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區守墓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淚之人

    入校已經半個學期了。

    冷柔像往常一樣醒來,看了眼時間,下床叫醒了幾個室友,然後走到洗手台邊用冷水拍了拍臉,讓自己徹底清醒。

    直到她洗漱結束,寢室里才陸續響起鬧鈴聲,幾個室友打着哈欠, 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

    「冷柔,為什麼你總是起得那麼早啊?」室友王紅含着牙刷,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可能是習慣了吧。」

    冷柔只是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

    今天的課程很滿,她等室友洗漱完,幾人吃過早餐,一同前往了教學樓。

    來到教室時, 裏面已經坐着不少人了, 她們找了個地方坐下,冷柔從包里拿出書本,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副認真聽課的樣子。

    為了維護學校的秩序,東陽城對學校進行了分級,將沒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和超凡者分開,方便管理。

    冷柔屬於普通人學校,無論什麼時候,多學點知識都不是一件壞事,對普通人而言更是如此,因此她學習一向努力。

    不少人都偷瞄着她。

    長得漂亮,性格開朗,待人溫柔,做事認真,在班裏人心中,冷柔簡直是活脫脫的女神形象。

    最關鍵的是,她還沒有男朋友, 這自然讓不少男生動了心思。

    一天的課程很快結束, 夜幕跟着到來,寢室里的女孩們躺在床上,一邊玩着手機,一邊談論起八卦。

    「你們知道嗎?今天又有人找我要小柔的聯繫方式呢。」周倩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掩嘴偷笑道,「但我沒給他。」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王紅刷着視頻,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我們家小柔性格好,長得也好看,追的人少才奇怪吧?」

    其她人都跟着附和,嘰里呱啦誇讚了一大堆,聽得冷柔臉都紅了,連忙出聲否認。

    「你還是太謙虛了,」周倩笑着搖搖頭,感嘆道,「記得剛開學那會,你還是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沒想到現在越變越開朗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有人笑道。

    「我又沒說不好。」周倩白了她一眼。

    眾人很快結束了這個話題, 談論起其它八卦, 冷柔並沒有參與其中, 只是安靜地聽着。

    「這些事太無聊了,能不能說個有意思點的?」

    周倩聽得有些無趣,感嘆了一句。

    王紅想了想,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那我講一個好了,不過算不上八卦……你們聽說過秘密商店嗎?」

    「秘密商店?」

    「好像聽過一點點……」

    此時秘密商店的信息還是隱秘,畢竟售賣任何秘密這一特性實在讓人防不勝防,尤其是對不少大人物而言。

    直到後來得知秘密商店只會為特定的人開放,而且危險性極高之後,它的情報才開始流傳出來。

    見大家一臉疑惑的樣子,王紅放下手機,先是左右環顧了一番,像是在看有沒有人偷聽,然後才嚴肅道:「這件事很邪門的,你們聽聽就好,最好不要外傳。」

    「可你不就在外傳嗎……」

    「我那不是為了滿足你們的好奇心嘛!」

    王紅打斷室友的抬槓,正了正神色,聲音壓低,「顧名思義,秘密商店售賣任何秘密,只要你付得起價格。」

    任何秘密?

    聽到這裏,冷柔的心猛然跳了跳,神色慌張地低下了頭。

    好在眾人對所謂的秘密商店很感興趣,注意力都在王紅身上,並沒有人發現她的異常。

    「聽上去挺離譜的,不過還稱不上邪門吧?」有人問道。

    「你聽我說下去,」王紅不滿地瞥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這東西很詭異的,據說泄露秘密商店存在的顧客會悽慘死去。」

    見眾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王紅有些驚恐地說道:「是真的,雖然我也是聽說……我舅舅是警察,接觸過一些離奇的案件,他告訴我,有一次有個女人報案說自己遭到恐嚇威脅,會很悽慘地死去,但她的話漏洞百出,也拿不出任何證據,警方都覺得這是個惡作劇,所以沒有理會。」

    「可就在幾天後,那個女人就死了……你們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王紅環顧寢室一圈,聲音越發陰森,「撐死的,她是被活活撐死的!」

    眾人正聽得出神,被她突然加大的聲音嚇了一跳。

    王紅繼續說道:「那個女人報案時說過,恐嚇者出現在她的夢中,並告訴她說,『你會後悔長了這張嘴』,結果之後就被活活撐死了。」

    「這件事在我們那裏鬧得很大,很多人都知道,但在網上卻沒有任何消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真的假的?」女生們半信半疑。

    就在這時,一直低頭不語的冷柔突然發問道:「怎麼才能進入秘密商店?」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她,王紅搖頭道:「不知道,這件事是真的,但秘密商店是真是假還不好說。」

    冷柔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大家並沒有太過糾結這件事,詭異離奇的傳聞多了去了,還有人說女生寢室鬧鬼呢,結果不也沒事嗎?

