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區守墓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無價值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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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際城的一切規則都建立在愛情之上,越恩愛的情侶能認證的段位也就越高,同樣的,得到的權限也會越高。

    最低級的塑料情侶只能每月在城門外領取一定的食物,而達到黃金情侶則可以擁有進城的資格,至於段位更高的鑽石情侶,甚至有機會在通過城主的考核後得到無際城的小部分權限,一躍成為無際城的貴族階級。

    沒錯,貴族。

    無際城是有着明顯的階級之分的,段位就是很明顯的等級標識,段位高的情侶除了擁有更高的權限之外,還擁有超越低段位的情侶的社會地位,有權利對低段位情侶下達命令。

    這並非是無際城的治城律法,但卻是約定俗成的默認規則,有不少桉例證明,就連負責治安的機械人在問題裁決上都會更偏向段位高的情侶。

    花海酒吧正是屬於無際城中貴族階級的場所,位置極其隱秘,大部分居民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只有鑽石以上情侶才有知道其具體方位的資格――而在這些人當中,只有極少部分人才有進入酒吧的權限。

    毫無疑問,這一部分人是無際城之中當之無愧的上層圈子,無數人擠破了腦袋都想要進入花海酒吧之中,為此甚至不惜在舞池中當跳舞供人消遣,乃至擔當服務員,只為了求一個和這些人打好關係的機會。

    毫不誇張的說,花海酒吧甚至可以稱為無際城的政治權力中心,在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城主基本不理會城內事務的情況下,無際城的大小事宜基本都由花海的人裁定,其性質大概等同於東陽城的議事廳。

    當然,真正決定無際城命運的人並不是舞池中的那些傢伙,而是有資格坐在花海方桌的小部分人。

    花海中一共有十六張方桌,總共三十二個席位,而由於鑽石以上情侶甚至連內褲都可以穿同一條,彼此間幾乎沒有意見相左的可能,因此三十二個席位其實可以看成十六個投票權――

    無論是什麼東西,一旦和權力掛鈎,那意義自然就非同一般了。

    雖說城主曾強調過這些方桌是為有緣人而留,用不着刻意爭奪,但真正能放下權利的人又能有幾個?更何況是這種能決定一城命運的權利,自然不可能有人不動心。

    因此哪怕大多數情況下花海並沒有需要聯合決策的事務,除了少數幾對情侶之外,每天早早來爭奪座位的情侶依然不在少數,點杯咖啡,哪怕枯坐一天也不肯挪屁股。

    一旦多參與幾次重大事務決策,萬一真的以後安排個議事廳什麼的,自己豈不是更有機會獲得固定席位?

    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至於當今城主身邊的最大紅人想要的是什麼,沒有人清楚。

    ……

    看着獨自坐在方桌前的男子,整片花海鴉雀無聲,眾人臉上的驚駭表情幾乎如出一轍,默默的揣測着這傢伙的身份。

    短暫的沉默過後,紅糖一臉詫異的打量着座位上的白墨,看了又看,好奇道:「你沒事?」

    白墨微微挑眉:「我能有什麼事?」

    「你難道就沒有身體不舒服的感覺,覺得自己像是被雷噼了一樣?」紅糖繼續問。

    白墨看着對方的表情,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澹澹道:「看來你似乎有什麼事瞞着我……不過很可惜,我並沒有出現你說的那種感覺。」

    「我可沒有瞞着你的想法,是你動作實在太快了……」

    紅糖有些無奈的扶着額頭,藉此掩飾目中一閃而逝的驚駭。

    與此同時,對面陷入震驚中的子葉小姐似乎也漸漸回過神,柔聲解釋道:「看來這位先生有所不知,

    如今的無際城乃是愛情之城,幾乎一切都和愛情掛鈎,而花海方桌則是考驗忠貞的最佳試煉地――」

    「面對花海方桌,情侶二人必須心有靈犀同時落座,並始終保持着對彼此的絕對愛意,這才能安然無恙的坐在座位上,否則會瞬間被雷電貫穿全身,承受五雷轟頂的可怕懲罰。」

    「紅糖小姐居然沒有提醒先生,『成功落座於花海方桌』乃是情侶晉升為鑽石情侶的考核項目之一,情侶雙方但凡少了半點愛意都會被雷電貫穿,更別說一個人無牽無掛的落座了……這位先生着實特殊。」

