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依依是被一陣聲音吵醒的。
她睜開眼睛,第一時間便擺出戒備的姿態,兩張符咒分別出現在左右手心,隨時準備將其拋出去。
火光跳動,白墨漠然的臉出現在她眼前,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什麼嘛,是你啊。」
見此,楊依依這才鬆了一口氣,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將符咒收起,打了個哈欠。
被吵醒後她也沒了困意,看了看睡在不遠處的幾個孩子,見眾人都睡得正香,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白墨往火堆里丟了幾根柴,澹澹道:「你太懈怠了。」
「才沒有,你之前出過門幾次,我都知道的!」楊依依生怕吵醒了孩子,壓低聲音說道。
她這話說的有些心虛,白墨說得其實沒錯,自從有這傢伙同行之後,她的危機意識的確澹薄了不少,要是換做以前,她聽見動靜後只怕立刻就會醒來,而不是翻個身繼續睡。
更奇怪的是,她分明和這傢伙認識了才沒多久,而且對方身份來歷成謎,然而她非但沒有對這個可疑的傢伙有半點防備,反而能心安理得的讓他守夜……
果然很奇怪啊。
「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沉默片刻,她雙手環膝,將下巴放在膝蓋上,小聲說道,「所以我才醒了。」
「原來如此,被嚇醒的。」
「你才被嚇醒!」
楊依依不滿的看了白墨一眼,隨即聲音低沉了幾分,「我夢到哥哥了。」
或許是因為昨天才在貝鳩林中看到了哥哥身影的原因,她對哥哥已經有些模湖的印象一下子就變得清晰起來,記起了許多事,複雜的情緒不斷翻湧。
她呆呆的看着身前的火堆,笑道:「夢裏哥哥帶我做了很多小時候做的事,我們一起逃出了那個大院子,一起去爬山,去看星星,去抓小螞蟻……可是在去看日出的路上,他突然問我為什麼不救他。」
說到這裏,楊依依臉色的笑容收斂,語氣哀傷道,「他當時的表情好可怕……」
白墨扭頭看了她一眼,這才發現這傢伙的眼睛微微泛紅。
「所以你就被嚇醒了?」
「都說了不是被嚇醒了!」楊依依嘆息一聲,揉了揉眼睛,沒好氣的說道,「真是的,你這種沒有感情的傢伙怎麼會懂我的心……」
話音未落,她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白墨所說的話——對方生在一個屍橫遍野的時代,連生存都十分艱難,真是想想都令人絕望……或許這傢伙並不是沒有感情,而是把全部感情都壓抑在了心底吧。
「算了。」她偏過頭去,「那什麼,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
楊依依遲疑片刻:「貝鳩林里的那個傢伙……真的有把人復活的可能嗎?」
「他還沒資格觸碰到生死的法則。」白墨平靜道,「況且按照他的說法,哪怕真的能做到所謂的復活,也只是製造出一個怪物罷了。」
…
「這樣啊。」
「我記得你哥哥是為了保護你而死的吧,那他的願望自然是希望你能活下去,不會責怪你不去救他。」
「說得也是……」
楊依依神色一松,突然古怪的看了白墨一眼,震驚道,「等等,你這算是在安慰我嗎!」
這傢伙難道被人奪舍了?
「我只是覺得你連活下去都夠嗆,估計會辜負你哥哥的期待。」
楊依依撇了撇嘴,咬牙切齒了半天,最後只憋出來兩個字。
「謝謝。」
「嗯?」
白墨偏過頭看着她。
「你在貝鳩林里又救了我一次,狩獵之網那裏也是,要是沒有你,我今天晚上可能連睡都不敢睡,說一句謝謝怎麼了?」
楊依依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愣是把道謝說出了高高在上的感覺。
白墨平靜道:「這是你求我求來的結果。」
楊依依面色一紅,連忙轉移話題,神秘道:「那什麼,為了報答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
白墨沒有出聲,他對此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楊依依四處看了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然後把腦袋湊到白墨耳邊,緩緩說出了六個字。
「我可能很厲害。」
話音落下,她立馬尷尬的縮回腦袋,然而預想中的嘲笑並沒有出現。
白墨沉默片刻:「我知道。」
「我說的是那種厲害。」
「我說的也是。」
白墨認真道,「在我看來,你應該是個特別的存在。」
聞言,楊依依不由呆了呆,她神色有些複雜,半晌才說道:「我做夢的時候回想起了很多事……小時候那個院子裏實驗的最終成果就是我,我的身體有特殊的價值。」
雖然白墨暫時看不出這一點,不過想想也是,既然那根絲線的主人和貝鳩林中的蘇生者都盯上了這傢伙,想來並非是偶然。
「身體有特殊的價值嗎……」
他上下打量了楊依依幾眼,搖頭道,「看不出來。」
「你別像個流氓一樣!」
楊依依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聲滴咕道,「反正等我厲害了就會報答你的。」
「你別給我拖後腿就不錯了。」
「你……」
楊依依正要發怒,但不知為何忽然笑出了聲,她杵着下巴說道:「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座山,應該不是很危險,等把孩子們送到城區之後,你帶……我帶你爬上去看日出吧。」
她的笑容格外明媚。
當剛剛白墨說她是特別的存在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是因為一早就知道了她的價值才會幫她,心情有些失落,可現在看來好像並非如此。
也是,這傢伙可是自詡為「世間最可怕的禁忌」的臭屁精,又怎麼會打她的主意呢?