    一群人很快便商量着明天去哪裏吃東西,冷柔則是側過身去,面朝着冰冷的牆面,臉色蒼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時間很快來到周末,班長許恆組織了一次聚餐,很多人都去了。

    吃過飯後,大家來到ktv,冷柔拒絕了和室友一起唱歌的提議,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看着同學們拿着麥克風呼喊。

    說實話,她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室友都對這次聚餐很感興趣,她只好跟着大家一起來,沒想到感覺還不錯。

    全新的城市,全新的空氣,全新的同學,全新的生活。

    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也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她拼了命地學習,不就是為了逃離囚籠,擁抱全新的明天嗎?

    「不如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突如其來的提議打破了冷柔的思緒,她四處看了看,很多人都贊同了,還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參與其中。

    遊戲開始,大家問的真心話都很犀利,大冒險也搞出了各種花樣,氣氛很快被炒熱起來。

    大家玩得起勁,冷柔則是擔心了起來。

    幾輪遊戲過後,許恆成為了下一個「幸運兒」。

    「我選真心話吧。」

    「哈哈,我早就想問了,」一個女孩眼珠子一轉,一臉八卦地問道,「班長喜歡的女孩在這個房間裏嗎?」

    眾人一聽,連忙豎起耳朵,目光灼灼地盯着許恆的臉,提防着他說謊。

    許恆倒是沒有忸怩,目光瞥向一個方向,點頭「嗯」了一聲。

    這一回答自然引得大家一陣起鬨。

    遊戲繼續,又過了幾輪,輪到冷柔了。

    她張了張嘴,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想到之前大家提出的各種奇怪的大冒險,選擇了真心話。

    「到我問了到我問了!」

    一個男生興奮地跳了出來,思索了好半天,嬉笑道:「那就請你說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好了。」

    「不堪回首的往事……」

    冷柔突然怔住,低聲呢喃過後,她發現整個房間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屋裏有些暗,燈光映照在同學們的臉上,顯得有些詭異,他們神色各異,最終都變成了陰冷的笑容,明暗交錯間,那些神情變得越發可怕。

    說出來……

    說出來……

    告訴我!

    一張張臉逐漸扭曲,嘴張得老大,露出尖牙長舌,像是念着咒語,試圖挖掘出女孩埋葬着的往事。

    「小柔,怎麼了,不想說嗎?」

    當一切回歸現實,冷柔已經臉色煞白,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願意說就算了。」

    許恆站起來說道,誰都看得出冷柔此時的臉色很不好看。

    「玩遊戲要遵守規則吧?」有人嘟囔道。

    「逼着別人說出不堪回首的往事,這個要求過分了吧?」許恆皺着眉頭起身,「我不玩了,你們繼續好了。」

    沒有人勸阻他,仔細想想,這次的真心話確實有些過分。

    剛剛說要遵守規則的女孩臉色難看地低下頭,背在背後的手掌逐漸攥緊。

    許恆走到冷柔身邊,安慰了好半天,確認她沒事後,就帶着她離開了ktv。

    冷柔跟他一路聊着天,她很感激對方為自己解圍,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而這種感覺,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出現了。

    不久後她才知道,原來許恆喜歡自己。

    而這件事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在那次的真心話大冒險中就可以看出端倪。

    不過不得不說,這兩人完全算得上是郎才女貌,成為一對應該還挺好的的,這是很多人心裏的想法。

    許恆開始毫不掩飾地追求冷柔,各種噓寒問暖,卻又沒有半分逾越。

    大家感慨之餘,愈發覺得這兩人可以湊成一對。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冷柔並沒有接受許恆的表白,甚至對他表現得有些冷淡。

    大家都摸不着頭腦,只有冷柔寢室的人知道原因。

    原來早在前段時間,周倩就明確表示過她喜歡許恆,並且宣示主權,讓大家不要跟她搶。

    可如今看來,許恆顯然是對她沒有意思的。

    正因為如此,此時寢室里的氣氛有些沉重,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倩倩,我覺得喜歡是兩個人的事,既然許恆不喜歡你……」