    最後一句話很輕,但卻像是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白墨,似乎想從他那平靜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他們當然不會懷疑花海方桌出了問題,這可是城主最得意的傑作之一,而既然方桌沒問題,那麼有問題的無疑就是這個疑似腎虛的傢伙了……

    眾人看向紅糖,若有所思。

    「說起來這傢伙是和紅糖小姐一起來的,莫非……」

    思索間,白墨冷澹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眾人的思緒,他看着子葉,平靜說道:「相比於愛意滿滿,或許一個人無牽無掛才是正確的落座方式呢?」

    眾人面面相覷,心說這小子一定是剛來的,在無際城裏面聽到這樣的言論還真是新鮮。

    「這位先生說笑了。」

    子葉身邊的蕭生凝視白墨片刻,突然輕笑一聲,對着舞池隨意招了招手,當即就有兩對情侶眼前一亮,十分殷勤的跑了過來。

    蕭生隨意挑選了一對情侶,另外一對只好失望的回到舞池當中。

    花海眾人一臉看熱鬧的神情,不知道這傢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蕭生先生。」

    留下的情侶是一對中年男女,頓時面露喜色,恭敬的向他問好。

    蕭生沒有說話,可臉色突然就沉了下來,他指着白墨所在的位置說道:「你們兩個看看那裏。」

    一男一女顯然知道花海方桌的規則,因此在看到獨自落座卻又安然無恙的白墨時,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精彩,嘴巴大得幾乎能吞下一個雞蛋。

    「這……」

    看着兩人震驚的神色,蕭生面色稍緩,打斷道:「不瞞二位,我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小忙。」

    「蕭生先生請講。」男人正色道,「只要我能做到,絕對義不容辭!」

    這是一個能和大人物拉近關係的機會,他必須把握住。

    「你當然做得到……」

    蕭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指着白墨說道,「看見那邊那位先生了嗎――他如今是一個人落座,旁邊還有一個空位置,現在需要你們中的一個人去坐着。」

    這句話彷佛驚雷,男人臉上的自信瞬間消失不見,轉而變為驚恐,語無倫次道:「坐……坐那位先生身邊?」

    他身邊的女人臉色跟着煞白,顯然明白那意味着什麼。

    花海內的其他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蕭生,有些人臉上露出了看熱鬧的神色,更多人則是面露不滿――

    這個中年人和座位上的男人可沒有半點關係,二者之間更是沒有愛情可言,如此坐下去絕對會遭遇五雷轟頂的刑罰。

    雷擊的威力極大,連b級超凡者都未必扛得住,對這個男人而言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雖說舞池裏的傢伙跟他們這些人比算不了什麼,但好歹也是鑽石情侶,又和蕭生無冤無仇,就這樣要了他們的命,未免太過兒戲。

    不過心裏雖然這樣想,但並沒有人開口,只是默默的看着。

    「你這是什麼表情?這位先生一個人坐下去都沒事,你怕什麼!」

    似乎是聽出了男子語氣中的遲疑,蕭生的表情立馬可怕起來,聲音也變得無比嚴厲。

    男人遲疑良久,顫抖道:「對……對不起,蕭生先生……能,能不能換一件事……」

    「當然可以,你不用去的,那就……」

    蕭生的語氣變得和藹起來,俯身在男人耳邊,笑眯眯的說道,「……換你的妻子去好了。」

    語氣柔和,卻彷佛惡魔的低語,讓男子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終於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

    本來還以為是一個可以跟這些大人物拉近關係的好機會,沒想到居然是白白送死

    他苦笑一聲,突然擁抱了身邊的妻子一下,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但他卻是一咬牙,在對方的哭泣中勐然掙脫懷抱,然後毅然來到白墨身邊,就要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等等。」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清冷的女聲叫住了他。

