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因為議會的一個情報,各大城區便連夜進入了緊急戰備狀態。
情報很短,雖然只有短短几個字,卻牽動了所有知情者的神經,很多人甚至一整夜都無法入眠——
「部分禁區正在向外擴張。」
禁區擴張!
但凡是對目前局勢有所了解的人,就沒有誰能忽略這句話的可怕含義。
自從兩百年前禁區出現以來,人類生存區域便一直被嚴重壓縮,只有少部分可供生存的土地留存。
有些地方並不適宜生存,再加上人口密集,因此在禁區出現之初,人類之間甚至為了爭奪土地而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內部紛爭。
那是相當血腥的流血衝突,所有人都在為了一塊適宜的生存地而打得你死我活,直到議會成立才有所緩解。
哪怕到了今天,部分城區也沒有忘記彼此間當年的矛盾,雖說不至於打起來,但一直不太對付。
禁區出現之後,人類在禁區以外的土地重建家園,休養生息,並將這部分區域稱作安全區。
在長達兩百年的歲月里,禁區始終被牢牢的限制在禁區石碑的範圍之內,從未有過向外擴張的趨勢,最多也不過是有過幾次異動,但影響都不大。
最危險的一次禁區異動是s級禁區黃泉的異變,據說這也促成了黃泉組織的成立,但具體如何被封鎖得相當嚴實,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其中的內情。
而這兩百年的時間裏,各城區自然沒有閒着,在議會的帶領下一邊想辦法解決人口問題,一邊成立除禁局對部分禁區展開清理,並試着重新將禁區化作安全區版圖的一部分。
禁區向來兇險莫測,誰也不敢保證被清理乾淨的禁區是否真的已經安全下來,為此議會專門為禁區搞了一套標準的收納流程。
首先,清理該禁區內的所有生命,在半個月內反覆搜尋清理,並清除一切可疑物品,確保不再存在任何武力威脅。
第二,對禁區進行大範圍的消殺,對可能存在的詛咒等隱患進行確認和清掃。
第三,對禁區進行長達至少半個月的觀察,初步確認沒問題過後,再派體驗者在禁區生活半個月。
這一套基本流程下來,若是體驗者的身體機能完好,禁區才有初步作為安全區建設的可能。
當然,並不是所有禁區都可以供人類生存,有些環境寸草不生,甚至燥熱不已,因此這些年來,雖然禁區的清理工作一直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但安全區的範圍其實並沒有擴大多少。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兩百年沒有動靜的禁區居然突然向外擴張,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如果不儘快解決這件事,若是事態嚴重,安全區的領土只會越來越少,甚至完全被禁區所吞沒!
遍地都是禁區……沒有人敢想像那樣的光景。
這是議會帶來的最新情報,沒有人會懷疑它的真實性,因此如何解決,毫無疑問成為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在議會的要求下,各城區需要儘快確認正在向外擴張的禁區有哪些,進行資料整理的同時,還要想辦法搞清楚禁區擴張的原因。
當然,如果實在找不到原因,禁區又沒有停止擴張的話,那就必須採取最後的措施——用武力將禁區強行清除。
要知道,清除禁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每次都需要準備很久,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倉促之下毫無疑問會死很多人。
經過議會的觀察,禁區並沒有停止擴張的趨勢,雖然緩慢,但卻一直徐徐推進着。
如果說……過去探索禁區還算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那麼這次人們或許別無選擇。
一眾知情者們心情沉重。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真正殘酷的時代或許就要開始了。
……
夜色深沉。
黑暗中,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緩緩走來。
他步伐不快,卻似乎在短短時間裏走過了很多地方。
義莊,老宅,博物館,荒村,深谷,叢林,甚至經過了一輛公交車……
這些地方特徵顯著,明顯分屬於不同的年代,可詭異的氣息卻是如出一轍。