    半晌,王紅開口了,雖然話只說了一半,但意思大家都明白,既然許恆對周倩沒意思,那麼她就不該強行宣示主權。

    周倩的臉色並不好看,她沉默了好一會,強笑道:「我明白……其實如果小柔也喜歡他的話,可以不用在意我的。」

    聽到她的話,眾人都沒有繼續開口,不約而同地看向冷柔。

    冷柔低着頭,說實話,她其實對許恆是有好感的。

    之前或許沒感覺,但這些天裏,許恆一直對她關懷備至,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心,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我不喜歡他。」

    沉默半晌,她輕聲開口,相比於自己的快樂,她更不願意讓自己的好朋友難過。

    況且她始終覺得,許恆看自己的目光隱藏着說不清的意味。

    周倩神色複雜地看着對面的女孩,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然而儘管冷柔已經嚴辭拒絕了許恆的追求,可後者卻沒有放棄,他做着和之前一樣的事,各種噓寒問暖,卻毫無所求,而且始終把握着合適的距離,讓人挑不出毛病。

    ……像一條舔狗。

    「他不是舔狗!」

    周倩和冷柔同時怒視着說這話的室友,在對視一眼後,尷尬地低下了頭。

    夜深人靜,冷柔想到許恆的模樣,天人交戰許久,終究覺得不談戀愛才是最好的選擇。

    「為什麼要這樣啊。」

    說實話,從未談過戀愛的她在某個時刻真的有些動心了,可一想到會黯然神傷的周倩,以及自己那不忍回憶的過去,她只能選擇放棄。

    「希望他不會怪我。」

    懷着各種心思,冷柔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久,接近九點時她才從夢中驚醒過來,後背被冷汗浸濕,室友都沒在寢室,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叫她。

    好在還沒到上課的時間,她在床上呆坐了許久,洗澡換了身衣服,這才拿着課本往教學樓走去。

    這會上課的人不多,冷柔走到一半,突然覺得有異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身後不遠處,某個男生正偷偷打量着她,然後對着身邊的同伴竊竊私語,眼珠子轉個不停。

    她的心突然被高高揪起,在那樣的眼神中,她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

    可怕的是,這樣的議論聲還不只一處。

    他們在議論我……

    冷柔無比篤定。

    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姿態……她再熟悉不過了。

    深吸一口氣,她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般,佯裝淡定地進了教室,拿出書本準備上課。

    就在這時,班上的一個女生徑直走到她身邊,目光古怪地上下掃視,如同在看一件展品。

    她的表情逐漸變得興奮,饒有興趣地問道:「論壇里說的是真的嗎?」

    有人豎起了耳朵。

    冷柔心跳陡然加速,她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故作鎮定道:「什麼事?」

    「就是你高中的時候……」

    「住口!」她大吼着打斷了女生的話,表情變得猙獰而可怕。

    一時間,教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疑惑的,探詢的,幸災樂禍的,難以置信的,各異的目光如同利劍,紛紛刺入冷柔的心間,刺耳的議論聲像是能直接溜進腦中,她突然感覺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空氣仿佛變得污濁,身邊人的神情從好奇轉變為猙獰,眼前的一切像是成為了黑白兩色,冷柔呆滯地看着窗外的烏雲,她知道自己又回來了……

    回到了地獄之中。

    校園裏的消息從不閉塞,尤其是校內的大料大瓜,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長相可愛,性子溫和的女生,有一個殺人狂父親,因為殺了太多人,作為女兒的她受到報復,遭到強姦。

    冷柔神色灰暗地走在路上,仿佛聽不到那些議論聲,追來的幾個室友試圖安慰她,她卻沒有任何回應。

    「簡直如出一轍。」

    和記憶中一樣,安慰她的人並不在少數,可是他們大多人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否則,他們的第一反應不該是安慰,而是確認傳言的真實性。

    從人人喜愛的女神到被指指點點的不潔者,有時候只需要一句謠言就夠了。

    而真正令冷柔絕望的是……這雖然是謠言,卻也是被扭曲了的事實。

    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一個答案——是誰泄露了她的秘密?