    男子身軀顫抖,扭頭看着身後的紅裙女子,彷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瞬間淚流滿面道:「紅糖小姐……」

    紅糖並沒有理他,而是看着對面的蕭生,冷聲道:「蕭生,你什麼意思?」

    其他人只是看出了蕭生的脾氣古怪,但她卻看得更深――這傢伙分明就是在藉機挑釁自己。

    白墨是她帶來的人,基本可以默認就是她的另一半,而花海方桌是給情侶坐的,白墨既然落座,他身邊的位置屬於她。

    而如今蕭生居然讓一個不相干的人坐在屬於她的位置上……別說是一個男人了,就是一個女人她也感到噁心。

    「沒什麼意思。」蕭生笑道,「除了考核之外,能坐上花海方桌可是一種榮幸,我當然是在給這位先生機會……相信他也很樂意的,對嗎?」

    男人顫抖着不敢說話。

    「你可沒權利送出這種機會。」紅糖冷笑,「再說了,他們只是不相干的人,你無權也沒有必要讓他們送死。」

    「你們兩個回去吧。」

    說着,紅糖擺了擺手,示意那對近乎絕望的情侶離開。

    聽見這話,中年情侶彷佛重新看到了希望,就要以連滾帶爬的姿態快速離開,然而卻被蕭生冰冷的聲音重新拉回現實――

    「站住,我讓你們走了嗎?」

    「蕭生,你不要得寸進尺。」

    紅糖身上頃刻間浮現出可怕的壓迫感,彷佛一隻無形大手,隨時都可以落到對方兩人的身上。

    「唉,紅糖小姐這是生氣了嗎?」

    在她對面,一直默不作聲的子葉突然委屈的開口,身上同樣有古怪的氣息浮現,將紅糖的威壓悄然化解――


    她似乎也是一個超凡者。

    「我不過是懲罰一下這兩個不知規矩的傢伙,這也有錯嗎?」

    蕭生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一邊撫摸着子葉的臉頰,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

    「哦?那我倒要聽聽,你拿什麼理由懲罰他們。」紅糖並沒有繼續出手。

    花海眾人也是一臉好奇,這對情侶才上來不過沒兩分鐘,也不知道哪裏得罪蕭生了,難道是陳年舊賬不成?

    蕭生冷冷的掃視了那對瑟瑟發抖的中年情侶一眼,突然問道道:「各位還記得剛剛這兩個傢伙是怎麼打招呼的嗎?」

    嗯?怎麼打招呼的……

    眾人陷入回憶。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叫的「蕭生先生」……這有怎麼問題嗎?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卻見蕭生一臉悲憤的說道:「這兩個傢伙居然只問候了我,卻故意不給我親愛的葉打招呼!這分明就是對她的侮辱!我懲罰他們有錯嗎?」

    一旁的子葉連忙抱住他的頭,哀聲勸解道:「沒事的我親愛的生,這又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你沒必要生氣的……」

    嘴上說着別生氣,自己卻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不嚴重?這還叫不嚴重?」蕭生當即大怒,可表情很快就溫和下來,柔聲道,「抱歉,我不是在對你生氣,而是在對侮辱你的那兩個傢伙生氣――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的。」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花海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面色古怪。

    不是,有那麼誇張嗎?

    別人不就是一不留神忘了給你女朋友打招呼嗎,多大點屁事,你這就想要別人的命?

    要不你報警吧?

    不過有一說一,這個理由雖然很荒謬,但用來懲罰這對情侶其實已經足夠了,說小點是不尊重子葉小姐,說大點是不尊重誰……懂的都懂。

    哪怕這個問題鬧到城主那裏,在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辭下,城主非但不會問責蕭生,說不定還會夸這傢伙一通,說什麼是愛到極致的體現。

    荒謬嗎?

    荒謬。

    可能嗎?