每個地方不遠處都立着一塊石碑。
石碑內黑暗叢生,一雙雙或猩紅或幽綠的眸子緩緩睜開,寂靜無聲,像是在默默窺伺着這位佝僂的老人。
老人恍若未察,他每一步都安穩的踩在地上,石頭上,或者枯枝敗葉上,但卻始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詭異至極。
突兀的,一陣跳動的火光從老人手中升起,那火光太過微弱,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滅,但它偏偏始終沒有熄滅,只是不斷跳動着,將老人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凝視火光良久,那些窺視的目光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老人口中念念有詞,含糊不清,像是某種古老的吟唱。
突然,他將手中的火光拋入空中,夜色中似乎多了些陰冷刺骨的螢火。
火光再一次閃動,老人似乎又點燃了什麼,這時才勉強看得清,原來他手中一直跳動着的,是燃燒的黃紙和紙錢。
灰燼瀰漫,如同細雪。
他走在雪中,如同一位送葬者。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風吹過,老人的身影悄然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逐漸熄滅的火光,以及一塊冰冷的黑色石碑。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隱約間,似乎有這樣的聲音傳來。
也不知道來自禁區之中,還是禁區之外。
……
同樣也是在夜色之中,一輛迷彩吉普車正飛速向着某個方向行駛,車窗兩邊的景物飛速倒退,隱沒在黑暗中。
吉普車的車頭掛上了一個特殊的車牌,在高速路上飛速行駛,像是看不見沿路的關卡一般,沒有半點減速的意思。
而看見車牌之後,所有關卡連過問都沒有過問一下,就很知趣的放行了。
這些人都很清楚,這是事務局的車。
事務局又被叫做議事廳,是整個東陽城政府體系的主腦,也是東陽城的權力中心,負責對東陽城內各城區的部門進行統一調度,管控所有事務。
議事廳的組成結構參考議會,對重大事件採取投票制,內設一位廳長,八位議員,再由科研部,軍部,除禁局,警局各出一位代表,總共十三人。
而這十三人的決定,便代表了整個東陽城的意志。
作為s級的特殊禁忌序列,如何處理守墓人事關重大,對他的一系列研究顯然屬於所謂的「重大事件」的範疇,因此陸展一早就想清楚了,拘捕白墨的命令是議事廳下達的。
只是他不明白,為了困住守墓人,議事廳起初甚至不惜用一座城市來開展城牢計劃,花費了如此巨大的精力和財力,如今卻直接對守墓人進行抓捕,這顯然需要承擔莫大的風險,很有可能得不償失。
議事廳的那些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們想對白墨做些什麼?
陸展思索了很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難道說……議事廳已經找到了該如何控制白墨的辦法了嗎?
此時此刻,白墨正坐在吉普車的後座上,享受着一個囚犯應該有的待遇。
他戴着一副銀色手銬,頭上戴黑色頭套,「士兵」們正襟危坐,一把把槍始終指着他的腦袋,似乎自己面對的真的是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坐在副駕駛的許晗知道白墨的危險性,也只有她清楚,這位叫做守墓人的禁忌序列,的確什麼都沒有做過。
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一個階下囚。
吉普車的前進速度很快,車裏的人卻幾乎感受不到震動。
它其實還可以更快,不過考慮到不能讓守墓人感受到「異常」這一因素,許晗選擇了讓司機將車速控制在一個較為合理的範圍。
車上靜默無聲,只有窗外的風在不停呼嘯。
眾人都沒有說話,除了許晗之外,車上的其他人並不知道這次任務的特殊性,更不知道他們抓捕了一個怎樣的存在。
他們只當這是一次普通的任務,否則只怕心情會相當微妙。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稱呼你白先生對吧,有興趣聊聊嗎?」
突然,副駕駛上的許晗說話了,她撩了撩被風吹亂的頭髮,語氣柔和,但更多的是深藏着的疏離。
後座的白墨一動不動,沒有回答,似乎就這樣在車上睡着了。
「不用裝了,我知道你沒有睡着。」