    按道理來說,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才對。

    她不顧他人的目光刻苦學習,考取了一個遠離家鄉的學校,本以為能從此獲得全新的生活,可隨着秘密被扒出,她再次回歸了從前的那種日子。

    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這些事雖然的確發生過,但前因後果卻並不是論壇所說的那樣,那個人刻意歪曲了事實。

    冷柔知道辯駁無用,偏見會讓一切解釋變得比紙還蒼白,她早就深知這一點。

    而也正是因為這份沉默,傳言很快被徹底坐實,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學校里有這樣一個女孩。

    即便是每天都要遭受議論和各異的目光,冷柔也壓抑着自己,和高中時一樣,即便是身處地獄,她還是得硬着頭皮生活,祈盼着以後能到全新的城市生活。

    可一想到即便是換了城市,一旦秘密秘密被曝光,自己就將再次墜入這樣的地獄之後,她就覺得未來灰暗無光。

    分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卻一直像個加害者一樣承受指責,她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

    每次上課前教室里就亂得不行,不少人還在議論冷柔,分明當事人就在身邊,卻還是有各種版本的故事在流傳。

    「發生了那樣的事又怎麼樣,她是受害者,不是讓你們圍觀的動物!」

    許恆拍着桌子站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爆粗口,對着一群人破口大罵,直到快要打鈴才罷休。

    等到他怒不可遏地坐下時,教室里已經針落可聞。

    冷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裏除了感激之外,更多是在想另一件事。

    「會是他嗎?」

    她低頭翻着書,忽略了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心中逐漸有了一個猜測。


    會不會是因為我一再拒絕他,他惱羞成怒,所以想毀了我的人生?

    而且聽說他有一段時間特別忙,似乎是在調查我……

    冷柔也懷疑過周倩,對方可能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為了許恆而對自己產生惡意。

    可無論那個人是誰,最關鍵的問題在於,這人是如何得知她的秘密的?

    她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答案,回到寢室便開始睡覺,然後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被綁在十字架上,腳下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所有人都在說她有罪,父親是殺人犯,所以她遺傳有冷血基因,被強姦,是因為她不自愛。

    每一張嘴都是一把刀,宣判着罪行,也施加着懲罰。

    她拼命掙扎,卻怎樣都逃不掉,被火焰炙烤,想張口辯解,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被更嘈雜的聲音淹沒。

    眼前的畫面突然破碎,一扇畫滿符號的門出現在冷柔眼前,隨之出現的是一個詭異的聲音。

    「午夜十二點,當你跪在畫有降臨符號的門前,就能推開這扇門,進入秘密商店,得到任何秘密。」

    夢醒了,天還沒亮。

    冷柔霍然起身,目光呆滯,坐在黑暗中發呆。

    「可以知道任何秘密……那種地方真的存在嗎?」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但她想試試。

    於是幾天後的周末,她找了個賓館,在衛生間的門上畫滿了符號,面色緊張地推開了門。

    片刻後,冷柔神色木然地走出衛生間,腦海中回憶着之前發生的一切。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染血的貨架,被撕掉卻還能動的嘴……

    一想到這些,她就有些毛骨悚然。

    秘密商店真的存在,她用一個月的部分理智作為代價,讓一張嘴回答了她的問題——

    許恆果然知道她的秘密!