所以她又高興了起來。
白墨沉默半晌,說道:「你可真有閒心。」
楊依依理直氣壯道:「不是你說的嗎,有什麼想做的事就儘快去做,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
「那你自己去就好了。」
看着白墨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側臉,楊依依狠狠一咬牙,說道:「可我想要的是你跟我一起去!」
白墨看向她,久久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你說話啊……」
見狀,楊依依有些不安,突然面色一紅,厲聲說道,「別逼我求你!」
很難想像她居然能以一種盛氣凌人的口吻說出這句話……
即便是白墨都不由愣了一下:「我好像低估了你的臉皮……」
「就這一次。」
楊依依呆在原地。
倒不是因為白墨同意了,而是她發現這傢伙剛剛好像笑了一下,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但對方絕對笑了!
「幻覺嗎……我該不會還在做夢吧?」
她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很疼。
……
整個後半夜楊依依完全沒有睡着,自從說出那句「別逼我求你」之後,她像是徹底釋放了自我,不斷用高高在上的語氣求白墨再笑一次,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傢伙是哪裏來的女流氓。
只可惜白墨壓根懶得搭理她,惹得楊依依一陣滴咕。
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雖然聲音不大,但兩人還是聽到了。
楊依依當即警惕了起來,疑惑道:「是我們昨天下午遇到的那群人嗎?」
白墨點了點頭。
「他們來這裏做什麼?」
「或許是因為有兩個人死在了我們門口吧。」
白墨拋下一句讓楊依依聽不懂的話,推門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門外正是吳子武等人,他們站在房門不遠處,神色異常冰冷。
而在他們身前的地面上,則躺着兩堆碎裂的屍體,身體被切割成好幾塊,傷口平滑如鏡,顯然是被銳器切割所致。
看着地上同伴的屍體,眾人只感覺悲痛欲絕,然而他們卻連收屍都做不到——因為在他們面前似乎存在着一根根看不見的鋒利絲線,能將任何試圖通過的傢伙切割致死。
地上的兩具屍體便是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見房門打開,當即有人說道:「有人出來了!」
話音落下,幾乎所有人都一臉不善的的看着門口的白墨,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殺意。
白墨熟視無睹,平靜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麼?」
「你還問為什麼……」
一個壯漢眼睛通紅,像是遭受了刺激一般,當即從腰間拔出手槍,對着白墨扣動了扳機。
「嚴雷,住手!」
「彭!」
巨大的槍響聲在整個村子裏迴蕩,然而白墨毫髮未傷。
只見他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屏障,將子彈所吞沒。
嚴雷面色發狠,就要再開一槍,然而卻突然發覺肩膀一輕,低頭一看,只見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持槍的粗壯手臂,斷口整齊,鮮紅的血液正一點點融入泥土當中。
…
他面色呆滯,難以置信的看了自己空蕩蕩的肩膀一眼,勐然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吳子雯面色大變,她剛剛就說過讓這傢伙住手,誰知還是晚了一步,而且不出所料,白墨果然不是一般人,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快,彩詩,幫嚴雷把手接上!」
周彩詩凝重的點了點頭,連忙撿起地上的手臂,將其對準嚴雷的肩膀,手中泛出點點白光,沒多久,斷臂居然重新回到了嚴雷的身上,迅速癒合,只有澹澹的傷疤。
然而還不等眾人鬆一口氣,就見嚴雷的手臂突然再次滑落,而且這次斷口就沒有那麼整齊了,像是被人強行撕裂,大量的血液噴涌而出,灑到周彩詩臉上。
隨着一陣腳步聲響起,白墨來了呆滯的眾人身前,平靜道,「一大早就對我開槍,這是你們的問候嗎?」