白墨還是一動不動,沉默了半晌聲音才從頭套里傳出來,無奈道:「我只是不想和你說話而已。」
「不想說也沒有關係。」許晗淡淡一笑,說道,「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接……」
「我不是犯人。」白墨打斷她的話,嘆息道,「能別拿對犯人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哦?不是犯人?」許晗故作詫異,「那麼白先生,你能先解釋一下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嗎?」
「反正不是我的血。」
「那就更能說明你有問題了。」
「我不知道。」
許晗搖頭道:「這麼明顯的搪塞可沒辦法你洗脫嫌疑哦,白先生。」
白墨沉默不語,他現在腦子很亂,心情也比較差勁。
許晗知道掩獸山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繼續逼白墨回憶下去或許會出問題,於是話音一轉道:「不必緊張,這次只是請你回去協助調查,這是一個必要的流程,我們不會冤枉好人的。」
白墨吐槽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協助調查還得戴頭套的……怎麼感覺這是在送我上刑場?」
「這次的案件由我們軍方接手,而剛好軍方的很多東西都是機密,不能讓外人看見,有些手段是必要的……希望你能理解。」
白墨沉默片刻,嘆息道:「既然軍方的事是機密,那直接送我去警局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畢竟這次案件由我們負責。」
「可老實說,我覺得你們辦事很有問題,我還是想不通你們為什麼會覺得我有嫌疑。」
許晗通過後視鏡打量了白墨一會兒,說道:「當然是因為我們掌握有證據。」
白墨笑了笑,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於是問道:「要調查多久?」
「很快。」
「多快?」
「這就取決於白先生的配合程度了。」
「那就越快越好,我還得回去守墓呢,要是太久沒回去,指不定墓園裏會發生什麼事呢。」白墨嘀咕道。
許晗微微一笑:「你我的時間都很寶貴,當然不會浪費。」
白墨不再說話,她則是盯着白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s級的禁忌序列啊……嘖。
吉普車飛速前進,逐漸駛入了一座奇異的城市。
即便此時已是深夜,整座城市依舊燈火通明,街道人來人往,一棟棟高樓聳立,到處都掛着巨大的顯示屏,十分吸人眼球。
每個顯示屏上都播放着一個最新的禁區探秘視頻,眾人停下腳步,看得津津有味,偶爾插播一條廣告,就會引得他們叫罵連天。
有人堂而皇之的坐在顯示屏下開出盤口,可賭的選項五花八門,賠率也高得離譜,例如這次探秘是否能成功,這次探秘能存活幾人,甚至某個人能活多久,都在選項之中。
這是個不錯的消遣,不少人早已習慣,很快便跑去下注,也有打算從中撈一筆的,思忖許久後投入一大筆錢,然後屏息凝神的觀看視頻,祈禱自己的猜測沒錯。
觀看視頻的人很多,逛超市的人也不少。
超市大多分為三個區域,日常區,普通區,以及超凡區。
日常區的商品跟過去的超市沒什麼兩樣,普通區則是公然擺放着小口徑槍械,以及五花八門的冷兵器,顯然早就開過鋒,寒光四射。
超凡區的商品就多了,各式各樣的符咒,奇異的果實花草,功效都寫在了貨架上,價格讓人咋舌。
服務員嘴角含笑的向客人介紹着這些東西的用途,保安膀大腰圓,一隻眼睛散發着幽光,仔細一看,他一半身體都是機械,這是新海集團最新開展的半機械人改造計劃,這傢伙應該是志願者之一。
街道並不冷清。
有人背着劍出門,有人帶着一臉死氣的保鏢出門,有人狂奔的速度甚至超過了車速,帶起的氣流掀翻了一個人的符咒路邊攤。
攤主與他一言不合,兩人相約跳到露天擂台上打生打死。
天空中浮動着密密麻麻的電子眼,冷眼注視着這座城市,確保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今天是東陽城的釋放日。
過去的早已過去,這才是禁區下一座城市最基本的樣貌,因為事務局吉普車的到來,它的一切甚至有所收斂。
這便是東陽城的主城,一號城市,也叫中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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