輕輕往下一躍落地無聲,圍着帳中來回踱步轉圈,顯然是開始有些煩躁,被它看了一眼,柳同昌的手下意識就握住刀柄,大氣不敢喘。
謝逸塵臉色變得肅然,點頭坦言道:「巧了,這兩樣逸塵都知道些。天一淨水據說不是人間該有之物,其毒無色無味難以提防,中毒者修為越高發作起來越快、越烈,甚至會時常迷失心智鑄成滔天大錯,反倒是沒有真氣修為在身的普通人能多活個一年半載。」
蘇慕仙點頭等候下文,只穿着小衣仍有些不怒自威氣勢的謝逸塵繼續道:「逸塵手下有些仗着奇技淫巧前來投奔的修士,本事或許在前輩面前不值一提,其中有幾個見識不凡的,聽說跟天一淨水同時出現的應該還有三枚離恨仙丹,二者藥性相剋,天一淨水之毒唯有離恨仙丹可解,服用此丹不僅可百毒不侵,更能增長真氣修為,其真偽如何,我空口無憑不敢斷言,但想來不是空穴來風。」
這些話謝逸塵說的倒是句句屬實,事不關己沒必要刻意相瞞,紙包不住火,若是此時撒謊日後被這以喜怒無常著稱的前輩戳穿,那半斤茶葉可抵不了大都督一條性命,「拿不準的事情本不該在前輩面前妄言,但···逸塵猜測,既然那離恨仙丹只有三枚,天一淨水的數量恐怕也不會太多,這種東西真要是泛濫了,那天下修士不得人人自危?」
蘇慕仙皺眉暗自思量,謝逸塵的說法倒與白馬禪寺空相神僧不謀而合,那和尚也是說天一淨水不可能數量很多,當年沈廷越的愛妻身中此毒時曾先後求助太醫令楚鶴卿以及國師空相,當世三大神醫里能找到的二位都束手無策愛莫能助,後來才又得知花千川也中了此毒,所以才引發百花山莊那場滿門皆滅的慘案,空相由此大膽推測,蝮蛇出沒七步之內必有解藥,觸類旁通,離恨仙丹有三枚,天一淨水該有三滴才對。
「至於那外號叫做赤練仙子的柳卿憐,是個善於用毒的七品修士,逸塵在這軍帳中就見過兩三回,是黑鐵山崖門下不會有錯。每回現身都不太說話,只從身姿上來看其年齡不會太大,還是因為犬子蕭蕭見了她一次起了色心,吃了點虧才知道她姓名。」謝逸塵無奈道。
這事說起來臉上無光,一年多之前,黑鐵山崖幾個人來大營中找他商議秘事,正巧謝蕭蕭也來營中,瞧見了身姿曼妙如蛇、一舉一動媚氣入骨的蒙面柳卿憐,不等看清容貌就動了心思,嘿笑着上前調戲,謝逸塵也有心藉此探探黑鐵山崖中人的本事,只裝模作樣呵斥幾句便不再理會,故意只跟其中領頭的一人說話。
那兔兒爺畢竟生在侯府,算是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見爹爹不僅不在意還有些放縱,膽子登時就壯了起來,再者,身在邊軍大營中周圍都是雍州精兵,縱然知道那女子有修為在身也不怕吃不進嘴裏,三言兩語就要伸手去摸人臉頰,那女子倒也不生氣,反而俏聲輕笑不止,說話聲音能讓撥雲營中鐵血男兒頓時骨頭都酥了,何況色迷心竅自覺有恃無恐的謝蕭蕭?
隔着面紗摸人臉蛋委實有些不盡興,那女子欲拒還迎的姿態更是火上澆油一般,邪火焚身恨不得當場就躍馬提槍的兔兒爺得寸進尺,伸手就要扯去她臉上面紗,卻被女子閃身躲開,笑道公子想來不知,奴家柳卿憐有個名號叫赤練仙子。 一句話說完,謝蕭蕭緊接着就口吐白沫踉蹌倒地,嘴唇發紫渾身抽搐不止,當時在場的柳同昌都不知道那女子何時下手施了毒,直到黑鐵山崖眾人臨走前,謝逸塵才好言好語求來了解藥,否則也不必陳無雙在雲州動手,兔兒爺早魂歸黃泉去了。饒是服下去解藥保住了命,可胯下之物大半個月軟趴趴毫無骨氣可言,嚇得謝蕭蕭不知找了多少懸壺濟世的妙手來診治都無效,眼見得從此不能人道便想進京去求楚鶴卿,好在過了段時間又莫名其妙慢慢恢復過來。
遠的不說,大周立國以來中過天一淨水這般奇毒的只有兩人,一是沈廷越之妻、另是花千川,再加上寧退之無緣無故失蹤多年,蘇慕仙當然能猜到這是暗處幕後有人刻意針對他下手,不敢輕易招惹五境十二品的當世劍仙則千方百計陰謀頻出地想要斷了他傳承,從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來看,多半跟藏頭露尾行事險惡的黑鐵山崖有關,如今在謝逸塵嘴裏證實了柳卿憐正是黑鐵山崖門人,就幾乎可以看做完全印證了他之前種種猜測。
謝逸塵見他皺眉沉思,心中也有些疑惑,輕聲問道:「前輩如何認定那柳卿憐,與天一淨水有關?」蘇慕仙抬起頭目光如劍,冷哼一聲劍意勃發,帳中所有條案如同被鋒銳劍氣一擊而斷,同時破碎歪倒,黑虎與他心意相通,呲牙連連低吼,柳同昌險些驚呼出聲來,只覺渾身力氣都不知去了何處,別說拔刀,連看一眼那凶獸的勇氣都沒有。
「那妖女在涼州找到大漠馬幫,聲稱要價黃金百萬兩外加老夫那柄驚鴻劍,賣一滴天一淨水!」大漠馬幫的首領馬三,正是仰慕蘇慕仙將之奉為神明的修士,馬三。
話音剛落,帳中一陣風起,一人一虎半斤茶,消失不見。
一炷香時間,謝逸塵才回過神來,心有餘悸掃了一眼帳中七零八碎的木屑,苦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是壞事。」三百斤開外的柳同昌撲通癱坐在地上,面如土色地大喘不止,接連咽了好幾口唾沫,暗道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十二品劍修一強如斯,竟然修到了只憑劍意便能傷人的地步,若非親眼所見,絕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轉念一想就開始慶幸好在沒真調兵圍了帥帳,否則能不能圍殺蘇慕仙不敢說,自己跟大都督兩人此時已經涼透了。
「大都督,那···二月二十一照常起兵?」
謝逸塵暢快笑了幾聲,世上攏共就三個修為已臻十二品渡劫境的出塵高人,任平生不願意管,蘇慕仙懶得插手,這就是天命在我的氣數,答非所問道:「同昌,站起來,像個什麼樣子!你說,國號索性就定為大雍,合不合適?」
柳同昌沒有依言站起來,竟肅然單膝跪地拱手道:「陛下龍興於雍州北境,國號大雍自然是再合適不過,此次御駕親征必所向披靡、旗開得勝,立千秋萬代不朽之壯哉功業!末將不才,願牽馬墜蹬,雖九死,其猶未悔!」
雍州二十三里長的城牆腳下,中軍帳里肆意大笑聲頃刻遍傳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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