    冷柔神色猙獰地低吼一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她悚然一驚,連忙調整狀態。

    她的理智確實減少了,以至於難以克制的情緒失控。

    獨自躺在賓館的大床上,冷柔的思緒不斷翻轉,腦海中浮現出灰暗的過去。

    在高二那年,她遭到了隔壁鄰居的強暴,父親知道後又是自責又是憤怒,提刀找到了鄰居,將其亂刀砍死,最後因殺人被捕入獄。

    這件事很快被傳到學校,她分明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卻被當做加害者看待。

    流言蜚語,歧視排擠,侮辱謾罵……那是真正的無間地獄。

    冷柔只有靠化身學習機器來清空思緒,渴望着有朝一日考取大學,換個城市生活。

    她本來已經做到了,可因為別人的惡意爆料,如今反而墜入了更可怕的深淵之中。

    「許恆……」

    拳頭不受控制的捏緊,冷柔的神色猙獰得可怕。

    ……

    第二天,冷柔回到學校。

    她的性子柔弱,哪怕得知了真相也並不打算做什麼,可偏偏有人不願意讓她這樣做。

    也不知道是誰從哪裏扒出了她夜宿賓館的事,沒過多久,她和校外男人開房的故事便出現在了校園之中。

    「聽說了嗎,她在外面和一個老男人開房了……」

    「噓,小聲點,被聽到就不好了,這種人什麼事做不出來?」

    面對各種惡毒的揣測,冷柔眼睛通紅,卻只是低着頭,強忍着不讓情緒爆發。

    直到臨近放假,冷柔的「事跡」又多了不少。

    她將這些故事記在心裏,邀請室友和幾個另外的女生,以及包括許恆在內的幾個男生周末一起出去玩。

    「放假過後我應該就退學了,再也不會和你們見面了。」

    現在的冷柔像個劣跡斑斑的瘟神,很多人都不想和她走得太近,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幾個本來打算拒絕邀請的同學還是選擇了同意。

    在冷柔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一個大房間內,然後毫無戒備地接過冷柔給他們的飲料,緊接着紛紛不省人事。

    又一場真心話大冒險遊戲開始了。

    當所有人醒來,發現他們已經被綁在椅子上,圍成了一個圈。

    繩子是特製的,無能力的d級的基因武者都無法掙脫,更別說是這些人了。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屋裏沒有開燈,一個模糊的纖瘦身影站在黑暗中,語氣陰沉。

    「讓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眾人神色各異地看着那個身影,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嘴巴被膠帶封住了。

    冷柔從陰影中走出,先是走到許恆身前,撕開了他嘴上的膠帶,說道:「遊戲開始,你先來。」

    「小柔,你這是在幹什麼,快放開我們。」許恆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冷柔像是聽不見他的話一樣,自顧自地說道:「真心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秘密?回答我。」

    聲音冰冷,冰霜下是躁動的火山,一碰就會爆炸。

    許恆本想說話,可聽見這個問題後表情瞬間凝固下來,半天都沒有出聲。

    「你知道對嗎?」冷柔面無表情。

    「我……」許恆遲疑了一會,嘆息道,「我知道。」

    「夠了,那就夠了。」

    冷柔垂着頭,身軀微微顫抖,仿佛一座壓抑着的火山,「真的是你……」

    她霍然抬頭,神色已經變得無比可怕,藏在背後的手用力向前刺出。

    感受着胸口的疼痛,許恆錯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表情逐漸變得痛苦。

    「噗——」

    冷柔捂住他的嘴,把刀拔出來,再次刺入胸口,任由血液濺射到自己臉上。

    「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她這樣說着,手中的刀一次又一次落下,直到揮不動刀才停了下來,看着地板上的鮮血發呆。

    寒風吹過,她真的從受害者被逼迫成了加害者。

    休息了片刻,冷柔將目光投向面色驚恐的眾人,她將食指放在唇間,臉上浮現出病態般的笑容。

    她輕聲道:「噓,我一個個問你們,不要亂叫哦……其實叫也沒關係的,不過那樣子的話,說不定會變得和他一樣哦。」

    地上的許恆渾身是血,生死不知。

    冷柔走到室友王紅身前,晃了晃手中染血的尖刀,聲音冰冷:「真心話,我出去開房的消息是你編造的嗎?」

    「不,不是我!」王紅失聲道,「小柔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很同情你的!」

    冷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過撒謊可不是好習慣哦。」

    能知道她那夜不在寢室並捏造謠言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室友。

    王紅打了個寒顫,拼了命地搖頭。

    見對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冷柔繼續詢問下一個室友,在尖刀的威脅下,那個室友也聲稱這件事與她無關。

    越來越多的人否認,表情都不似作假,倒是中途有個男生神色不對,最終承認自己捏造過一個謠言。

    冷柔把膠帶貼回他的嘴上,割掉了他的耳朵。

    後者滿頭大汗,卻連慘叫都無法發出。

    「本來該割掉你的舌頭的,但那太髒了。」

    她凝視着男生痛苦的表情,一臉嫌棄的甩乾淨刀上的血,走到了下一個人面前。

    割掉了三隻耳朵過後,冷柔走到了周倩身前,撕掉了她嘴上的膠帶。

    此時的周倩早已淚流滿面,也不知道是因為驚恐還是別的原因。

    「你開房的事是我傳出去的。」

    抽泣了一會,她突然停止了哭泣,直接承認道,「你的秘密也是我發在論壇上的,你一定想不到,我真的進入了秘密商店,還買到了你的秘密!」

    「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藏着什麼秘密,憑什麼那麼多人都喜歡你!」她的臉上先是露出快意的笑容,緊接着淚水再次止不住地落下,「這一切都是我乾的,你憑什麼要殺死許恆!他分明什麼都沒做……」

    「他怎麼可能什麼都沒做!秘密商店分明說他知道我的秘密……」

    冷柔說着,突然愣在原地,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或許是喪失了部分理智的原因,她從未想過許恆為什麼會知道她的秘密,難道他也進過秘密商店?

