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安是三個人當中最鎮定的。
從最初的驚艷、混亂和痴迷當中清醒過來,司安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過來對方的身份。
冷若冰霜,艷若桃李,但是又該死的讓人挪不開眼睛,就算是橫眉冷對,也讓你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是天生的媚惑之術,甚至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是了,塗山王女,姓塗山的,又怎麼會是普通妖修?!
塗山九尾狐族,在妖修裏面位同王族,誰都要敬他們三分,就算是上古遺民,也要對他們俯首稱臣。
塗山九尾狐族,其嫡系遠祖的歷史可以追溯千萬年的太古時代,九尾狐族到同神獸龍族和鳳族一起,主宰蒼天、大地和海洋的時候。
龍潛於水,是海上霸主。
鳳翔九天,是空中王者。
九尾狐計謀多端,又驍勇善戰,曾經君臨大地。
可惜,百萬年前的眾神之亂,湮滅了龍族,消弭了鳳族,只有九尾狐族,憑藉傑出的智謀,在滅族之險中,跟人界修士交合,將自己的血脈留了下來。
也因為如此,現在的九尾狐族,血統已經不那麼純正,不再有往日大地王者的氣勢。
畢竟,神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人的時代。
可是人心總是不足的。生而為人是不夠的。人族中有些人一直認為自己是上古神族的後裔,為了恢復神族往日的榮光,不斷有凡人踏入修行之途,入道超凡,最後得以飛升到仙界。
可惜,仙,並不是神。修行的人們並不知道,為什麼神沒有了,仙卻得以留存下來。甚至對於很多修士來說。修行的意義就在於修行本身……
再到萬年前的人魔大戰,九尾狐族的長老看準時機,帶領妖修加入了人界修士這一邊,同魔族惡鬥,終於同人界修士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也為妖修獲得了另一次發展壯大的機會,那就是在一位人界女修的幫助下,在三個先天葫蘆靈根之上。建立了三大妖修的定居地。
這一戰,也重新奠定了九尾狐族在妖修裏面的王者身份。
對於九尾狐族來說,王者身份的確立,不僅是靠血統,也靠他們的智慧和實力,是扎紮實實舀命搏來的。
司安暗運心法,感受着姽嫿不同凡人修士的氣運,在心底里暗暗嘆一口氣。
九尾狐族真是一個奇怪的種族。他們天生媚惑,如果修習媚功,天底下沒有一個修士。甚至連神都逃不掉他們的誘惑。可是從來沒有一隻九尾狐修習過媚術,不僅他們自己不修習。而且對於修習過媚術的修士不屑一顧,一旦被他們發現有人用媚術為非作歹,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他們不喜歡投機取巧,反而更加推崇實力,喜歡攻擊,更願意在戰鬥中成長,就這樣一步步。將自己的種族打造成妖修裏面實力最強悍的一族,無論是人界、妖修還是魔界,沒有哪一方敢輕視九尾狐族的戰鬥力。
可是就算如此。天生的烙印不是那麼容易祛除的。
比如姽嫿這時候給司安的那種感覺,絕對不是一般修士修煉能得到的效果。……當然,或者,也許,在中之大陸的最高層,那位光明神殿的聖女是唯一能勝過塗山姽嫿的。
很多大修行者都知道,他們這個世界,是天圓地方的。蒼天就是一個蓋子,衝破這個蓋子,便能上九重天,飛升仙界。
而整個大地就是由五個大陸組成,稱為五州大陸。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東大陸,另外還有西大陸、南大陸和北大陸,中間還有一塊最大的陸地,被人稱為中之大陸。
五州大陸與大陸之間,就是浩瀚的海洋。
據說,從每個大陸到附近的大陸,飛鳥要飛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才能飛到。
當然,這話對修士來說,是不適用的。
司安所有塵封的記憶突然從識海深處翻騰出來,如潮水般席捲他所有的意識和感知。
將百鍊鋼也化為繞指柔。
當年不過是在五州大陸的頂級門派大比中瞥了那位聖女一眼,從此他就徹底淪陷在她絕世的榮光當中,不能自拔,修行從此有了滯障,難當師門大任。
他的師父沒有怪他,只說那位聖女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劫數,才封印了他有關那位聖女的記憶,將他從門派中下放,讓他去下一級的太華山做了左護法。
後來他遇到祝寧城的大小姐葉菁,跟她心心相印,就更沒有機會再想起那位聖女。
直到見到這位塗山王女姽嫿,不知怎地,就像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招呼他一樣,一股念力從識海深處升騰而起,直接衝破他的記憶封印,讓他重新憶起那種全身心的震顫和下意識的絕對服從,甚至恨不得能匍匐在她腳下,親吻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如果有機會,他還想回到那個神殿裏面,等着她比陽光還溫暖和煦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天。
如你看我,我才復活。除此以外,我不存在。