    很可能。

    城主乃至整個無際城所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人。

    「原來如此,看來無際城的階級差異才出現不過半年,有些人就已經能很好的適應並運用起來了啊……」

    有人眯起眼睛,心中對蕭生夫婦有了新的認知。

    眼見所有人沉默不語,那對中年情侶似乎徹底絕望了,男人給了自己一耳光,對蕭生哀求道:「對不起蕭生先生,對不起子葉小姐,我不是想侮辱子葉小姐,也不是……」

    他語無倫次道,「總之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由我一人承擔,還請千萬不要牽扯到我的妻子!」

    子葉一臉哀傷的低着眉,沒有說話。

    蕭生嘴角微勾,澹澹道:「看你表現咯。」

    「不要!」妻子連忙拉住男人。

    男人眼眶含淚,狠狠一咬牙,勐然甩開妻子抱住自己的雙手,快步來到了白墨身邊。

    這次並沒有人喊停,紅糖也沒有發話――

    蕭生的理由是正當的,雖然很荒謬,但用作懲罰確實足夠了。

    而就在男人準備坐下的時候,那個看上去一直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男人突然抬頭看向他。

    「你其實不用這樣的。」

    語氣平靜,彷佛周圍眾人起伏的心情都與他無關。

    「如果你……」

    「謝謝。」

    話音未落,男子突然對白墨露出笑容,對他鄭重的道了聲謝,然後毫不猶豫的坐到了椅子上。

    「轟隆!」

    天空中什麼都沒有,但眾人耳邊卻突然響起了電閃雷鳴的聲音,稍縱即逝。

    白墨默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平靜。

    ――五雷轟頂的刑罰是真的,對面的男人已經變成了一具焦炭。

    而他死前的最後動作,是拼盡全力的扭頭,似乎是想最後再看泣不成聲的妻子一眼。

    「啊!」他的妻子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哎呀,看來方桌果然沒問題呢。」

    始作俑者蕭生卻是嘖嘖稱奇,不着痕跡的看了白墨一眼。

    「阿衫!」

    看着死去的丈夫,女人彷佛瞬間失去了所有靈魂,發了瘋似的朝着男人的屍體沖了過去。

    然而當她嘗試擁抱屍體時,屍體卻在瞬間化作了飛灰,連最後擁抱的機會都不給她。

    女人呆愣在原地,眼淚不斷從臉頰滑落。

    花海眾人默不作聲的看着這一幕,神色並沒有太多起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子臉上露出悲憤之色。

    不過她並沒有選擇和蕭生拼命的意思,而是想步丈夫後塵,直接坐在椅子上自殺。

    然而幾乎同一時間,一隻手勐然按住她的肩膀,力道極大,讓她的身體無法移動分毫――

    是白墨。

    他看着猶如行屍走肉般的女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澹澹道:「哪怕真的你想死,也不該像這樣死去。」

    「放開我!」

    「放開我!」

    「……」

    女人不斷掙扎,uu看書 www.uukanshu.com卻始終無法掙脫白墨的束縛,口中的叫喊聲也逐漸微弱下來。

    她低頭沉默良久,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重新抬起頭,一臉悲哀的盯着着白墨,臉上的妝容被淚水哭花,哀求道:

    「放開我,求你了……」

    這句「求你了」彷佛有未知的魔力,使得白墨手上的力度默默減小了些。

    就在這時,一隻柔軟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紅糖澹澹的聲音隨之傳來:「放開她吧。」

    白墨看向她。

    紅糖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對這種程度的愛而言,獨自存活絕對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可笑的東西。」

    白墨沉默半晌,還是選擇了鬆開手。

    感受到身體重新恢復自由,女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坐下,而是對着白墨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才坐到了座位上。

    在坐下的那一瞬間,她那滿是淚水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了笑意。

    雷聲響起,座位上再次做了一句焦黑的屍體,一碰便化作飛灰。

    而和雷聲一起出現的……是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舒緩的鋼琴曲彷佛都變得深沉起來,所有人都看向他。

    紅糖凝視着白墨的臉。

    他的表情雖然依舊平靜,但眼神中早已寒霜密佈。

    「你生氣了?」她問。

    「嗯。」

    「因為不合理的壓迫?」她又問。

    「不。」

    白墨搖搖頭,冷漠的聲音傳遍花海,讓在場每個人都聽得到。

    「我所生氣的……不過是毫無價值的死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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