    「他沒有告訴你嗎,在秘密曝光過後,許恒生怕寢室里的人疏遠你,於是跟我們講述了你的過去,費勁心力的給你說好話……」

    周倩大吼道,「他和你讀的是同一個高中,因此早就知道你的經歷,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選擇了追求你!」

    「可為什麼啊,他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殺了他?你不要可以給我啊!」周倩面露慘笑。

    冷柔沒有聽她後面的話,她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四處看了看,其餘室友都驚慌地點頭,證明了周倩話語的真實性。

    她如遭雷擊,卻已經追悔莫及。

    因為購買秘密的代價,她的理智被焚燒殆盡,親手殺掉了一個真正在意自己的人。

    「你要知道,這些秘密是商品,它們價格的標註者從來都是命運……執行者也是。」

    冷柔突然明白了秘密商店中那個女人這句話的含義,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許恆身邊,發現對方血流不止,終於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周倩一直罵個不停,冷柔卻像是聽不見一般,她只是跪在屍體前發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走到周倩身前,一刀劃破了後者的脖子。

    「這樣的嘴,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直到臨死的前一秒,周倩才意識到,對方已不再是那個脾氣溫和的女孩了,而是被自己硬生生地逼成了現在的模樣。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見血液流淌的聲音。

    「原來還是有人喜歡我的。」

    良久的沉默過後,冷柔突然溫和的笑了起來,聲音在房間裏迴蕩,笑容開朗。

    仿佛在這一瞬間,她又變成了曾經的那個開朗女孩。

    環視屋內神色各異的眾人一圈,她不再遲疑,將染血的刀對準了自己,嘴角微微勾起。

    ……

    「所以冷柔最後選擇了自殺?」

    明亮而溫暖的咖啡廳內,聽完囚徒的敘述,白墨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

    「自殺是最好的選擇。」囚徒打了個呵欠,笑眯眯的問道,「你覺得她不該以死謝罪嗎?」

    白墨眉頭一挑,神色詫異道:「為什麼要以死謝罪?」

    「她畢竟殺了人。」

    「可是那些人該死啊。」白墨認真道,「雖然殺人犯法,但起碼在故事裏用不着那麼壓抑吧。」

    囚徒不知想到了什麼,苦笑道:「可是許恆也被殺了不是嗎,他也該死嗎?」

    「他的死確實有些遺憾。」白墨嘆息一聲,然後問道,「所以結局究竟是什麼?」

    囚徒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結局是許恆並沒有死,他掙扎着起身攔住了想要自殺的冷柔,並奪刀殺死了被綁住的所有人。」

    白墨一愣。

    「在那之後,許恆和冷柔串供,將現場偽造成是另一個男生挾持並殺死了眾人的假象,以此洗清冷柔的嫌疑。而由於許恆身中數十刀,也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受害者,如此現身說法之下,警方很難不相信他和冷柔的說辭,兩人成功逃過了審問。」

    白墨張大嘴巴,看樣子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再說一遍,許恆身中多少刀?」

    「數十刀。」囚徒一本正經道。

    白墨嘴角抽搐:「身中數十刀不死就算了,這傢伙居然還有餘力殺人並且偽造現場,你這是玄幻故事吧?」

    「本來就是故事,有噱頭才能吸引到人嘛,你看你不就聽得很入神嗎?」

    囚徒隨意道,「不過故事還沒有結束,警方也不傻,他們對此還是有所懷疑的,於是一直暗中盯着兩人。」

    「而許恆很快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故意犯下了一起案件,把警方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成功將自己定性為兇徒,最終被抓捕。冷柔的嫌疑則是被全部洗清,換了個地方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就這樣,許恆用自己的後半生換取了冷柔的自由——怎麼樣?」