那樣的影響力,等同於生與死,夜與晝,白與黑。無人能夠拒絕,無人能夠抗衡。
只要她想,她就能得到。
她就是光明神殿的聖女――管輕紗。
好在她的地位實在太過尊崇,別說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是所有大陸裏面的高階修士加起來,也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管輕紗的真面目。
司安心緒萬千,浮想聯翩,卻也只是一剎那的功夫。
姽嫿已經不耐煩地又凌空揮了一下鞭子,「快說!不說我就動手了!」
朴宮贏見司安心不在焉,只好嘆口氣,雙手拱起,對姽嫿作了個揖,「在下青雲宗少宗主朴宮贏,見過塗山王女姽嫿姑娘。」
姽嫿意外。這個整的跟登徒子一樣的男人,居然是青雲宗的少宗主。
司安收斂思緒,也拱了拱手,「在下太華山左護法司安。」
「你就是司安?」姽嫿揚了揚眉。似乎聽過司安的名頭。
司安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朴宮贏的臉色十分難看,就像看見自己的老婆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勾搭別的男人一樣,忍不住瞪了司安一眼,似乎只要他敢勾搭姽嫿,他就要砍他一刀的樣子。
司安也有些意外,「塗山王女認識在下?」很是彬彬有禮。
算你識相,朴宮贏輕輕哼一聲。
司安裝作沒有聽見。
姽嫿笑着點頭,「你們龍老兒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我看他的眼神不夠好。」
太華山的掌門便是姓龍。她這樣說,是跟龍掌門平起平坐的意思。
司安笑了笑,沒有接話。
姽嫿就將鞭子對準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宮裝女子,勾了勾唇角,「我看你年歲不小了,給你個方便,讓你最後說。我塗山姽嫿也一向敬老尊賢,等會兒我讓你三招,讓你這快要入土的老太婆也能緩緩氣。不要死得太難看……」
那宮裝女子正是朵家老祖。
她一向自詡是東大陸女修第一人,不僅資質第一。修為第一,而且容貌風礀都是第一。
可是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紅衣女子,不僅是塗山王族,而且容顏出色,修為高深,比自己雖然稍有不足,可是戰鬥力強悍。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現在聽見姽嫿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老太婆」,朵家老祖大怒,卻又不得不強忍下來。
她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向來是不能力敵,就要智取,總之不達目的不罷休。千百年來,她就沒有失利過。凡是曾經欺侮過,羞辱她的人,現在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在下朵家老祖,龍虎門大長老,不過忝長几歲,實在不敢當王女的恭維。不過萬事饒不過一個理字,王女今日一來,先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人,將我大楚國的大修士魏王爺打暈了,然後又搶了我龍虎門的鎮門之寶笞龍鞭。――這樣的行為,在哪裏都稱不上『俠義』二字吧?」朵家老祖到底是活了快千年的修士,人老還成精,更何況還是一個有修為,有閱歷的修士,見識更是不同凡響。
塗山王女姽嫿最好虛名,朵家老祖覺得自己剛才說得話將她圈進去了,十分得體。
姽嫿卻嗤笑一聲,右手舀着笞龍鞭,輕輕在左掌之上拍擊,笑道:「我是妖修,要講『俠義』,也是對我的族人講。――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講『俠義』?不怕髒了別人的耳朵?!」說着,又對兩旁木偶人一樣呆呆站立的司安和朴宮贏笑道:「是吧?」
司安和朴宮贏被姽嫿天生的媚惑笑容蠱惑,居然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沒錯。王女言之有理。」
說完兩人才意識到自己着了姽嫿的道兒,一時惱得面紅耳赤,一齊喚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指向姽嫿。
姽嫿樂得哈哈大笑,渾不把他們兩人放在眼裏。
朵家老祖見司安和朴宮贏兩個人都胳膊肘兒往外拐,就算養氣功夫再好,此時在兩個後輩面前丟了面子,已經決心跟姽嫿不死不休。
不過她心裏越惱,面上卻越是平靜,淡淡地笑道:「王女說笑了。萬年前妖修加入人界修士,同魔族一戰,咱們已經是同一條道上的修行者。又何必分得這麼清楚呢?」
司安和朴宮贏面上的緊繃神色緩和了一些,將舉起的本命法器又收了回去。
「把笞龍鞭交出來,我讓你進葫蘆街。如果不願意,咱們就只有斗上一場了。」朵家老祖沉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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