吳子武知道是白墨在出手,當即凝重道:「是嚴雷他太衝動了,還請你放他一馬。」
「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切掉他的腦袋就已經算得上放他一馬了。」
白墨的神色冰冷了幾分,「趁我改變主意之前,給我滾得越遠越好。」
與此同時,楊依依也從屋裏匆匆跑了出來,儘管明知道白墨不可能受傷,她還是緊張的圍着他看了一圈,然後冷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儼然一副要為小弟出頭的樣子。
吳子武嘆息一聲:「聽我說,這件事說起來有些複雜……」
話音未落,他的身後再次響起了嚴雷的慘叫聲,剛接好的手臂再一次掉落在了地上。
吳子武咬牙說道:「一兩次當作教訓就夠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白墨目光冰冷,巨大的壓迫感傾軋而下,「你昨晚求我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說的吧?」
就在這時,吳子雯連忙打圓場道:「對不起大聲,剛剛的確是嚴雷太衝動了,但事出有因,我替他向你道歉,還請你給他一次機會。」
「這不是能對我開槍的理由。」
白墨冷冷盯着那個叫楊雷的傢伙,只要他還敢把手臂接上一次,那他就砍下來一次。
見他如此冷酷無情,吳子雯深知是自己對這傢伙的性格有了錯誤的判斷,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楊依依身上。
這女孩看起來要好說話一些,她希望對方能幫他們勸勸白墨,不然哪怕嚴雷不流血過多而死,估計也會被活活疼死。
誰知面對她的目光,楊依依只是冷笑一聲:「他沒直接要你們的命就已經算得上手下留情了。」
白墨可是從來不把人當人看的,居然有人敢對他開槍,只砍掉這傢伙的一條手絕對已經是心情好的表現了。
況且她可沒想過為這些傢伙說話,且不說她現在和白墨是一夥的,她這人幫親不幫理,而且本就是對方先動的手,憑什麼要讓白霧讓步?
…
唯一要注意的是這一幕不能讓孩子們看到,免得他們生出心理陰影……
吳子武沉默片刻,讓眾人保持安靜,突然從地上撿起手槍,將其丟到了白墨腳下:「既然他打了你一槍,那你就打我一槍當作報復,不要再折磨他了。」
「不行啊老大!」
眾人神色大變,嚴雷的這把槍可不是普通的貨色,萬一對方直接對着他的的腦袋來一槍,那他說不定會暴斃當場。
「都閉嘴,是我剛剛沒把話說清楚,這才造就了如今這樣的結果,所以我來需要負這個責任。」
眾人面色羞憤,事實上他們過來的時候吳子武就提醒過他們了,一定不能衝動,也不要亂說話,要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做決定,可他們大多都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能忍住不像嚴雷一樣出手就算不錯了。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胖子突然說道:「老大讓我來吧,我皮糙肉厚,挨一槍也不會死。」
不給吳子武拒絕的機會,他轉身看向白墨,先是認真的鞠了一個躬,誠懇道,「我知道昨晚是你救了我,所以先說一聲謝謝和對不起。」
「但是我們現在得到線索,你可能殺了我們的同伴,因此嚴雷才會失去理智對你開槍,你打我一槍好了,就算死了我也沒有怨言,不過希望你能放過他。」
「達子……」
看到這一幕,其餘眾人紛紛動容,李響的死對這傢伙的打擊似乎很大,讓他一夜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白墨凝視胖子片刻,身前一道影子浮起,將地上的手槍送到他的手中。
他面無表情,拿起手槍後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彭!」
這一槍打在了胖子的手臂上,整條胳膊險些直接斷開,只剩下少許的皮肉還連接着。
胖子頭冒冷汗,牙都快咬碎了,但愣是一聲不吭。
肥胖的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謝謝。」
白墨把手槍丟在地上,微微搖頭。
「你果然比他們有趣……我不關心你們的事,這件事到此為止,都可以滾了。」
禁區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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