    「我看你這故事的主角應該是許恆才對吧?」白墨有些哭笑不得,扶額說道,「為愛痴狂嗎,總感覺有點狗血了……」

    「確實有一點狗血,那你覺得應該怎麼改才好呢?」

    白墨仔細想了想,分析道:「我覺得許恆應該不至於愛冷柔到這種程度才對,他這樣做或許另有目的。」

    「哦?」囚徒微微一滯,臉上的笑容不自覺淡了些,「什麼目的?」

    「我怎麼知道?這又不是我編的故事。」白墨沒好氣的說道。

    囚徒哈哈大笑,強忍困意,說道:「好了,我編的故事已經講完了,接下來該輪到你了。」

    此時此刻,新海集團的眾人都像兩人這樣相對而坐,侃侃而談。

    在平等樂園中正在展開大清洗的時候,囚徒則是帶領眾人來到了這個佔地不小的咖啡廳里。

    咖啡廳的佈置頗為講究,看上去格調很高,不過對眾人而言,格調高不高無所謂,它不過是一個能確保眾人免遭清洗的安全區罷了。

    見咖啡廳真的可以阻攔怪物,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而囚徒則是很快宣佈了咖啡廳的收費條件——

    咖啡廳里需要故事。

    大家需要兩人組成搭檔,一對一的編故事講給對方聽,只要能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就能免了這一單,不用花費樂園幣。

    有了之前的事跡,眾人此刻對囚徒的話已經頗為信服,再加上編故事又不是什麼難事,於是紛紛找了個搭檔開始實操起來。

    吳也本來打算是跟囚徒搭檔的,可看見囚徒已經找上了白墨並講述了這個故事之後,只得作罷。

    由於在場的人數是單數,囚徒和白墨以及劉青青三人共為一組,不過劉青青並沒有聽故事的意思,而是一直低頭玩着手機。

    然而事實上,這個咖啡廳其實並沒有任何規矩,更沒有阻止怪物入侵的能力,囚徒這麼說不過是想找個機會和白墨單獨接觸一會兒,同時讓那些傢伙誤以為這個咖啡廳真的可以作為清洗時的安全區罷了。

    而他之所以對白墨那麼在意,完全是因為黑海娜之吻的提示,他心裏很清楚,眾人之所以能安穩的坐在這裏喝咖啡講故事,完全是沾了白墨的光。

    而與此同時,正當白墨思索着應該編造什麼有趣的故事的時候,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巨大的呼嘯聲,頓時一驚。

    他一直以為這間咖啡廳的門是隔音的,沒想到這樣都能聽見巨響,那外面那得有多大聲音才行?

    他扭頭一看,卻見玻璃門外一切正常,什麼都沒有,只有綠幽幽的光。

    然而突然,囚徒的神色卻陡然凝重起來,眼睛發紅,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似是熱淚盈眶。

    白墨看見後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不是,你怎麼哭了?」

    囚徒擦了擦淚水,面無表情道:「沒什麼,你講的故事太令人感動了。」

    白墨嘴角抽搐:「可我壓根還沒開始講啊……」

    「我相信你能講述一個讓我淚流滿面的故事。」

    你特娘的騙鬼呢!

    白墨自然是不信囚徒的鬼話的,可既然對方不願意多說,他也沒有追問。

    男兒有淚不輕彈,說不定對方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了吧……

    而事實上,囚徒流淚的原因和之前薛紅魚在墓園中流淚的原因沒有太大區別——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白墨剛剛沒看見,但他卻看得很清楚——

    就在剛才,幾個人形怪物各自美滋滋的拖着一個神色痛苦的探秘者從玻璃門外經過。

    或許是狩獵激發了他們的凶性,它們不約而同的駐足在門外,用一種無比貪婪的目光注視着眾人,像是打量着家畜。

    而就在這時,一隻巨大的手掌從高空掃過,將這群怪物連同探秘者一起拍成了血霧。

    白墨聽見的巨大呼嘯聲正是手掌揮動的聲音。

    而囚徒之所以落淚,則是因為他和手掌多對視了一眼。

    手掌比咖啡廳的門還要大,掌心嵌着一顆純白的眼球,沒有瞳孔,卻仿佛盯着所有人,而就在對視的那一瞬間,囚徒只感覺自己面對着一隻洪荒猛獸,脊背發涼。

    要不是他及時收回目光,對方又不知為何收斂了殺意的話,他現在恐怕就不止是流淚那麼簡單了。

    直覺告訴他,這隻手掌的出現或許和白墨有關。

    手掌來得快去得也快,因此白墨才什麼都沒有看見。

    正因為什麼都沒看見,他也沒有注意到手掌上蒼白眼球中流出的滾燙淚水。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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